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64次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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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国因起，时间果坠。”
一片寂静的房间内，只有卡维一人的喃喃低语。他站在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目光落在面前的书架上，视线从上至下在一本本书脊上滑过。
“愤怒湮灭，复续因果。”
卡维走近书架，手指落在第三层从右往左数的第五本书上，暗色系的封面衬得他的手越发雪白——那手一用力，书便稳稳落在有力的五指中。
《沙漠风俗》——这一系列事件的引子，正是这本书，让卡维和艾尔海森找到了沙漠，得到了拉菲尔叔叔的那封遗书，然而兜兜转转之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卡维缓缓地摩挲着书页，手上传来光滑的触感。显然这本书被保养得极好，在满是尘埃的书架上竟片灰不染。
但是——他眼神锐利了一瞬，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他明明记得，那日在找到这本书时他就将它带进了沙漠，之后便一直放在艾尔海森家的书房内，为什么这本书会出现在这里呢？除非……
“咚咚。”
办公室的门外骤然响起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卡维不经意地抬眼，拿起书坐在了那张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放松地将自己躺进去后，顿了几秒才拖长慵懒的嗓音：“梨多梵谛学院给每位导师的办公室都设置了单独的门铃，不必用敲门这种古老的方式。”
门外安静了很久，过了一会儿，独属于这间办公室的门铃声响起，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回荡了很长的回音。
卡维的脸上露出了似乎是怀念的神情，但那神情很快落寞下来，他垂下了眼，翻开了手上那本书，“别装了，进来吧。”
话音一落，低沉的脚步声在地面上碰撞，一点点逼近，月光洒下，将一道影子投在卡维手中的书页上，遮住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卡维这才堪堪抬起头来。
“卡厄斯。”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卡维先生。”
卡厄斯行了一个蒙德旧贵族式的繁琐礼仪，面具隐去了他的表情，但卡维仍然能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他的兴奋——或者叫做，幸灾乐祸。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会伤心的。”
卡厄斯俯下了身，手指搭在那本书上，动作缓慢而又不容置疑地将书从卡维手中抽出，“往好的方面想，至少这次，你走到了这一步。不过，虽然你成功将信送了出去，但指望那个书记官前来救你，可不太现实。”
卡维的手指顿了顿，猛一用力，书停滞在半空中，被两道力量拉扯着颤动。
“我曾听说过一个秘辛，在最北方的至冬国有十一位愚人众执行官，他们各有各自的特点，被至冬女皇招揽，为一个远大的目标效力，其中有一位执行官，擅长各种研究，在没有须弥教令院这样设置各种监督制度以及风纪官的管控系统之下，他想必进行过不少禁忌实验……”
卡维紧紧盯着卡厄斯的面具，手因过度用力，甚至可见其上暴起的青筋，“你说，在这些禁忌实验之中，会不会有一场，名为时间？”
“雪国因起，时间果坠。”
“卡厄斯，你是因？还是像我一样，只是无数个时间分杈生出来的果呢？”
“啪嗒。”
书掉在了桌面上，两人都放开了手。卡厄斯再维持不住优雅的动作，气急地探身过去扼住卡维的脖子，“既然你还不死心，那就作为实验体，在这场实验中永远沉沦吧。”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卡维看见了那双疯狂的眼瞳。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你的父母，救不回来的……”
*
窒息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起初，只是像坠入了一片大海，整个人被致密的海水包裹着，气泡在四周涌动。接着传来的便是剧烈的痛苦，双肺就像是被人攫住，气管也紧紧缩绞，然后慢慢沉入海底之下，直到沉入阳光也照射不到的地方。
“哗啦！”
是什么东西出水的声音。
“出来了！出来了！夫人您再用用力！”
喧闹的声音一股脑涌来，卡维不适地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是个男孩！”
啼哭骤起。
