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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再见李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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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上，群臣都洋溢着笑，赵灵运虽然没有官职但因为是赵太傅侄子也安排了不错的位子。
灯火将大燕的皇宫照的像一颗硕大的明珠，最尊贵的人就在这里。
珍馐美馔，衣香鬓影，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圣上驾到!”太监尖声道。
原本有些吵闹的人群安静下来，恭敬的俯下身，这是大燕的天子，天子之威让人不敢直视。
纪敏跪在不起眼的角落，他悄悄抬了一下头，然后迅速的低下了头。
原来这就是天子，似乎每一处都浸透了尊贵的天威。
燕帝正是壮年，器宇轩昂，他朗声大笑叫人平身。
接着就是左相和赵太傅，世家的贵人一个接一个起来奉承，今天是瑰婉公主来燕的大喜日子，圣心已有所属，既和自己利益不会冲突，温赵也不会出来触霉头。
一人一句把燕帝哄得开心。
纪敏躲在赵灵运后面，看见渐渐变凉的菜出神，如今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这里，谁有顾得吃菜呢？
见时间差不多了，才恭恭敬敬的去请瑰婉公主，这是燕新第一次和亲，对待瑰婉的礼数关系着新国的脸面。
没有人不战战兢兢。
宫宴的大门一开就看见瑰婉公主身着新国的服饰缓缓走进来，五颜六色的宝石在灯光下更显贵气。
无论里子如何，此时的她身上是代表着新国，每一处都不能出错。
对着燕帝既没有失了新国公主的气度也没有过分谦卑。
待和公主寒暄后，燕帝才看向公主身后的男人，卫将军李寻，三年前也是他打下了杨城。
果然是少年英雄，他身上有着在座大多数人没有的杀伐气。
“新国卫将李寻觐见燕帝。”他不卑不亢道。
接着就是一段愿两国永修同好，繁荣昌盛的祝词。
将军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宫宴上回荡，纪敏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自李寻说第一句话开始，他就像被定住了，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每一个噩梦里都是这样的，他看不见，但这个声音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头。
纪敏好久没有怎么激动了，原本快要熄灭的恶火又开始熊熊燃烧。
他的身体止不住的抖动，铺天盖地的幻觉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是他……
是他……
纪敏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眼睛睁得很大，就像濒死的鱼。
赵灵运离得最近，他察觉到纪敏的异常，有些担心的碰了碰纪敏的指尖，因着纪敏藏在角落，倒也叫人看不出来。
纪敏没有回应，他的所有心神都在中间那个人身上。
自当官以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恍惚间又闻到了那咸腥的血气，刀剑声伴着这个人下流的手。
纪敏面色如纸，即使擦了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他的脸色。
明亮的灯光下，众人谈笑着，好一幅清宴景象。
纪敏控制不住自己，径直就要走过去，赵灵运吓了一跳，若是纪敏这副模样，便是殿前失仪，是大不敬。
他拦不住纪敏，只好用巧劲一拉，告罪一声离了席。
李寻听着燕帝的赞赏，不经意一看只瞧见一朱袍公子匆匆离开。
赵灵运将纪敏拉到一僻静地方，他正向责备他太放肆不知礼数，就看见了纪敏通红的眼睛，眼角有湿意。
哭过?
他咽下了责备的话。
“瑜恒，你知不知道殿前失仪是多大的罪过，况且又有新国在场纵然是我也保不住你。”他沉声道。
纪敏却不接他的话，嘴里喃喃自语。
“是他……是他……”
“你在说什么？”赵灵运有些恼火，纪敏听不见他的话，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拿捏不住了。
“我说，就是那个新国将军杀了我娘!”纪敏激动极了，一把抓住赵灵运的衣领，他还没有赵灵运高，这样胁迫的动作甚至有些可笑。
“李寻!?你是说李寻屠城?”赵灵运皱着眉。
李寻是新国大将，况且燕新才签下了殷合之盟，断不会再起波澜。
“赵灵运我想杀了他。”纪敏冷静下来说道。
他的眼睛里很平静，却像望不尽的深井。
