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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乐融融解花开夜宴 风吹雨兄弟说夜话 ...

  •   待三个女人出了屋子,杨柳便带着几个男孩子进去陪侍,环儿自然是顺服的模样,珠儿脸上却是带着脾气。究竟是他挨了文竹的骂,心中存着几分怨气,又不知屋里新主儿的德行,不能心服,只垂着头,跟在杨柳后面行事。
      一进门却见那众人围着新郎作乐,炩最是活泼吵闹:“姐夫且别洗脸,这样才喜庆!”
      兰也道,“咱们妆也全都花了呢。”
      菡揉揉眼睛,又不慎把妆揉乱了几分,黑着一只眼睛,回头一看,轻笑出声。原来炩他湿手洒别人水罢,又挠了挠自己的脸蛋儿,抹得额上一片红,嘴上一片黑,颊上两片青,哪里还有一点儿人样儿。叶如兰也不遑多让,只有那衿、玉二人的模样还算得上得体。
      “年轻真好,”衿抱着女儿笑道,“妆花了都这样可爱。”
      这时,炩他扶着床蹬起腿来,才见那杨柳一行人进屋来了,于是呼道,“哥哥帮我拿双睡鞋来,我要上床耍!”
      “是,您几位呢?”柳舒眉一笑,向众人行礼,矜、玉二人只说要坐凳儿,于是柳回头吩咐了环儿,那杏儿也替赏亦菡去找鞋穿。
      珠儿心灰意冷的,没头苍蝇一样也去拿鞋,送到叶如兰跟前却傻了眼,撞在一双天足上,只能不尴不尬地把鞋子拿回去。
      “我也坐凳儿罢。”兰强笑。
      众人皆侧目,一时不知有什么话可说,菡却道:“哥哥不来陪我坐吗?”
      于是他从床上跪坐起身,留他坐在床沿儿上,这才叫着杨柳哥哥,请他去搬炕桌,把话岔开了去。
      丫丫便笑道,“玩什么玩什么?”
      “听四姐夫的罢!”炩抢道。
      “还是听孩子的。”菡才说罢,矜却摇头,只说,“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管她做什么?再说天晚了,她合该睡她的觉去。”
      丫丫自然是不想睡的,扯着父亲的衣袖,爹亲爹亲地唤着,矜面上和蔼温柔,这一刻却不惯着她,于是叫下人牵着丫丫去客房先睡下。众人又劝着菡说真心话,左推右劝下,他才终于说了想玩花签儿。
      “花签儿得是人多才玩着热闹呢。”玉笑看向杨柳那一行人,他们却不敢应下,要看赏亦菡的意思。
      菡自然是愿意与他们一起顽,矜却道:“若是人多,玩得那样久,我便不能相陪了。”
      柳听明白了话外之音,只去拿了签桶来,放在桌上供他们戏耍。
      按着规则,游戏的人数总得成双成对,才好做什么对家饮酒的惩罚,五个人玩起来自然要做些调整。
      于是他们环坐成一圈,菡、炩二人跪坐在长桌后面,兰坐在近菡的一边床沿儿上,桌前地上又摆了两把凳子,矜坐在菡的对面,玉坐在炩的对面,叶如兰算是对家为空,若是对家罚酒便罚在赏亦菡头上。
      “哪位起?”柳笑问。
      “四姐夫!”炩抢答。
      “走左走右?”
      “四姐夫说!”
      说着炩却挽起菡的胳膊,叫他红了脸,更是推脱不得,怯怯道,“走右可以吗?先是我,然后是如兰哥哥,二姐夫、大哥哥、和小舅,再转回来,这样行吗?”
      杨柳当然应了下来,笑得眉眼弯弯,于是菡抱起签壶儿开始摇签儿,一只手半拢着壶口,一只手托着壶底震颤,娴熟流畅,如行云流水。
      没一会儿,一只签儿便从壶里涌了出来,他横手抓住,竟没使它落地,看了字儿念道,“迎春!”

      明月有伴,夜风萧瑟,又几杯冷酒下肚,菁、葵趴倒在桌上,苏为她们披上单衣,便踱步到新房门外,侧耳想听听男人们都在玩些什么,细细辨着他们的声音:
      菡:“葳蕤摇香不能静,乘风欲飞登青云。”
      玉:“好厉害呀,这是蔷薇之志罢!”
      炩:“姐夫好有才啊!”
      矜:“如此教养!”
      柳:“请签,下一位,兰花儿,没中!”
