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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毒物生疑 ...

  •   方修南的笛音渐弱,想来是内力消耗过大,无法长时间维持。凤翀逼音成线让他停止吹奏,将耳中棉花掏出,然后砍瓜切菜一般连连割喉。
      割喉并不能让人即刻死亡,但凤翀下手从来狠辣,至少能确保这些人以后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可在他下手的过程中,袖箭一直没有再发出。
      要么并非一拨人马,要么此人心狠手辣,同伴被割喉都不出手相救。不过话说回来,一群穷凶极恶的罪犯之间又有何道义可讲呢?
      凤翀从地上找到了被自己击飞的那一支袖箭,仔细打量着它泛着幽幽蓝意的箭镞。发蓝的毒物倒是很少见,味道也腥,不像是植物或矿石萃取,像是从动物身上取来的。
      极细微的破风声再次传来,凤翀侧身闪开,身形几次飘掠,手中长剑剑身连带着锁链飞出,正中一人手腕。按下剑柄上隐秘的机关,将剑身及锁链收回,凤翀落在那人面前,一脚将人踩翻在地上。
      他蹲下身看了看这蒙面人,左手闪电般前探,将蒙面人的下颌骨卸了下来。然后拔出腰间东瀛样式的匕首,把蒙面人藏在牙后就要咽下的一颗毒药用匕首抠出。
      侧耳细听,周围除了他和方修南——还有客栈内手无缚鸡之力的方濯,被缚的三个壮汉,以及怒瞪着他的东瀛死士,确实再无活人了。
      “好了,下来吧,”凤翀扬声道,“跟方老板说,现在可以去报官了。”

      响沙镇乃至整个西泠县最让人头痛的匪患被凤翀一锅端了五分之一,还留了四个熟知他们老巢的活口。闻讯赶来的西泠县令老泪纵横,拉着凤翀没有受伤的左手死活不放,要与他结为异姓兄弟。
      不错,经过昨夜一番激战,凤翀的右手旧伤撕裂,彻底罢工,眼下正裹着纱布吊在凤翀脖子上。
      凤翀对这个愚蠢的形象万分抵触,试图将脖子上的纱布拽下来,但被方濯用一句话说服了:“请郎中我准备了一百两银子,若好好养伤,剩下的就是你的。”
      方老板大气!凤翀肃然起敬,遂自觉吊住了右胳膊。
      方濯见他走神,在一旁打了个圆场:“杨县令,蓝少侠本是善心义举,若与大人结为异性兄弟,怕就传变样了。再说,江湖与朝堂还是不牵扯的好。”
      本县,甚至整个西北的纳税大户方濯开口,杨县令只得放过了凤翀,道:“唉,可蓝少侠如此年少英雄之事,若不传扬出去,我也……”
      “这有何难……”
      方濯笑得十分温和,将杨县令拽到一旁絮絮叨叨去了。凤翀则狐疑地看着方濯的背影,怀疑他又要出坏招。
      总之,几天后,在四海欢休养——听曲喝酒——的凤翀接到了朝廷发下来的五百两赏银,和杨县令的亲笔手书“英雄出少年”。同时,响沙镇大街小巷都知道了,一位名叫“蓝乙仁”的来自寒山派的俊美少侠,勇斗歹徒身受重伤,虽然他的名字很像是非常草率的“蓝衣人”,但其潇洒身姿和仁义精神将永远活在……
      凤翀左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被捏断了。
      “方、濯!”
      正折起宽袖准备用午餐的方濯向他微微一笑,刻意咬住了“蓝”字:“蓝少侠,怎么了?”
      是他不叫蓝乙仁吗?是他不来自寒山派吗?是他不英俊潇洒、武功高强吗?最重要的,是五百两银子它不香吗?
      凤翀咬牙,忍了:“没什么,方老板。再帮我拿双筷子,多谢。”
      方修南立刻将筷子双手奉上:“蓝兄请!”
      凤翀虎躯一震。
      方修南不解地看着他。
      凤翀只好伸手接过筷子,用左手十分熟练地夹菜,送进嘴里,嚼了又嚼,咽下,忍无可忍地开口:“你看什么?”