陷于兴高采烈的欢呼声中，卡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手，无奈地苦笑一声，“又是这时候啊……”
卡维疲累地闭上了眼，任凭这具身体的本能控制着自己，自从他得知父母死亡的真相到决定实施拯救计划，他已经穿越到这个时间点，432次了。
可是，正如卡厄斯所说，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救不回来的。
数日前。
月上枝头，人约黄昏。
如此美妙的意境，本该是故事主角的二人却只能一人月下独行，一人窗后暗窥。
艾尔海森看着卡维从家门走出的身影，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在心里冷笑一声，很好，还知道卡着到了他的入睡时间之后再“离家出走”，是不是还该夸上一句善解人意？
艾尔海森数着时间，在卡维离开的半小时后，也带上钥匙出了门。在玄关处，他看着那把没被带走的钥匙，小狮子头的挂件在暗淡的月光下反射出微芒，艾尔海森愣了愣，薄唇微抿，顿了几秒之后一把将钥匙抓过揣进兜里，两把钥匙在行路间碰撞出叮当的声响。
这注定是一个不太安宁的夜。
大风纪官赛诺站在羁押犯人的建筑前，看着黑夜里缓缓行来的艾尔海森，朝他点了点头，语气严肃，“人已经放走了，但如果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我会终止这一切。”
“谢谢。”
艾尔海森淡淡地回了一声，没有对他的最后一句话发表什么看法。
“保护须弥是我的职责，如果事情真如你所推测的一样……风纪官随时可以听从你的调动。”
“不。”
出乎意料的，艾尔海森拒绝了赛诺这一番近似于“托孤”的委托。从赛诺那决绝的语气中就可以听出，他已经考虑到了自己也会牺牲的最坏结果。
“武器得掌握在最熟悉它的人手中，之后你只需要关注须弥城内的状况，相信小吉祥草王也不会纵容更加恶劣的事件发生。”
赛诺第一次见艾尔海森这样提剑的模样，这人虽然说自己是个文弱的学术分子，但如果有人因此而轻视他的战斗力，那艾尔海森的武器一定会让那人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在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后，赛诺知道艾尔海森这一趟去沙漠的行程必然是九死一生，所以他早已决定好由自己去解决这一切，即使最后的代价是性命，却遭到了艾尔海森的拒绝。
上天似乎一直在眷顾这个人，聪明的头脑，强健的体魄，一切完美的词汇用在艾尔海森身上都不会显得突兀，所以……他只能等，等待他再次创造奇迹。
“你那是什么眼神？”
艾尔海森转身，走向了那条漆黑的路，渐渐融入了那片夜色。
“我不过是去接某个人回家。”
就像往常一样，卡维醉倒在酒馆里，自己也是这样乘着夜色去酒馆把赊的账付了，然后撑着他回家。两人的影子总是被月光拉得很长，漫天的繁星刹那变幻，为他们铺了一条星辉——
那是一条回家的路。
*
“刺啦——”
卡维绕过破烂的还冒着电流的零件，时间果然是最好的缝合剂，多年以后，这个秘境再也看不出当年被火烧过的痕迹。
“卡厄斯。”
秘境中央已经站立着一个人影，听到卡维的声音，卡厄斯转过身来，手背在身后，语气不冷不热。
“终于来了。”
卡维不想与此人有过多的牵扯，他来这里只关心一件事——
“你说让我一个人独自到这里，便告诉我所有的真相。现在可以说了吗？”
“当然。”
卡厄斯张开双臂，“我可不是一个吝啬的人。”
他走到卡维的身前，声音就像是恶魔的低语，蛊惑人心却危险异常，“但需要一点点代价。”
“不会很痛的。”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卡维看见了从自己腹部穿过的那把利刃，寒锋反射出了刺眼的光芒。刺得他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好好感受一下吧。”
卡维失去了意识，再次睁眼，便来到了自己刚刚出生的那个时间点。虽然他知道卡厄斯的能力或许与时间有关，并且自己也早在被他关押时就已经体验过了穿越到不同时空的感觉，但那时都是以别人的身份，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的。这一回，故事却是以他自己的视线展开的。
这便是他的第一次穿越。
也是在这次穿越中，他得知了父母死亡的真正原因，并初步制定了拯救的计划。
卡维经历了431次的失败，每一次失败之后，他都会回到原来的时间点，只有上一次，经过他的一番努力和黄粱一梦的帮助，他成功回到了找到拉菲尔叔叔遗书之前的时间节点，并通过旅行者给艾尔海森留了一封信。
然而，时间的规则是不容旁人篡改的，即使是在不同的时空，也不会允许同时有两个卡维存在的悖论。
所以，他的每一次穿越，都意味着他必须经历一次这个时空的死亡。
他用自己864次的死亡，只是想换求哪怕一点能救回父母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864次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