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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六·分手】 ...

  •   “你想和她分手?”

      “我要是没做梦,我都想不到古代的人这么潮。”陈麦读完纸上的字后,把纸往桌上一扔,随即翘着二郎腿坐在谈忠信对面,眉毛舒展,十分悠闲地说道,“你说说你们,真是有意思。分就分呗,干嘛非要写完一堆情话后再说分手?”

      “又是实属无奈,又是情非得已的。”她收起腿,盯着眼前的人问,“怎么?谁逼你和她分手了?”

      “那告诉我,应该如何写?”谈忠信攥紧衣袖,闷声问道。

      “为什么要写?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陈麦吸溜了一口茶水,微微翻起眼皮看向他,“我以为她给你的那一巴掌,就是表明你们已经结束了。”

      “可我与你清清白白,并无私情。”
      谈忠信摇摇头,叹气说,“我宁愿芷蓉离开我,也不想她误会你我的关系。”

      听到他的话,陈麦默不作声地瞥他一眼。

      因为这句话,她想到了现实中的自己。
      和他一样,她也宁愿没有接过汪智给的案子,却不愿意听到旁人误会她和汪智的关系。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打了个圈,又转回到了眼前的书生身上。
      她想,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做出努力,才会导致谈忠信遇见了袁芷蓉;也许命中注定他们会爱上彼此,但只要她现在努力,两个人可能都会活下去。

      半刻钟后,她放下茶杯,面对谈忠信坐正,认真地说:“这封信,我去帮你送。”

      “什么?”

      “明日你不是要去书院吗?我跟你一起去县上看看。”

      她将那张纸折起,小心地放进兜里,“你好好地在书院里念书,我去帮你送信。”

      不等他拒绝,也不让他反悔,她便揣着那封信去了堂屋。
      ……

      人的一生总是要为什么努力的。
      哪怕遇到挫折,哪怕命中注定。

      高中时候的陈麦,会因为远方笔友寄来的信而不顾一切地选择法学专业;大学的辩论赛上,她可以凭借一番漂亮的总结陈词打出个翻身仗,把岌岌可危的队伍送进决赛;如今,她也能为了救人,翻越千山万海。

      却险些绊倒在了二十里路远的地方。

      “不走了不走了!”

      陈麦不停地喘着粗气,双手支撑膝盖,抱怨不远处的人,“你怎么不告诉我,去县城要走二十里路啊?这不得走四五个小时?”

      为了能够更好地融入这里,也是为了不让别人拿异样的眼光看她,她昨日专门找叶嫂嫂借了身衣裳,梳了一头看起来正常的发髻,还请求她务必要在谈忠信动身去书院时叫她起床。
      只是她却没想到,他每日竟是天不亮就背着箱笼去县城。

      这时候,鸡都还没起呢!

      天空暗蓝如深海,星星和月亮焕发着清透的光。
      坡路两旁的林子里漆黑不见五指,灌木丛中时不时地发出窸窣声,早起的鸟儿,或者说鸟儿根本没睡,从左边的林子中飞进了右边一簇茂密枝叶里,看不见影子,也听不见声音,只能从它经过时留下的树叶去辨认。

      空中飘落的几片叶子,像洁白的羽毛那般,行着月牙的轨迹落地。云在安静地飘动,风在安静地吹,清晨的乡间小路上,所有的事物都静悄悄地。

      有时候安静,也夹杂着伺机而动。

      “陈麦,那封信……你还给我吧。”

      闻声,陈麦警醒地看向对方。
      尽管天很黑,她看不清前方人脸上的神情,还是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些犹豫和试探。

      晦暗的月光下,她眼尖地看到那人的脚向自己走了半步,手也伸了出来,于是立刻向后倒退一大步,双手连忙捂住兜:“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我昨日许是昏了头。”

      “那我不管。”被他这么一激,陈麦立即提起精神,快速绕到了他前头,还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说不定你们分手,还真是件好事呢?”