“不可以!”赵灵运大叫道。
“为什么!”纪敏立刻反问:“你就不是说会帮我复仇吗？”
“燕新才签下了合盟，况且……”他说不下去了，往下说就是赤裸裸的赵氏利益，纪敏不是三年前的无知小儿，当年告御状多惊险，他明白。
他的脸扭曲了一下，重重桎梏像石头把他压住。
礼义廉耻，天下君臣，这些东西全被纪敏赶出了脑袋。
一把恶火把所有东西烧了精光。
纪敏看着赵灵运，看着他不再说话，径直就要离开。
赵灵运还是拦着他，当时幽山的承诺不过是为了纪敏活下去的戏话，可纪敏这样只会害得燕新再起波澜，赵氏苦心孤诣的得益化为须有。
“不可以。”赵灵运按住纪敏的肩膀。
赵灵运出生世家，身上的功夫断不是纪敏能比，一只手就压得纪敏寸步难行。
纪敏气急，发了疯似的挣扎，直到他没了力气。
宴会已经结束，他再次遇到李寻的机会渺茫，纪敏瞪着眼，眼睛通红了，也不肯放弃。
燕帝离了席，公主离了席，王公大臣离了席。
四周变得静悄悄。
纪敏这才发现赵灵运远没有他看上去那样镇定，他握住纪敏肩膀的手微微颤抖。
所谓世家公子，天生贵胄，剥去华美的外衣还是个凡人，还是会惊怒惧怕。
纪敏轻笑出声，发冠因为刚刚的挣扎乱开了，他慢慢直起身子，望着金石玉帛装饰的宫室，头一次他那么渴望权利，一个小小的户部计史什么都做不了。
哪怕屠村凶手就在眼前，也只能循规蹈矩，不能露出一点踪迹。
他们缄默不语出了宫，赵灵运想说些什么，纪敏却神情恍惚，半分也听不进去。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赵灵运也不说话了，只剩下马夫的吆喝声。
纪敏也不知怎么回了家，纪宅一片黑漆漆，没有人留灯。
看不见看得见还有什么意思，看不见时还有母亲，还有心中一盏灯，如今看见了，倒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了。
非常人的经历让他有一份强烈的偏执，因着这份偏执他两年就登榜，也因着这份偏执才激着他活了下来。
赵灵运回了赵府，他屏退所有人，发了疯似的开始烧东西，自纪敏搬出了赵府他就常常这样。
自己好不容易握住的东西想要自己飞起来，他难受得抓耳挠腮。
赵灵运的懦弱隐藏在君子端方和显贵的家世后面，不易察觉，但就像大厦倾颓一样，一旦有所显现，就再也藏不住了。
他没得选，家族荣辱这些东西压的他像僵硬的傀儡，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办法自己动作。
平日里舒展开的肩膀颓丧的耷拉下来，昏暗摇曳的灯光下他只是小小一团黑影。
纪敏脖子上还有伤痕，李寻还没离京，他每次都被赵灵运的人挡了下来，或是烦了那人直接掐了他的脖子。
如今带他出幽山，口口声声会帮他报仇的人，却是第一个阻止他的人。
收拾好脖子上的伤，纪敏撑着油伞要去户部，太阳有些大，身体原因他也见不得强烈的阳光。
楼观礼看着有些颓唐的纪敏，借口一起去取公文拉了纪敏出来。
“看你萎靡不振的，是出了什么事？”楼观礼捧着公文问。
见纪敏不语，也不尴尬，絮絮叨叨的说起了郁气不消损害身体的事。
他是和纪敏前一届的考生，不过是榜上二甲，原瞧着纪敏一个白子入了户部很是嗤之以鼻，前段时间二人常常在书楼遇见，这才结成好友。
时间过得飞快，瑰婉公主与皇三子大婚，上京好生是热闹一下。
纪敏深知赵灵运不会帮自己复仇，颓丧了许久，可南边又起了事，南边几个城县自立为王，夺了几座城，公然和朝廷叫起板了。
朝中一片哗然，燕帝虽仁德也绝不姑息这些叛贼，大怒命燕兴军去歼灭逆贼。
户部主管田赋，关税，厘金，公债，货币及银行，南朝之乱，户部每日经手白银万两，连记录的册子都垒了厚厚一层。
纪敏和楼观礼看着眼前的册子仔细核对，楼观礼忽的一立起来，他的脸上白红交替，就要冲出去。
纪敏看着不对，拉住了他。
现在是午休时间，户部的院子里没人，他拉住楼观礼低声问:“看你脸色不对，出了什么事？”
楼观礼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踱步。
“你说呀!”纪敏着急，因着李寻和南朝的事他嘴上都起了燎泡。
楼观礼脸涨的通红，憋了好久才吞吞吐吐道:“账本有误。”
纪敏大吃一惊。
如今南朝之乱，数万的燕兴军在前方作战，若户部贪了钱，前线就是有无数人饿肚子丢性命。
楼观礼见纪敏不语，拉着他走到案前，他翻了翻那本册子道:“这账做得高明，只是我是跟过这批粮草的，细细算过，才能瞧出。”
楼观礼之言激起了纪敏心中的涟漪，若只是单纯的贪污案，胡尚书或许会按下来，世家势大，非常人能撼动。
若是……
他按下心思，问道:“若仔细查看可能知道这笔账的去处?”
楼观礼想了想:“可以一试。”
盛夏无风，但户部的院子里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幽暗烛火下，二人看着手中的册子，上次楼观礼发现账本有问题后，他们就留了心眼。
搜集后，这样有问题的账本有四本，有两本去向不明，有两本走进贡的单子进了京中贵人府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