      方修南双眼放光,活像是一只疯狂摇尾巴的小狗:“蓝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练武的?我觉得你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凤翀一贯猜测,方濯是用锦衣玉食和七年的斗智斗勇俘获了自己的小弟;但观方修南此刻的表情,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昨天是否用出了少林寺的一阳指、峨眉派的倚天剑法和武当派的九阳神功等绝世神功,才能将他一颗少年心这么彻底地收入囊中。
      “十二岁,”凤翀还是答了,“去寒山派学艺之前,我另有师父教导,所以除了剑,其他的兵器也都会一些。”
      “你的剑能借我看看吗?”方修南眼巴巴地小声开口,声音越来越低,“我就……看……还是不看了……”
      “方修南,你太无礼了,”凤翀头一次在方濯的语气中听出严厉来,“向蓝少侠道歉!”
      方修南连忙站起来就要作揖。
      “哎,不要紧,”凤翀拉他坐下,“这也太显眼了。不过我的剑不能轻易给人看,是我师父严令的,对不住。”
      方修南连连摇头道歉,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这个尴尬气氛,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方濯。
      方濯微微挑眉,重起话题:“昨夜我洗漱时凑巧看到了迷魂香的烟,这才发觉,蓝少侠也是如此吗?”
      死老狐狸烧开水功力一如初见,又提起了不开的那壶。
      凤翀点点头:“我是练功时闻出不对劲。”
      其实凤家每一代必有一人传承特殊体质,此人本身百毒不侵,血液所炼之药可解万毒、增功力,这一代是他,如此而已。哪怕他嗅完整根迷魂香,也根本不会中招。
      此事是中原江湖顶尖门派之间一个公开的秘密,但各方势力又默契地将此秘密严防死守,以方濯的势力都不知道。若非如此,他也不敢轻易向方濯说出真名。
      “但万老狗这事做得很蹊跷,”凤翀又道,“若要劫财,不遇上我们,这群强盗足矣,东瀛死士完全没必要派出来。这死士更奇怪,明明可以趁乱杀人,偏要等到最后才出手。”
      “应该是害怕误伤。”方濯答。
      “死士从不会考虑旁人的性命,”凤翀摇头,“等杨大人那边剿匪的消息吧。大不了等我手伤好了,冲进大漠杀他个三进三出,看他还敢不敢玩阴的。”
      “带上我行吗?”方修南小声发问。
      “最好别去,”凤翀看了眼嘴唇嗡动就要开口的方濯,低笑,“不然你哥先撕了我,再撕了你。”

      暮春时节的西北大地终于有了绿意,贫瘠的黄土山上居然艰难生出了一些沙棘,让凤翀颇为意外。
      “所以我永远都看不厌,”方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温声开口,“多顽强。”
      凤翀骑着大黑马直撇嘴:“方老板,你又不习武,非跟着来剿匪做什么?”
      方濯坐在马车里掀着帘子与他说话:“我是想能否寻见幼时走失的地方。”
      凤翀仰天一个白眼。
      杨县令早前经过周密部署,决心一举铲除万老狗在西北的势力,特请了江湖上一些有名的高手掠阵。没想到这群强盗胆大包天敢犯到城里,让凤翀一人就干掉了五分之一。于是这次总攻,杨县令把手伤已经养好的凤翀也请了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赤城派高手也在。
      凤翀虽自信这次用剑,不会被他看出来,但还是有些心虚,所以和坐马车仿佛游玩一般的方濯走在最后。方修南则与他流音派的师姐祝琰一起走在前面,看上去终于稳重了点,至少骑着马不能窜来窜去了。
      “万老狗老巢到了,”过了会儿,凤翀开口,“方老板,你停这儿吧,安全些。”
      方濯掀帘看他,点头:“蓝少侠,万事小心。帮我看顾修南。”
      凤翀翻身下马,将大黑拴在旁边一棵歪脖子树上,兔起鹘落,人已向远处去了。

      “蓝少侠,”杨县令正蹲在一个土坡之后,见他来了,连忙招呼,“你来看看,这样部署可有不妥?”
