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学术家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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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海森是在一个月之后发现卡维不对劲的。
这一个月提纳里忙着处理因去蒙德旅游而堆积的工作，时不时会递个信询问卡维的情况，然而仅从艾尔海森及赛诺的观察来看，卡维与平日并无不同。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卡厄斯事件的影响，每天喝喝小酒去教令院四处蹭课，甚至因养伤不用画图精神看起来都更滋润了一点。
例如今日，在艾尔海森去上班之后，卡维又在床上磨蹭了好久才懒懒地起来将早饭吃了，随后悠闲地朝教令院走去。
今日有珐露珊的讲座，据说会详细讲解一些机关术的基础运作与创新理念，这种东西卡维必定是不会错过的。
艾尔海森知道他想去听这个讲座，早早完成了手里的工作去教室占了两个靠后的位置。于是卡维一踏进门口，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捧着书，仿佛和那些还没毕业的学者一样，可以为了喜欢的课程早早占座，兴奋地期待接下来的讲座。
可卡维知道艾尔海森不是这样的人，即使是在他们的学生时期，艾尔海森也极少会凑这样的热闹。与其说是性格孤僻，不如说他很少碰见会激发自己兴趣的老师。
所以不必多问，今天这个位置是艾尔海森专门为他占的。
卡维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内心的心情，经历了那么多事，他怎么还会不明白艾尔海森对他的感情。但直到现在，两人都没有戳破中间那层窗户纸，他们之中还横亘了许多用“情”之一字无法解释清楚的问题。
无论是年少相遇相知，还是一场分道扬镳，再到成为室友……
卡维惊觉，他生命中的每个重要时刻，似乎都有艾尔海森的参与，不过……他握紧了有些颤抖的双手，想到那日在化城郭醒来之后偷听到的艾尔海森和提纳里的谈话，眼中划过一缕凄然。
艾尔海森，你说我是你的镜子，所以我们互相窥探，看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面。
可是现在，我好像找不到自己在镜中的影子了……
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响起，讲座快要开始了，学生们鱼跃而入，各自寻了位置坐下。他们匆匆从卡维身旁擦过，或有一两个会偷偷摸摸看一眼这个传闻中的妙论派天才，更多的学生则是对今日的讲座更感兴趣，都抬眼望着前方走进教室的珐露珊。
卡维回过神来，抬头望进了艾尔海森的双眸之中。
如一湖深潭，千言万语道不尽其中含义。
记忆中似乎有一个场景与此刻重合了，卡维勾起了嘴角，一步一步向前踱，一样是喧哗的教室，一样是灿烂的阳光，却不知是否是同一缕风，吹乱了卡维额间的金发。
“同学你好，请问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卡维偏头，戏谑的笑容之下藏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
这一次等来的却不再是一片沉默。
艾尔海森关上了书，起身给卡维让出了里侧的位置。
看着卡维疑惑的目光，他这才冷着脸解释，声音低沉，仿佛就在卡维的耳边震动：“外面对着门，风大。”
那一瞬间，卡维突然想丢掉所有的顾虑和思量，就这样坠入那个温暖的港湾。然而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回避了艾尔海森的目光，坐在座位上后看着讲台的方向。
艾尔海森似乎想要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挨着卡维坐下。
两人渐渐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课堂上，没有再挑起话头。
“这个机关……有点意思，它的设计简洁大气，可以作为基底衍生出很多创意，有谁愿意试试？就根据这张设计图改编，不然只有我一个人在上面讲你们也没有参与感。”
台下一片哀嚎，但更多的学生早已行动起来，有的冥思苦想，有的着急动笔，虽然嘴上推脱着，实际上都想表现一番，更别说还能得到珐露珊前辈的指点，说不定经历这么一遭灵感就来了呢。
教室安静下来，在珐露珊询问有没有人想要展示的时候，一道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能让卡维前辈来吗？”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教室后方，卡维轻轻蹙了蹙眉。
他知道那个起哄的学生并没有恶意，他或许只是仰慕卡维建筑方面的天分，想要亲眼见识见识传说中的设计天才是不是如传闻所说的那样化腐朽为神奇。
卡维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讲台上的珐露珊，这是她的讲座，如果直截了当地拒绝，让课堂冷场，似乎有点不好。
他起身，终是不愿拂了别人的面子。
“不想去的话可以拒绝。”
艾尔海森没有起身让他，只是抱着双臂靠在椅背皱眉说道。卡维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示意自己可以。他在众人的起哄与欢呼声中走上了台，艾尔海森在身后看着那个背影有些晃眼。
好像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看着这个人的背影，没有尝试过和他并肩而立的滋味。
没过多久。
卡维的最后一笔还没落下，台下便充斥着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就这……？”
“不会吧不会吧，被你们妙论派吹得上天入地的设计师就是这样的水平？”
“你说什么风凉话呢？给你几分钟你能画个什么出来？”
“这设计确实和卡维前辈的风格不符，虽然基本功底很扎实，放在学院也是能被评为优秀的作品，但和卡维前辈以往的设计比起来，好像缺了一点……灵气？”
