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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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死兆星的房间在甲板下，因此朝阳的光辉无法透过窗户叫醒宿醉的人。或许是因为海灯节临近，再加上昨晚玩得太过开心，除了值守的船员，其他人依然还在房间内安睡，可见昨夜那酒的威力之大。
只不过……
卡维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木制的长板交错搭出了规律的图案——
为什么一向作息规律的艾尔海森到现在还没有醒啊！
卡维躺在艾尔海森和墙中间，反正也出不去，他干脆侧过身打量起艾尔海森的睡颜来。这人睡觉的姿势和他这个人的性格一样古板，平平躺着，一只手搭在腹部，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竟显出几分沉静来。
卡维听到什么东西剧烈跳动的声音，他顿了顿，突然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心跳声。内心涌动的情绪翻滚着，但那些情感都无关欲.望，要怎么形容呢？大概就像是风起叶落，潮汐澎湃，自然而然地在人心底留下痕迹。
所谓情不知所起。
原来他怀抱着的……是这样的心思吗？
他垂下眼眸，心底杂乱。
他的情感永远炽烈而又大胆，爱恨分明，浓郁灼人。
唯有此刻，他小心翼翼。
可惜啊……这个人的想法，他始终无法猜透。
酸甜苦辣咸齐齐掩上心头，五味杂陈。卡维抬眼，那眼神中多了几丝令人察觉不清的复杂情绪。而在他兀自纠结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艾尔海森早已睁开了眼，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我睡了多久？”
安静了几分钟后，艾尔海森淡淡开了口。他即使醉酒之后也对外界的环境很敏感，因此当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时，他就已经醒了。本以为那道目光很快就会移开，没想到视线的主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逾矩。在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时，就看见卡维放空的神情。
他的脸就那么容易让人发神吗？
艾尔海森少见地蹙了蹙眉，他的脑袋还有些昏涨，他揉了揉太阳穴，终于出声打断了卡维的冥想。
卡维回过神来，看见艾尔海森清冷的眼神，猛地起身坐了起来。
“你再晚点醒，太阳都快落山了。”
卡维从枕头边摸索着自己的发夹，准备将披散的长发夹好。艾尔海森一只手撑床坐起靠在了床头上，眼神就这样落在卡维的后背上。
披风已然脱下，白色的上衣包裹着挺直的脊背，就像欲破茧而出的蝴蝶，举手投足间风情尽显。
“你真的没事吧？”
习惯性地回怼了一句之后没有听见意想之中的嘲讽，卡维不免有些担心，真怕那酒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毕竟在须弥因为酒精中毒而喝坏脑子的情况并不少见。
碍于脸面，这句关心卡维说得含含糊糊，声音比平常小了好几个度。他嘴里还叼着一个发夹，手放在脑后拢起了一束金发，略略转头确认了一下艾尔海森的状态。
这一番情景落在艾尔海森的眼里可就不是那么纯洁了，眼前的人手臂微抬，因为早起的生理性泪水，眼尾斜斜溢出一点红，眼中水光潋滟，转身时动作幅度过大，不小心露出一片肌肤，白得有些晃眼。
艾尔海森感觉自己的头更痛了，他扯过起身时滑落的被子，又重新搭在了自己的腿间。
“等等，你不会是着凉了吧？”
卡维见艾尔海森拉被子，误以为他是冷，也顾不上什么口舌之争，急急忙忙伸出手往他额上探。他动作太快，艾尔海森还未来得及反驳他自己并没有着凉并且着凉和发烧之间有着明显的区别，一双略显冰冷的手就这样贴上了自己的额间。
那一刻，尘封记忆的大门被打开——
“这孩子，着凉了也不说，就自己硬撑着。”
记忆中那个稚嫩的自己有些无奈地推开了外婆试图搭上额头的手，“我的身体状况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还有，着凉和发烧有着根本性的区别。”
“这也是一种关心的形式嘛，就和那些臭男人口中的多喝热水一样。”
“再说了，我就是觉得你额头有些烫……”
记忆中的画面和眼前的场景慢慢重合起来，卡维没有意识到自己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我就是觉得你的额头有些烫，快起床，我们去那个什么不卜庐配点药。”
卡维似乎将全副精力都投入到了分辨艾尔海森额头温度的事情上，身子下意识地向前靠，艾尔海森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躯体，轻轻叹了口气。
这人是傻子吗？