      此话一出,在场众多高手的目光尽数汇聚到了凤翀身上。
      凤翀在心里痛骂不懂江湖规矩的糊涂官。
      “在场诸位武艺高强,更不乏极善领兵打仗的大人,杨大人此话折煞我了,”凤翀抱拳行了个礼,笑容灿烂,应付自如,“万老狗,呃万贼武功上不得台面,只是气势凶悍,其手下也不过乌合之众。杨大人今日准备周全,必能如愿。”
      杨县令捋捋胡子,看上去似乎放心了些。
      凤翀溜到人群边缘,找了个地方藏身,百无聊赖地探头去看山坳里万老狗的巢穴。其实他对砍瓜切菜没什么兴趣,但送佛送到西,更何况他也撂下过要拆他老巢的大话,所以想想还是过来了。等此事一了,他便不能再于西北地域逗留;四月廿三将至,得速回师门。
      底下,将士们已经开始拔除周边的暗哨。
      “蓝兄。”方修南悄无声息地在他旁边冒出个头。
      凤翀给吓得够呛,瞪他:“干嘛?”
      “我哥心情怎样?”方修南问,“我偷着来的,没告诉他呢。”
      凤翀挠头:“他不知道?他还让我照顾你呢。不过那姑娘内功不错,我就没去找你。”
      “其实师姐来是另有原因的,”方修南悄声道,“近来西北武林冒出了许多毒物,都是以前从没见过的。你捉到那个东瀛死士后,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各路人马都想知道,是姓万的一个人制出剧毒,还是另有势力潜入西北。”
      凤翀盘膝坐在原处,右手摸着下巴,左手虚握着长剑,若有所思:“你可以让你师父从那个毒药查起。那东西有股腥味儿,应该是取自毒虫或毒蛇。”
      他话音刚落,周围原本默不作声、闭目养神的各路高手,都睁开了眼睛,向他走近了几步。
      凤翀惊得向后缩了一下:“各位……”
      “蓝少侠是中原来的,见多识广;既然见过那毒,可知其来历么?”一个慈眉善目、和尚打扮的老人笑眯眯地问他。
      这老和尚步伐沉凝有力,内功极其深厚。可他来西北之前把所有正道高僧的画像都看过一遍,也不曾见过他啊。
      “呃……”凤翀有些抵受不住周围灼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抓紧手中长剑,强笑一声,“高僧抬举了,只是碰巧擒住贼人,是以见过。看上去不像是正道之物,未免多留意些……”
      “你这淫僧,吓着少侠了,”一道苍老嘶哑的女声阴恻恻地响起,仿佛人就在他耳畔,“这位少侠,那毒物是何等颜色气味?”
      “淫僧”二字一出口,凤翀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这杨县令怎么搞的,剿匪居然请到魔教头上去了!这可是江湖名号响当当的“空色大师”,平生最爱之事有二:第一采花,第二歪曲佛经。
      说话的女子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凤翀这才后知后觉,此人其实是个身形瘦小的男子,大白天的裹在一件黑袍子里,看不清真容。也是位名震西北的邪魔外道——“千面鬼王”,易容术出神入化,传说可以巫术通灵,诡异莫测。
      凤翀觉得自己可能掉进了魔教窝里,且他还大声说了一句“不像是正道之物”。
      唯一值得庆幸的可能就是,这些邪魔外道似乎不甚相熟,并非同教中人,应该不至于围攻他。
      凤翀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站了起来,将方修南挡在身后:“是涂在袖箭上的靛蓝色毒物,闻起来一股腥气掺着花香。”
      “什么花香?”千面鬼王仍用女声追问。
      凤翀对于花卉香气不甚了解,皱眉思量半晌道:“小可不敢妄言。那气味不同于任何花香,只是闻起来略带草木气息,主药还是发腥的毒物。”
      他以为此话出口,这些人定然不满意,没想到这些人却互相对视,递起眼色来。
      常年闯荡江湖的经验让他本能地觉察出异常,双臂一展,人已倒掠向几丈之外,站定开口:“诸位若有话,还请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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