评价人似乎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见卡维学术生涯中称得上是“翻车”的作品，因此尾音都有点颤抖，充满了对自己的不相信，总觉得是自己有眼不识珠。
然而没想到珐露珊肯定了他的说法。
她似乎不意外卡维的表现，插科打诨道：“要走出灵感枯竭期，得学会放下啊。”
卡维手下的动作顿了顿，他看着珐露珊眼中意味深长的眼神，点了点头。
这点小插曲很快被珐露珊遮掩带过，卡维坐在座位上，目光游离在窗外那棵新发芽的大树上。
叶落叶生，花开花谢，生命的真谛不过就是这样无限轮回着。
可是他的新芽，已经不会再发了啊……
*
傍晚。
已经这个点了，卡维依然没有回家。艾尔海森站在兰巴德酒馆门外，面色不清地想着什么。
今晚的夜色很好，星光倾泻，艾尔海森看着天空的漫天星辰，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地方。
是那里吗？
他眼色一沉，朝着那栋很久不曾踏足的高楼走去。
还是破败的大门，陈旧的气息。艾尔海森提着灯走进，果不其然看见了敞开的房间。
星光乍泄。
尘封的记忆被眼前的场景勾得松动了几分，艾尔海森停了好久，才向中间那个巨大的天体模型走去。
“以后也陪我一起……看星星吧？”
耳边蓦地想起当日的情景，随着电梯逐渐上升，艾尔海森穿过光芒弥散的黑暗，随后停在了露台上。
果然。
卡维坐在秋千椅上，抬头看着天边的星空，那个背影看起来是如此落寞。
“艾尔海森。”
感受到接近自己的人影，卡维没有回头，只是仰望着星空，嘴里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艾尔海森的。
“你看出来了吧……我已经没办法再画设计图了啊。”
艾尔海森沉默着，他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卡维的肩膀上。还带有温热的气息包裹住卡维，他不由得眼眶一酸。
“我已经分不清，我在建筑上的天分，到底是源于我自己，还只是因为卡厄斯在我身体里寄居而留下的影响？”
“在我看见的那些时空里，母亲曾经说过：‘这孩子太聪明了’，我本以为是夸赞，现在想来，不过是因为卡厄斯的缘故吧。”
“所以归根结底，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那些助我成就天才这个名号之下的，累积的是我父母还有卡厄斯这些年害的人的累累尸骨。”
这些重量牵扯着卡维的手臂，让他再也无法拿起笔。
抬笔是茫茫血色，落笔是亲人悲剧。
这段日子他一直伪装着正常的表象，直到今天讲座上的事才堪堪露出痕迹。
提纳里没有预测错，卡维的病是心病，而心病最难医。
“除却这些年建筑上的成就，我到底还有什么呢？”
这不是一个问句，卡维知道自己不会得到答案。
他垂下了头，身下的秋千椅因为另一个人的重量而微微晃荡起来。
“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你的思维惯性总有一天会将你拖入钻牛角尖的自我怀疑中去。”
果然如此，卡维心里酸涩，他和艾尔海森的争论还是输了啊，他坚持了那么久的理念，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再相信。
他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卡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起沉重的悲伤来，他自嘲地笑了笑，在须弥城再找一个这样的房东可不容易。
“算了。”
艾尔海森一看就知道这人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他所幸也不再拐弯抹角。
“当年的那个课题，虽然从我的角度来看，我极其不认可你的做法——”
卡维耳朵一动，悄悄集中了注意力倾听。
“但我认同你的勇气，以及你为信念而付出全部的决然。”
卡维没想到艾尔海森竟然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他讶异抬头，那双看着他的眸子里有艾尔海森几乎没有展露过的温柔。
“更何况，我也不是完全不赞同你的想法。只是针对当时的局势分析，那个课题的发酵还需要时间沉淀。”
“但你当时说……”
卡维依然记得当日艾尔海森扎心的语句，那些可以称得上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然而现在艾尔海森推翻了他的论断，他告诉自己——
我理解你。
“那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气话罢了，不然你真的会冲进阿扎尔办公室和他争论个清楚。”
艾尔海森淡淡一瞥，卡维终于笑了，“你也会说气话？”
“我发现你们似乎都对我有误解。”
艾尔海森看着他的笑容平静地说道：“我是人，七情六欲皆有，所以……”
“你愿不愿意和我组建一个学术家庭？”
卡维过了很久才理解艾尔海森话中的意思，这句话如果让别人来说，他恐怕会往是不是有人想蹭他论文的方向去考虑，但说这话的人是艾尔海森——
所以他这是真的，在跟自己表白。
卡维愣住了，他有些手足无措，大脑仿佛烧了起来，一片空白。
艾尔海森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思考。
直到卡维扭过头，紧紧注视着他的眼眸，“我曾经在这里说，以后让你陪我一起看星星。许多人认为我喜欢星星是因为我父母的缘故，但不是的，我只是想追逐那颗最亮的星星——即使它面临着湮灭的结局——然后在它坍缩之后成为它。”
“所以，你愿意吗？”
愿意和我一起追随那颗星星，或在我坍缩之后为我高歌一曲悲鸣？
“我愿意。”
没有礼堂与鲜花，没有证人和观众，天为誓，地为凭，两人在星空下交换诺言。
“好，那我也愿意。”
卡维闭上双眼，凭着感觉朝面前人的嘴唇吻去。他有些生疏地摩挲着艾尔海森的唇瓣，身体发软，竟是无法坐直。艾尔海森察觉到他的无力，将他接入怀中，卡维双手撑在艾尔海森的腹部，两人身体相拥，如世间无数情侣一般亲密。
唇舌纠缠，似乎在这方面两人也要分个高下。
卡维瘫倒在艾尔海森身上，他的后颈被艾尔海森捏住，像一只餍足的猫。
天地为契，此情绵绵不可已。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学术家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