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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方才众人都被疯子的痴样吓得不轻,又不好意思提前离场,于是自觉退了几步,以免这场乱子祸及自身。身子离得远了,但毕竟热闹在眼前,耳朵和眼睛还留意着最前面的黄老板数人。

      待看清疯子所指为谁,众人脸上皆露出复杂微妙的表情,一面带着看热闹的心情,一面欲言又止。早有好奇的小声议论,身旁人唯恐叫人听见,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于是场面又恢复一片静默了。

      “哪来的疯子?”黄老板面色从容,淡定地迎向疯子的目光,“不要以为是疯子,就可以胡言乱语。”他又恢复谦逊的神情,话却是不留情面:“钟警长,该怎么做,总不该我一个长辈来教你。”

      钟思祺若有所思,拍了拍疯子的肩膀。那人作势要咬他一口,大声说道:“黄、黄、黄老狗,兰、如水是、你害的,你、你不是人!”又道:“巡捕房、说、说、什么呢!你们都是坏人!”最后又怒吼:“我不会放过你的!”

      黄老板面对指责,脸上无一丝惊慌的神情,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面向众人道:“我待阿兰很好,云华城谁人不知?”说起兰如水,他脸色温柔,语速也放缓了:“阿兰才拍了一部戏就发生这种事,是我把她发掘出来的,论痛苦,我不比在场的朋友和影迷少。”闭上眼睛皱眉道:“可是意外已经发生了,阿兰需要安息。”说罢发出一声长叹。

      众人见状,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蹲下身,关切地看向疯子,说:“你今天来到这里,一定很喜欢阿兰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能因为悲伤过度就乱说话,阿兰在天之灵也不会心安的。”

      黄老板慷慨陈词,沅君都听到了大概。这一番演讲,早在黄老板答记者问的时候已经表演过了,她那时只觉陌生。但现在她的内心涌起的远不止是陌生感,她觉得黄老板整个人已经散成一堆砂砾,之前的他,不过是捏出来的雕像。

      待我极好?

      可是,你却这么急着要给我办后事?

      你在害怕吗?

      害怕什么呢……

      沅君盯着黄老板的方向,心中充满疑问。

      “我、我看到了”,疯子冷笑道:“兰、兰如水死了,你干的。”

      闻言在场众人都是一惊,只是这惊讶放在各人心里就各有滋味,大部分人过来,看热闹的心思更浓,已有几个记者掏出随身的笔记本飞快地记录。

      沅君心想,今天这事儿明天准上新闻,人都走了还能得到这么多关注,她心里却不是滋味。

      说不定,疯子真的知道什么?她看向疯子时就怀了几分期待。

      黄老板愣了一刻,随即也是冷笑一声。

      钟思祺不等他开口,抢先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钟警长,这是何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巡捕房。”黄老板脸色微沉,怒而高声说道:“我只想阿兰安息,你要是任这疯子胡闹,别怪我不客气!快把他赶走!”

      这个黄老板,每次人家追问的时候都要打断,沅君想,搬她出来打感情牌算什么?她好奇万分,踮起脚去看那疯子。

      陈镜棠站在一旁看热闹,他顺着沅君的视线望去,说道:“你很好奇?”

      沅君没好气地说:“陈先生不也在看戏么?”

      陈镜棠闻言哈哈大笑,说:“我不喜欢看戏,我在陪你看。”

      油嘴滑舌,沅君心内评价,面上不搭理他,还是看着疯子出神。那人察觉到两人的目光,回望过来,看向这边后却不自然地背过脸去。沅君感到奇怪,她伸手抹了一把脸,发现没有异物。她又转头去看镜棠,他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她托起脸,不解地问:“陈先生,我脸上有东西吗?”

      镜棠摇摇头,“没有。”

      钟思祺还想再问,疯子嘴里却说不出新的信息,还是重复那几句话。他失望地摆摆手,吩咐警卫将疯子架出去了。葬礼照常举行,众人面色恢复正常,仿佛刚刚的场面不曾出现过。

      沅君却急了,她眼睁睁看着疯子像一个散架的木偶般被人拖走,只留下地上两道清晰的痕迹,预示他曾经来过。

      沅君把花往镜棠手里一塞,说道:“陈先生,失陪了,你替我赠花吧,谢谢。”

      “哎,秦小姐,你……”

      “谢谢。”沅君道,“下次再见。”

      她得知道这个人去了哪,云华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警卫随随便便就抛在什么地方,无异于大海捞针。他口口声声说自己看到了,说不定问问他能有新的线索。

      可惜今天过后,在别人看来,她的事就尘埃落定了。警方判定是意外,宅子里的家佣无一幸免,黄老板没有追究的意思,真相也许会永远尘封在泥土里。

      她边走边想着,一种浓浓的悲哀将她包围。对她来说,黄老板不仅是老板,更像一位赏识她、培养她的伯乐,她还记得他说的“你一定会成为我的骄傲”,这也是假的么?