      兰:“折香...不入风尘谱,幽谷依旧自盛开。”
      玉:“风骨!”
      柳:“请签,下一位,芙蓉,没中!”
      玉:“根苗亭亭出泥淖,尽染烁红自洁白。”
      炩:“好绝!”
      菡:“哥哥才厉害呢,说得与表哥的是异曲同工之妙罢!”
      兰:“便是我比不了的。”
      玉:“如何比不了呢?”
      矜:“莫要妄自菲薄才好。”
      柳:“请签,下一位,牡丹!”
      炩:“哇,哥哥是牡丹,再合适不过了!”
      菡:“只有大哥哥配得上牡丹。”
      柳:“没中。”
      矜:“今宵焦骨吹落地,来春莫负赏客情。”
      如此对答如流间,苏却心头一紧,不知大哥如何作对悲伤如此,其余席中人也不知该怎么夸了,只炩他顿了顿道:“哥哥对得甚雅!”余人才纷纷奉承。
      柳:“请签,下一位,芍药,没中!”
      炩:“可爱…可怜阴阴连夜雨,残蕊落绯忆东风。”
      兴许是接在大哥后面作对的缘故,炩也说得意向凄凉,却与芍药无干。
      玉:“美则美矣,还是罚罢!春天开的花都是这样呢。”
      众人纷纷起哄欢笑,于是柳作判道:“芍药,罚一杯!”
      炩:“那喝吧!喝吧!”
      这般欢乐落幕,苏才明白这一拙对的深意。
      柳:“请签,下一位,白梅,没中!”
      兰:“香远…净白…”
      玉:“六妹夫如何总执着于香气?”
      炩:“姐夫也喝罢!”
      又是欢笑一片。
      柳:“请签,下一位,栀子,没中!”
      菡:“玉花雪魄摇冰蕊,身寄新风始送香。”
      矜:“这说的可是什么神仙花了?”
      菡:“是我嘴拙了,以大哥之见,能否蒙混过关呢?”
      炩:“喝!喝!喝!”
      柳:“栀子罚对家。”
      又是哄笑罢,这回便成矜给自己找酒喝的了。
      柳:“请签,下一位,晴雪!”
      兰:“晴雪是什么?”
      矜:“就是梨花儿。”
      柳:“没中!”
      玉:“三月春寒一逢君,何恨化雨碾作泥。”
      矜:“真好。”
      菡:“哥哥如何处处皆能道出绝处逢生之意?”
      苏也感慨,加之听了二姐的话,知道简玉他是瑛州萧氏之后,曾经沦落风尘,到如今从良作侧,其中受过多少委屈外人皆尽揣测不来,更何况那满耳朵的流言中伤蜚语判词,想来不由心生敬佩。
      她正入神想着,菁却来了,抓着她的肩她转过身来:“你怎么来这儿了?”
      苏再看二姐,千杯不倒的酒中仙终于也醉了,与葵两个搂在一起站也站不稳。
      苏:“我才要问,你们如何醒了?”
      菁:“啧,我瞧你长得俊,不如也从了姐姐我来。”
      苏这才嗤笑出声,越是喝不醉的人醉了最是骇人,想是葵、苏两个容貌俊俏的缘故,菁这回竟男女不分了,也认不出她们是自己的妹妹来,只管着往怀里搂。
      苏这时又何苦逆着她来?却道:“好!”
      菁颇有那狗熊掰棒子的架势,于是推开小葵来,一手往墙上一撑,一手顺着苏的腰身就搂了上去。
      “哎呀我的姐嘞!”苏哈哈笑着,张手搂着二姐姐的腰,最怕是她软身倒去。
      苏只这一时没顾着葵,不料她根基不稳,才被推开就将背撞在了门上,只听得咣当一响,门开了,整个人掉进了屋里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葵儿!”叶如兰惊呼着从席上跳起来,也顾不上别人了,直冲到她的身边去,把她搂进怀里。
      “姐姐!”炩也很是担心,却一时没走开,直掉下床去,一头栽进大哥怀里,小腿一蹬还把赏亦菡踹翻了,大家哎哎叫着,床上乱成一片狼藉。
      “没事吧妹子?”苏低头问罢,连忙抬手同简玉打招呼,简玉也是个懂事的,便赶着过来将菁搀住。
      “没事儿...嘶...”葵咬着牙揉屁股。
      “还能站起来吗?”兰紧张地抱起她的胳膊,却不慎又将她的衣服扯散了开些,他打眼一看,脸上的乱红颜色更红了些。
      葵摇摇头,转过去看他,却被他被涂的鬼脸吓了一跳,打了个酒嗝。
      这时,简玉的脖子已经被连啃了好几口,一只桃花眼含羞,一只柳叶眼藏情,前腰被搂着,后腰歪歪地倚着门框,艰难说道,“殿下,咱该去下榻休息了。”
      菁趴在他的肩头点头,衿也扶起炩的脑袋来,只道,“是哇,时候不早了。”
      杨柳到这时才赶过来,纷纷叫手下的男孩子与他们引路,又是搀扶送行。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兰扶着葵进了一间客房,菁玉自然是一道的,炩却黏着矜回去了,只没成想迎面碰上生人:他手上牵着一个男孩儿,五岁上下年纪,就站在客房门口等他们。
      “爹亲。”男孩儿见矜便唤。
      炩愣了神,大哥出嫁不过四年,如何会有这么大的孩子?一时惊诧没问出口,却见矜他迎上前去抱起那男孩儿,问前人道:“你如何来了?为什么不哄着公子睡了?”