      谈忠信不明白她话中的深意,只是闷头地想要回那封信。

      于是两人一路拉扯,一路走,你追我赶地,很快就到了县城。

      陈麦怎么说,体测时八百米也是跑进过三分钟的,甩开背着箱笼的文弱书生绰绰有余。待两人到了书院前,谈忠信还是没要到那封信,只好认命般走进了书院。

      而陈麦在目送谈忠信进了书院后,也揣着那封信去往袁府。

      彼时天已亮,街道两旁摆摊吆喝的商贩也渐渐多了起来。
      她看着前方热闹的大街,感到新奇,场面虽然不如《清明上河图》那样繁华,却也差强人意。

      本也就不着急,她在街上左看右看,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快晌午才找到袁府的大门。

      朱门高匾、看门小厮,还有威武矗立的两个石狮子,都和梦中一模一样。

      只是身处其中,倒是让陈麦觉得误入了古装剧的拍摄现场。
      她看向匾额上的“袁府”两个大字,深吸一口气,同时拍拍口袋中的信,抬起脚往里走。

      不曾想她刚跨上两节台阶,就被看门小厮赶了下去。

      “去去去,哪儿来的村妇?知道这什么地儿吗,是你随便进的吗!”

      “上面写了,袁府。”陈麦老实地说,“我就是要来袁府的。”

      闻言,两名小厮对视一番,随后大笑。
      其中一名小厮止住了笑,从头到脚打量了她,说:“是给小姐送布的织娘吧?去,走小门。”

      行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陈麦一边在窄巷走着,一边思考她为什么会做这么封建的梦。依据科学论断,她才是梦的主人,在梦里她应该想飞就飞,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才是。

      正想着,她碰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睛顿时亮起来,大声喊道:“云间姑娘!”

      **

      云间是袁芷蓉的贴身侍女,同她一起长大,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她今日偷偷出府,也是帮袁芷蓉做事。

      云间是个直肠子,不懂男女情爱。
      所以她不理解为什么心高气傲的小姐会倾心那个圣笃书院的穷酸书生,也不明白昨日哭着回府的小姐在连骂那个臭书生半个时辰后,今日还要让她给他送糕点。

      但毕竟是自家小姐,总该惯着哄着、听之任之。
      于是她瞒着府里所有的人,再一次偷偷跑了出来。没想到出师不利,刚出门就被人逮住。

      可是眼前的陌生女子并非府中人,她又为何会认识自己?

      “你是何人?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她问眼前的人。

      “我叫陈麦。”一路小跑到云间面前的陈麦微微喘气,朝她露出笑脸,“云间姑娘,我有事找你家小姐。”

      闻言,云间斜她一眼,上下打量了她。
      见她身上穿着的是不知浆洗过多少次的粗布麻衣,头上梳着莫名其妙的发髻,张口又是你啊我的,没有半点尊卑。她微微昂起下巴,轻蔑地笑了笑,嘲讽道:“姑娘可要看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家小姐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陈麦前后瞧了瞧,点头道:“没错,这里是袁府。我要找得就是袁府的小姐,袁芷蓉。”

      “大胆!你竟敢直呼小姐名讳,”云间横眉冷竖,嗓音变得尖起来,“你——”

      陈麦又一刻后悔做这么封建的梦,怕她再招来人,立刻附耳对她说:“我知道你家小姐和谈忠信的事。”

      尖利声戛然而止,像锯木声突然中断,石头停止划动玻璃。陈麦舒心呼气。

      云间瞧了瞧无人的巷子,竭力压抑内心慌张,压低声音质问:“你究竟知道什么?”

      陈麦想了想,回答道:“基本上都知道了。”
      她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搂住云间的胳膊:“就是谈忠信让我来找你家小姐的。走走,快带我去见她。”

      “等等……”云间为难地看着手中的食盒。

      陈麦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手中的食盒,问:“这是给谈忠信的?”

      云间微微点头。

      陈麦试探地打开食盒一角,虽然被云间及时拦住,还是透过缝隙看到了那些精致的糕点。
      正是这样,她意识到袁芷蓉心中还念着谈忠信,这也让她更加坚定分开两人的想法。

      如此想着,她手上箍紧了云间的胳膊,脸上依然带着笑:“今日没送也没事,他饿不死的。你还是先带我去见你家小姐吧,我带了话给她。”不等云间拒绝,推搡着她进了府。

      云间还想推辞,可一想到眼前的女子是那位谈公子派来的,便也只好带她往袁芷蓉的院子走去。

      古朴雅静的府园处处是影壁和小路,庭院栽种的树和花盛开着,它们散发浓烈的清香,成为夏末的记忆,和初秋的期盼。
      经过的屋子里,两张红木太师椅正对着门口,书画挂在墙的中央。光线透过纸窗照射进屋内,有的落在地面,有的爬上了椅子腿儿。明暗交错中,一股厚重的历史感经历了沧桑更迭、跨越了千秋万岁,撞进了年轻的眼睛里。