他抓住了卡维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移开。
“不用。”
艾尔海森准备下床找个地方冷静一下，没想到卡维一把捉住了自己的手臂。
“你这是在讳疾忌医，你不会是因为害怕璃月的药苦才不想去看病吧？”
自以为找到了艾尔海森的症结所在，卡维拉着他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璃月人有句古话，良药苦口利于病……”
拉扯之间，艾尔海森盖在身上的被子滑到了床的边缘，卡维下意识地去捞，整个人横在了艾尔海森的腰间。为了避免自己摔倒，他用手一支想要找到一个撑住自己的平衡点，然后……
他默默地收回了手转过身，艾尔海森头上冒出一排黑线。
“啪。”
房间门开了又关，卡维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耳根处的红蔓延上了脸颊。他将自己的头埋进了手中的被子里，手指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在意识到这床被子盖过什么之后，又用力抬头，忍不住在心底怒骂那个管不住手的自己。
他一会儿该怎么面对艾尔海森啊……还有，他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词语——
树，大，根，深。
靠！
他又将头埋进了被子里，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以后都没脸见人了吗，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心里的小人默默地咬着手绢，自我安慰般这样想着。
完全无法这样说服自己啊摔！
*
“卡维先生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吗？”
枫原万叶看出卡维的心不在焉，他吃完早餐后就精神恹恹地搭在船边吹风，再一看和他隔得老远的艾尔海森，心里了然。
“也没什么……”
卡维遮掩道，虽然感觉到了枫原万叶的关切，但他总不能把今天早上的事情说出来吧！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思维发散开来。
事实证明，艺术家的缺点之一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今天是海灯节，听说晚上会有音乐表演。卡维先生如果有兴趣，不妨去看看。”
枫原万叶友善地朝卡维笑了笑，体贴地给他留下独自思考的空间。一时间这方天地只剩下了卡维一个人，他看着海面，眼神涣散，思绪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他与艾尔海森的初识……
实验室里的决裂……
和多年之后的再次相遇……
从青葱岁月到如今世事变迁，就连卡维也不得不承认，在他那荒蛮无边的岁月里，给他留下过最深刻痕迹的人，永远只有艾尔海森。
世人皆称此情为爱，可是，他对艾尔海森的感情，哪里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字就能说得清的？
海风阵阵，远远可以看见璃月港的港口。死兆星平稳地行驶过海面，辟出一道道波纹。卡维看着远处惊飞的仙鹤出神，那鹤的翅膀振振作响，像是要逃离那庇护它多年的港湾。
喧闹声中，船靠了岸。
卡维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北斗来找他——
“欸，你怎么还在船上？艾尔海森已经下船了，我还以为你跟着他走了呢。”
北斗自己悟了一会儿，神色变幻，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随后拍了拍卡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今天可是海灯节，可不能不开心，去璃月港里四处转转吧，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卡维感激地朝北斗点了点头，这个看起来行事粗犷的船长，却有一颗细腻温柔的心啊。
卡维挥别了枫原万叶，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下船。他沿着长街慢慢踱步，心底却蔓延上一股空落落的情绪来。
道路旁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时不时有几个嬉戏打闹的顽童从身边跑过，屋檐上两只鸽子依偎在一起，树下一只狗靠在另一只狗的身上，节饰华丽，人声沸腾，唯有他独自走在最中央的道路上，硬是在喧嚣的人群中走出了他自己的落寞孤寂。
他的脚步顿了顿，踏上了离开璃月港的木桥。
有些吵闹过头了，他想着，自己只不过是去……躲下清净。
对于璃月港内那些期待了海灯节许久的孩童来说，等待傍晚来临的时间是那么漫长，让人忍不住期待有一个钟表能够将时间拨快一点，而对于卡维来说，不过是晃眼之间，太阳就已经遥遥沉下了山头。