      前人听罢行礼,解释道,“主子慈爱,公子念您夜深未曾归家,无论如何不愿乖乖睡觉。”
      “妻主呢?也由着你这么胡来,两个人这样走夜路,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我要你的命!”
      “主人她…”前人神色为难,“不在府中…”
      霎时屋外电闪雷鸣,纷纷雨下。
      怀里男孩哭出声罢,屋里丫丫也是一声惊呼,嚎得炩身子哆嗦,矜却哪里顾得上自己,抱着男孩就向屋里冲。
      炩这才跟着他的背影进屋,也想与他帮些忙,却只见他熟练而冷静地走到塌前,另一手搂着丫丫入怀,连声温柔说着:“乖,不怕…不怕…”
      两个孩子爬在他的身上,活像两只受惊的小猴儿紧紧抱着树干。炩呆呆看着,等那闪光停住,只余雨落嘈嘈。
      “爹亲,我怕。”丫丫开了口。
      矜只道,“丫丫不怕,丫丫是勇敢的女生,还要保护哥哥呢。”
      丫丫听了,抽搭抽搭鼻子,看向一旁的男孩,这才问,“既然哥哥来了,我便不害怕了。”
      那个男孩听了也破涕为笑,于是矜将他放在床上,替他换睡衣睡鞋,收拾完毕,才教两个孩子说:“和叔叔说晚安。”
      丫丫向炩咧嘴一笑,大方道了晚安,那个男孩儿才怯生生地小声说了句,“叔叔晚安。”
      炩点头回礼罢,心头疑惑不解,一等到与大哥到别室去,才坐下便问道,“哥,那个男孩子也是你的?”
      “嗯?”衿跪坐在他的对面,含糊其辞,“这个...是也不是...”,说罢接过一旁侍从递的丝巾,擦拭额上薄汗。
      “啊?什么意思?我也没听说嫂子娶小啊...”
      衿停顿片刻,说,“...是外室的。”
      “外室?”
      炩这才知大哥嫁的那个户部尚书王千净,原来碍着皇室的颜面,虽一个侧室没纳,却养了不知多少的外室,今年才突然领回来一个男孩子。这孩子是她婚前就有,谎称抱病生养的,丢给外面的男人带着,这才空着门庭娶到子衿。现如今这孩子过继在子衿名下,算是丫丫的弟弟,又帮她告了五个月的产假,这五个月又是常常不沾家,不知在外面做着什么事情。
      “哥,嫂子她,是不是对你不好啊?”炩很是担心。
      “女人嘛,难免嘴馋偷腥的,都这样。”衿却宽慰起他来,也不知是在劝他还是劝自己。
      “听你说的,我都不敢嫁人了。”
      “哎呀,怕什么,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他都不是你的孩子,你还要养!”
      “他算在我的名下,就是我的孩子,就是嫡次子。”
      “哥哥...”
      “你想啊,哪怕是路边的猫儿狗儿,我对他好,他都知道蹭我的手,见着我摇尾巴。只要我疼爱这个孩子,反过来他也会孝顺我的。”
      话到此时,炩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无法作出评论,哑在那里。
      雨声渐缓,淅淅沥沥,滴滴点点,温柔如春似秋,只不像酷夏。
      “连我们小炩都十八岁了呀…”矜却柔声感慨,巧妙地将那话题岔开了去。
      “嗯…”炩低声应着,心间酸楚,却不能说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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