      “姑娘,你怎么了?为何不走了?”走在前头的人回头,发现那个从上到下都很奇怪的女子停在了原地。

      云间的话将陈麦拉了回来。
      她眨了眨眼,小跑到了她面前,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梦构建得也太真实了。”

      听她口中吐出莫名奇妙的话,云间感到不理解。只是她也找不到时机询问,因为面前的女子简直和后院的麻雀一模一样,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她也是看在她与谈公子相识的份上,才耐心地一一回答。

      “你不知道昨日你家小姐去做什么了?”陈麦惊讶地看着身旁的人。

      云间摇头,叹道:“小姐昨日回府后哭了许久,双眼都红肿了,奴婢也问不出所以然。”
      她看向陈麦,问:“姑娘难道知晓什么?”

      陈麦哪敢说是因为她,摇摇头,开始扯谎:“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家小姐遇到了什么困难吧。”说着,还配合着装出一副忧愁的模样。

      云间看向身旁的女子,狐疑问道:“姑娘是哪里人?讲话怎会如此奇怪?”

      陈麦愣了一下,见她盯着自己,于是悄摸摸地收回了挽着她胳膊的手,笑着回答:“外乡人。”

      “外乡人?”

      云间不解,“那姑娘又是如何与谈公子认识的?”

      “有缘,碰巧就认识了。”陈麦打太极回复。

      两人一问一答,很快就走到了一间屋子前。

      似乎是听到她们的说话声,一个闷闷的女声从里面传出:“云间,是你吗?”

      云间隔着门,回道:“小姐,有位姑娘想见你。”

      她说完话,便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等待里面的人开门,转头看向陈麦,见她站得笔直又露出两排大白牙,简直和经常在南街闲逛的傻子一模一样,心中顿时生出莫大的悔意。

      陈麦则是听到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后,立刻站得直挺挺的,背着手乖巧地站在云间身旁,露出一个自以为得体的笑容。

      片刻后,屋门从内打开。

      一位桃衣女子出现在两人面前,问:“今日怎得回来如此快?东西可送到谈哥哥手中了?”

      女子的声音并不是那么清透,还带着微微沙哑,双眼肿得核桃般大,看样子应该真的哭了许久。

      看到她这副模样,陈麦暗暗叹息,她觉得为了情啊爱啊要死要活,实在是并不值得。

      此时女子正低头擦拭眼角的泪,却在抬头时发现门口站着的并不止云间一人。
      她看向云间身旁的人,当看清对方的模样后,突然顿住。

      “小姐。”云间恰时开口,“奴婢出府时遇见这位姑娘,她带了话给您。”

      见袁芷蓉看到自己,陈麦心想两人今日也才算是正是见面,便朝她露出微笑,主动打招呼:“嗨!”

      这下不止袁芷蓉一人,就连云间也奇怪地看向身旁的女子。
      ……

      “我都说多少遍了,我和他真的没关系!你开开门,听我解释好不好?”

      尽管对方亲手折断她主动递出的橄榄枝,但陈麦还是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一直敲门。

      “小姐,不然您就听听她的说法?她总这样敲门也不是办法,若将老爷和夫人引来,您和谈公子的事就瞒不住了!”听着门外不间断的敲门声,云间感觉她的耳朵都要炸了。

      “你若不带她进府,又怎会如此?”

      云间内心已经知错,尤其在瞥到趴在门上不停扭动的人影时,悔意更甚。她虽然知错,却还是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是小姐,她说是谈公子让她来见您的呀!”

      听到“谈公子”三个字,袁芷蓉的眼神忽然明亮,转而又变得黯淡:“看来谈哥哥真的不在乎我,竟然让这个女子来羞辱我。”

      “可是奴婢觉得谈公子并无此意。小姐,奴婢虽不知晓内情,但瞧着门外女子在提起谈公子时,并未流露出一丝爱慕之意。”
      云间轻声劝慰道,“小姐,不如先听听那位姑娘是如何说的,莫要平白冤枉了谈公子。”

      “既如此,”袁芷蓉轻叹一声,点点头,“放她进来吧。”