他坐在天衡山的归终机旁，看着璃月港方向漫天升起的霄灯和绚烂的烟花，喉间莫名有些干痒。
想喝酒了。
他有些焦躁地挪了挪位置。
这时却突然想到拉菲尔叔叔留给他的那坛酒来，卡维犹豫了一瞬，还是打开了包，将那坛酒拿出来放在面前的地面上。
拉菲尔叔叔说，这坛酒要他和好友分享。他看着孤零零的酒坛，月光照射下来，他的影子落在了地面上，倒真应了那句“对影成三人”了。
卡维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粗暴地扯开酒封，沁香的酒味萦萦绕在了鼻尖。
世间憾事颇多，无相与赏月者，无饮坛共醉者，概为其中。
艾尔海森寻来的时候，卡维抱着空了一半的酒坛靠在身旁的石块上沉沉睡了过去。天衡山风声呼啸，经由山体传播，发出了若有若无的悲鸣。
艾尔海森放轻了脚步，在卡维身边寻了个位置坐下。
等到卡维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惊悚地发现自己竟然靠在一具温热的身躯上。他抬头，望进了艾尔海森平静的眼里。
“到底是谁想吃药？”
艾尔海森朝卡维怀中丢去一个物件，卡维手忙脚乱地接住，顺势坐直了身。他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水囊，轻轻晃动还能听到液体作响的声音。
卡维拔掉了塞子，一缕香味扑面而来，仔细分辨可以嗅闻出其中淡淡醉人的芬芳——
“酒？”
卡维惊讶地朝艾尔海森看去，他挑了挑眉，将卡维的那坛酒从地上捞起来，拿在手里摇了摇，神色不明。
“还行，竟然没醉。”
“你是对我的酒量有什么误解……”
卡维并没有阻止艾尔海森的动作，他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影子，那两道黑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末端融合在了一起。
“我只不过是去不卜庐配药，回来之后你又失踪了。长这么大还玩这种躲猫猫的幼稚游戏，是不是应该夸你一句童心未泯呢？”
“你去不卜庐了？”
卡维没想到艾尔海森下船真是去看病的，可是按早上的情形来看，他明明没有着凉啊？
艾尔海森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道：“为了弄清楚昨晚那酒的配方，耽误了点时间。”
即使是见多识广如艾尔海森，也难以想象把鹿鞭泡进酒里是什么操作。
“另外，不卜庐的大夫推荐了一种果酒的配方，适合小酌。”
当然他是不会告诉卡维他离开那么久是去买这种果酒了，本来是当作给卡维的安慰，却没想到这人背着自己在这里喝烈酒。
相对无言。
卡维有些不适应，他捏了捏手中的水囊，这应该是艾尔海森去沙漠时随身携带的必备品，也不知道他怎么将这个东西带到璃月来了，不嫌麻烦吗？他又闻了闻果酒的香气，清新中夹带着一丝薄荷的刺激，冲得人头脑发昏。
卡维舔了舔唇，拿起水囊灌了一大口酒液。
不卜庐的推荐果然没错，确实……很好喝。
仗着野风纵人，卡维将水囊里的酒都一饮而尽，艾尔海森难得没有阻止他。
“艾尔海森……”
不知是不是错觉，卡维突然觉得今晚艾尔海森的目光有些温柔。
“你看，好多星星……”
艾尔海森看着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的人，抿了抿唇，没有答话。他朝一旁坐了坐，挡住了风口。
“我想摘一颗星星……”
卡维伸出手朝天上探去，艾尔海森连忙抓住他，以防他身体失衡掉下去。卡维愣愣地看着那只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顺着手臂朝艾尔海森看去。
“你如果不动，我就当你同意了。”
艾尔海森一怔，一看卡维的眼里，清醒分明，还藏了一丝狡黠——那果酒果真不醉人。
风声急促起来，卡维反手攀住艾尔海森的小臂，完美的线条彰显着其中所蕴含的力量。
卡维慢慢凑近，泛着水光的唇快要贴上艾尔海森，只差毫厘——他别过了头。
唇堪堪擦过脸颊，带起了一串痒意。
卡维的眼神暗了暗，说他醉吧，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说他没醉吧，他又不可能在清醒状态下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
不过……也是在意料之内的。
卡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割成了两半，一半清醒地沉沦，一半炽烈着烧灼，最后只剩下心里一片茫茫雪原，冰冻了所有悸动的情绪。
他主动退开，却看见了被艾尔海森拿过去的那坛酒。
所以……到最后这坛酒还是只能自己一个人喝吗？
卡维沉默着，又探身过去捞那坛酒，金色的发丝被风吹起，拂过艾尔海森的脸侧——他深深吸了口气。
“是你先招惹的……”
尚带有体温的披风裹住了卡维的身体，他在一片温热中惊讶抬头，唇上覆上了什么温暖的东西。
过了好久他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吻——
铺天盖地。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