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短篇合集》绯缺落

121、[博君一肖]窥光（2）

　　空气彻底凝固了。

　　只剩下那盏落地灯投下的暖黄光晕，无声地笼罩着两人，将彼此脸上最细微的震动都照得无处遁形。门合上的轻响仿佛一个开关，关掉了外面那个喧嚣虚假的世界，只剩下这个狭小空间里几乎要爆炸的寂静。

　　肖战的视线还钉在王一博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

　　那是他自己，汗湿的额发，灼热的眼神，微张的唇，每一个细节都被高清镜头捕捉，定格在某个极具张力的瞬间。他认得这个直拍角度，是台下某个站姐的经典机位，流传甚广。但……在王一博的手机里。暂停的界面，显然之前正在观看。

　　他猛地抬眼，撞进王一博的目光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疏离冷淡，而是某种滚烫的、直白的、几乎要将他点燃的东西，混合着毫不掩饰的紧张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坦诚。

　　“巧了。”王一博又说了一遍，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共振，敲在肖战的心尖上，“我手机里……全是你的舞台直拍。”

　　全部的。

　　不是一张照片，不是一段视频，是“全是”。

　　肖战感觉自己的指尖在发麻，刚才急于锁屏时按在手机边缘的指甲微微陷进皮肉里，带来一点刺痛，提醒他这不是幻觉。他胸腔里那颗东西跳得毫无章法，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几乎要怀疑对方也能听见。

　　他所有的从容、得体、在娱乐圈浸淫多年修炼出的面具，在这一刻碎得干干净净。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他看到了王一博通红的耳尖，那抹红色甚至还有向颈侧蔓延的趋势，在冷白皮的衬托下格外显眼。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荒谬感席卷而来。

　　所以……那些擦肩而过，那些冷淡的点头，不是讨厌？

　　所以……不止是他一个人在偷偷地看着，藏着，患得患失？

　　“你……”肖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不确定的颤音，“王老师你……”

　　“王一博。”王一博打断他，眼神执拗，“叫我一博就行。”

　　他举着手机的手还僵在半空，屏幕已经因为长时间无操作而暗了下去，但那个画面却清晰地烙在了两人的脑海里。

　　肖战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干渴和心脏的疯狂躁动。他低下头，解锁了自己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那张荒野机车的硬照又一次出现，充满了野性与张力，与眼前这个耳尖通红、眼神却亮得惊人的青年奇异地重叠。

　　他指尖划过屏幕，快速地点开一个加密的音频软件，列表弹出，密密麻麻的条目排列下来。

　　“2019年11月3日，《风尚》杂志专访……”“2020年4月17日，‘星光大赏’后台群访……” “2021年8月5日，‘天天云时间’电话连线录音……”

　　每一个标题，都清晰地标注着日期和来源，甚至有些是连王一博自己都未必记得的、极其短暂的线上直播片段。收藏的时间戳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年前。

　　肖战没有播放，只是将手机屏幕转向王一博，然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别开了一点视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无声的坦白。

　　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王一博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列表，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泡发了，又酸又胀，满满当当地塞在胸腔里，让他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他抬起眼，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肖战微微颤动的睫毛，再落到他因为紧张而抿紧的、色泽漂亮的嘴唇上。

　　所以，那些“偶遇”，或许并不全是偶遇？

　　所以，那些擦肩而过时的冷淡，底下藏着的是和他一样兵荒马乱的心？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裹在喉咙里，带着点如释重负的沙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这一声笑打破了几乎要令人窒息的紧绷。

　　肖战倏地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被看穿后的羞赧和疑惑。

　　“肖老师，”王一博开口，终于放下了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将手机揣回兜里，向前又逼近了半步。距离被拉得更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间带起的微弱气流，“藏得挺深啊。”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全新的、大胆的、几乎是揶揄的调子，像是一只终于确认了对方同样心意的小兽，收起了所有不安和试探，亮出了柔软的肚皮和一点点得寸进尺的爪子。

　　肖战被他这句话和突然靠近的距离弄得耳根更热，下意识想后退，脚跟却抵住了沙发边缘，无处可退。他强作镇定，微扬起下巴，试图找回一点主动权，尽管声音还带着没完全褪去的微颤：“……彼此彼此。王老师的直拍收藏，也很……丰富。”

　　“比不上肖老师，”王一博目光落在他依旧紧握着的手机上，意有所指，“连三年前我嗓子有点哑的那个电台采访都有。”

　　那是他一次重感冒刚好，声音还带着明显的鼻音和沙哑，他自己回听都觉得状态不好，没想到……

　　肖战的脸上终于后知后觉地腾起热度，一路烧到脸颊。他彻底败下阵来，有些狼狈地垂下眼睛，语气里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懊恼：“……就，随便听听。”

　　“哦——”王一博拖长了调子，眼底的笑意更深，像落满了细碎的光，“随便到按日期和内容分类得这么整齐？”

　　肖战：“……”

　　他彻底说不出话了。所有的证据都摆在面前，无可辩驳。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抓获的“惯犯”，而“苦主”正站在面前，笑得像只偷到了腥的猫。

　　看着眼前人这副罕见的、褪去所有游刃有余只剩下羞窘和无措的模样，王一博心里那点恶劣的、想要逗弄他的心思奇异地得到了满足，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柔软和珍视。

　　他不再紧逼，稍稍后退了半步，给了对方一点喘息的空间，语气也放缓了下来，带着认真的好奇：“什么时候开始的？”