      见她停止了低泣,云间放下了心,上前打开门。

      正午的阳光洒在角角落落,照在每一片屋瓦上。商贩的吆喝叫卖声渐渐弱了,长廊下打扫的仆人很快离开,地面上如钻般闪闪发光的石子也露出了原本容貌。

      陈麦不知道怎么看太阳计时,但看着周围跟随光线不断变换的景色,她知道她被挡在门外少说也有半个钟头。
      这半个钟头内,无论她怎么叫喊和解释也不见里面的人开门,心中早已经生出了怨气,便也不再做无用功,而是抱膝蹲坐在门口,准备与她们来个不死不休。

      不曾想她刚坐下,屋门就从里面打开。

      她本来是不想进去的,大家都是人,谁还不会闹个情绪了?
      可当她抻脖往里看时,发现坐在镜子前的人还是那副气鼓鼓的模样,似乎请她进来只是勉强时,心中忽然乐了起来,于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古代女子的闺房雅致整洁,和她现代的“猪窝”很是不一样。
      进到屋内,一股淡淡的甜香味扑面而来,似葡萄,又似百合,甜而不腻,香而不浓。

      规整的房间分成了两部分,如一面墙那么大的屏风成了内室和外室的分界线。外室摆列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物件,但陈麦一眼就看到了正前方的红棕圆木桌,和桌上的茶壶。

      她在太阳底下晒了许久,又扯着嗓子喊了许久,早已经口干舌燥,也不顾屋内两人的惊讶,径直走到桌子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直到灌了足足三大杯水,陈麦才觉得舒爽,也来了精神去观察周围的事物。

      屋子里有书架、有柜子,书架上有瓷瓶、也有花束。那个眼睛肿得像核桃般大的女子坐在镜台前,身上穿着菡萏交领宽袍,像不染淤泥的莲花,也像纯洁素练的樱花。

      那件衣裳夹杂着几许魏红,将穿它的人肤色衬得极白。

      看着眼前的人,陈麦想到了,她既不是莲花,也不是樱花,而是娇艳烂漫的桃花,还是古木参天下修炼出的百年桃花妖。

      不过这个“桃花妖”,看起来有些抹不开面子。

      “你先前说的……可是真的?”袁芷蓉瞥向桌旁的人,轻咳一声,问道。

      “什么?”陈麦还在观赏屋内陈列的各种物件,听到屋内人问话,刚准备拉回视线,却又注意到了墙上的字画。

      那副字画,她看着莫名熟悉,便走上前仔细地瞧了瞧,忽然大惊:“这不是村头的那片湖吗?这还有个小人!”
      她又往下看,在看到刻有“谈忠信”名字的朱红色印章时,心中顿时了然,指着画问道:“这是谈忠信送你的?”

      袁芷蓉起身看着陈麦,又看了眼墙上的画,表情忽然变得苦涩:“原来……那是你啊。”

      陈麦不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看着她。

      “你说的不错,这幅画确是谈哥哥画的,我瞧着好看,便向他讨了来。”袁芷蓉慢慢上前,走到那幅画前,伸出手轻抚画卷,回忆起了他们初次相见的场景。

      “去年严冬,有一日落雪,爹爹遣我去书院给表哥送冬衣。那日雪大,风又急,我被风雪迷住了眼,找不到回去的路。就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谈哥哥,当时他正抱着厚厚的一堆书籍和几幅画卷,走在书院的石路上。”

      “他被我撞到,书画全都散在了地上。风吹乱了书,也吹开了画卷。我向他致歉,替他捡书。乱雪中,我与他近在咫尺,却还是看不到彼此,因此还碰到了对方的额头。”

      “我递他书卷时,不慎触到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凉,和冰一样,他穿得很薄,想必他也很冷。”
      “我看到他迎着风雪走在路上,狂风暴雪不遗余力地阻挡他,他却不曾有过一丝退缩。他都自顾不暇了,却还像护着珍宝般,将那些字画护在身前。”

      “所以就是那天,在一个很恶劣的天气,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他不仅没有丢下一本书,一幅画,还带走了我的心。我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像护着那些字画那般,护着我。”

      听着她娓娓道来,讲述着他们的相遇,陈麦仿佛身处其中,透过漫天飞雪,看到了女子隐藏的心事,和爱意。

      可就在她差点因为这对有情人感动到落泪时,她听到了这辈子听过最狂妄的话。

      “如果姑娘不介意,我愿与姑娘一同服侍谈哥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六·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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