      那些流言……她不由得怀疑,他是否真的只把她当做后辈。在她“死”后,骂名全由她背了,再继续下一个,下下个,到底还有多少个兰如水?她愤怒了,连那点感激也大打折扣。

      沅君吸了吸鼻子,默默在心里道:
      兰如水,再见。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

      陈镜棠低头闻了闻郁金香,看着沅君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是夜,云华城郊外。

      “说!你是谁?”黑衣男子叼着一根烟,呵斥道。他俯下身子,朝地下弹开烟灰,右脚用力摩擦,地上传来一声闷哼。走近了才能发现他正踩在一人的胸口上,杂乱的发将那人的脸遮住,几块皮肤裸露出来,不幸血又占据了位置,兀自向下流淌,汇成一滩。

      那人听到声音,置若罔闻。

      黑衣男踹了他一脚,陷入极端不耐烦的状态中。

      “狗x的!嘴巴真硬!”他取下快要燃尽的烟,往那人手背上用力一戳。还是闷哼,两片唇瓣却是动也不动。相同的印子密密麻麻爬满了他的手背,像个筛子。

      “老大,一个多时辰了……想必也问不出什么”退在树丛旁的灰衣男小心翼翼地出声,“上头不是说了嘛……可别弄死,或许他真的不知道呢?”

      “我呸!”黑衣男子快步走过来,对着灰衣男就是一个爆栗:“老子的手下怎么跟了你这个玩意儿?他要不知道什么,能去闹事儿吗?”说罢踱了几步,补充道:“他不说,老子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你,我俩都得滚蛋!”

      灰衣男揉揉头,瞥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眼睛一转,心生一计。

      “老大,上头也是怕事情捅出去,他不说不就行了?”

      又收获一个爆栗,“蠢货!嘴长他身上,他爱说就说。”

      灰衣男有些委屈地说:“我还没说完……我是说,我们让他不能说不就行了?”他偷偷观察黑衣男的神情,见没有异样,继续说:“上头给的东西,老大你不是也有?给他来那么几颗,谁也查不到啊!”

      黑衣男点点头,走近地上人,蹲下探他鼻息,微微弱弱,尚且还有一丝气息。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正欲打开,想到什么又放了回去:“嘿,你小子!老子差点没反应过来,那玩意儿给他几颗,他准得死得透透的。”

      话音刚落,地上人的嘴角涌出血沫。

      “老大,看他的傻样,一颗也够了,快动手吧,咱们还得回去交差!”灰衣男小步走近,急急催促道。

      黑衣男翻了个白眼,倒出一颗东西,捏起地上人的嘴就塞进去。他扶起那人上半身,强迫他吞咽,确认无疑之后,两人将他拖进树丛里,消失在黑夜中。

      沅君探出半个头,屏住气息四处张望。

      夜深了,这样的季节,连虫鸣也听不到,耳边只有小河的潺潺流水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那两人的脚步渐远,沅君不放心,生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蹲在原地迟迟不敢出现。

      方才沅君目睹了疯子被殴打逼问的全过程,她跌坐在地上,泥土在黑夜里完全是冷的,就算上面生了厚厚一层草,还是有股彻骨的冷钻进她的身体里。

      她本想跟踪疯子,追问事情真相。警卫把他拉回了巡捕房,没过多久就放了出来,不曾想一对男子紧追其后,带他到郊外的桥洞内“讯问”。

      沅君确认口袋中的小瓶子没有打碎,顺了顺气,向疯子所在的树丛爬去。她的心始终都是颤抖的,她看过的电影里,这种情况下说不准会被哪里来的冷枪击倒。

      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时间没注意,不知道哪来的尖树枝刮到腿,她吃痛,猛地扑倒在地。

      沅君爬到疯子身旁,拨开头发,他还是一动不动。她探探鼻息,听听心跳,所幸他只是昏迷不醒。她转而想起那对男子强迫他吃下去的东西,用力将他托起。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正苦恼怎么办,她听见一阵沙沙声。

      有人?!

      沅君飞快地握住口袋中的瓶子,警惕地看向四周,慢慢朝声源处挪动。

      半晌,再无其他的响动,她心内稍微放松了一点,再次尝试托起昏迷的疯子。半拉半推,疯子半靠在树下,沅君突然朝他后背一拍,疯子哼了一声。

      沅君再拍,疯子“噗”地从嘴里吐出一颗东西。

      地上那颗沾了粘液的东西实在不堪入目,沅君忍着恶心看了几眼,奇怪的是还是完整的,她掏出手帕一盖。

      这边疯子缓缓睁开了眼,沅君转过头来,他眼里闪过惊讶。

      不等她出声,他疑惑地问:

      兰、兰如水,你怎么在这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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