　　肖战怔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低了许多，也平静了许多，带着一种回忆的恍惚：“……三年前，星光大赏后台。你一个人在走廊尽头练舞，戴着耳机，完全没注意到有人经过。”

　　那只是一个瞬间。穿着简单训练服的少年，沉浸在音乐和节奏里，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充满力量，侧脸专注又冷漠，与周遭的浮华格格不入，像一把未出鞘的利刃，莫名地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等他回过神，已经下意识地保存了那个偶尔流传出来的、角度刁钻的练习室直拍片段。

　　王一博努力回忆着三年前的星光大赏，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但那个后台走廊和独自练舞的场景却依稀还有印象。他没想到，那么早，那么不起眼的一个瞬间。

　　“那你呢？”肖战抬起头，反问他，眼睛里重新聚起一点光，带着同样的好奇和探究，“王老师……一博，又是什么时候？”

　　王一博摸了摸鼻子，难得露出一丝不太好意思的神态：“比你晚点……是那次慈善晚宴，你唱《满足》。”

　　他记得那天肖战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站在追光下，眉眼温柔，声音清澈干净，唱到某句歌词时，眼底仿佛有细碎的光在流动。他在台下，隔着人群，忽然就挪不开眼睛。

　　之后便像是某种无意识的收集，看到他的舞台，看到他的采访，总会下意识地保存下来，存在那个需要密码的文件夹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瞬间触动他的某种东西。

　　两人对视着，忽然同时沉默了下来。

　　巨大的、汹涌的、彼此确认后的狂喜慢慢沉淀下去，另一种更切实的、带着点无措和茫然的情緒悄悄探頭。

　　所以，现在呢？

　　这算是什么？

　　两个顶级流量的手机里，藏着对方几百上千个视频和录音片段，在电影节后台的备用休息室里，完成了这场堪称荒诞又惊世骇俗的“对峙”和“坦白”。

　　接下来该怎么办？

　　外面的世界还在继续，红毯、镜头、采访、粉丝……他们之间这突如其来捅破的秘密，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表面的水花或许还没溅起，底下的暗流却已汹涌澎湃。

　　“那个……”肖战率先找回了现实感，他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的时间，语气变得有些急促，“你是不是……快要上场了？”

　　王一博经他提醒，猛地想起来压轴表演这回事。一看时间，离预定候场时间只剩不到十分钟。

　　“糟了！”他脸色一变，瞬间从刚才那种旖旎又混乱的情绪里抽离出来，职业本能占了上风。

　　“你快去！”肖战也立刻说道，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推了他胳膊一下，触之即离，却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窜过。

　　王一博点点头，转身就要拉开门，动作却又顿住。他回过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肖战，眼神复杂，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等下……结束再说？”

　　肖战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王一博拉开门，外面走廊的喧嚣和光线瞬间涌了进来，将他重新吞没。他快步朝着候场区走去，心脏还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一半是因为险些误场的后怕，另一半，则是因为那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脚步甚至有些发飘，像是踩在云端。

　　而休息室内，肖战在门关上的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后背轻轻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他抬起手，捂住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闭上眼睛，嘴角却无法控制地、一点点地扬了起来。

　　疯了。

　　真是疯了。

　　门外传来催促工作人员焦急的声音：“一博老师！您可算来了！快！这边！马上到您了！”

　　王一博深吸一口气，将那张泛着红晕、带着慌乱和笑意的脸用力压回心底，迅速调整面部表情，重新戴上那副“酷盖”面具，朝着舞台入口走去。

　　音乐的前奏已经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扑面而来。

　　他踏上台阶，走向那片为他而亮的璀璨灯海。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利落，每一个眼神都掌控全场，引爆一轮又一轮的尖叫。他是舞台的王者，天生就该享受这万众瞩目。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某个旋转回眸的瞬间，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台下某个区域——主办方安排嘉宾就座的地方。

　　灯光太刺眼，台下太暗，他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但他知道，那个人就在那里。

　　或许，也正看着他。

　　这个念头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在他心底灼灼燃烧，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炽热力量。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定点pose完成，汗水从额角滑落。他喘息着，听着全场沸腾的呼喊，目光再次尝试着投向那个方向。

　　依然看不清。

　　但他微微勾起了唇角。

　　接下来的环节，获奖名单宣布、合影、媒体群访……一切按部就班，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变得有些不真实。王一博觉得自己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完美地完成着每一项流程，但所有的感官注意力，却都在不受控制地搜寻着那个特定的身影。

　　终于在庆功宴的入口处，他再次看到了肖战。

　　他正端着酒杯，与一位资深导演交谈，侧脸线条优美，笑容得体，仿佛几个小时前在那个休息室里慌乱失措的是另一个人。

　　似乎感应到他的视线，肖战忽然转过头，目光穿越喧闹的人群，准确地捕捉到了他。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很短，只有一秒，甚至更短。

　　肖战微微眨了一下眼睛，极快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继续与导演交谈。

　　王一博的心脏却因为那个眨眼，重重地跳了一下。像是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秘密暗号。

　　助理在一旁低声提醒：“一博，那边主办方负责人过来了。”

　　王一博收回目光，敛去眼底所有情绪，迎向走过来的负责人。

　　庆功宴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他们像两艘被无数小船环绕的巨大航船，在不同的轨道上运行，偶尔能看到对方，却始终无法靠近。

　　直到宴会进行到后半段，人流穿梭，气氛愈加热络。王一博刚结束一段应酬，觉得有些闷，想到露台透口气。

　　刚走到连接露台的玻璃门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是一个新的微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只可爱的卡通猫。

　　验证消息只有两个字：

　　“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