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那些事儿》乐彼之园

67、第三十四回（上）

　　张青生进来请了脉。王娡道：“又劳动张太医费神费力了，不如让我自生自灭，落得大家都干净。”

　　他望着王娡，满眼都是焦急与关切，“孺子是有大智慧的人，为何遇见些许挫折就自怨自艾了呢！微臣记得第一次遇见孺子时，那是何等的坚强啊，现在想来，那时孺子抱着女儿正在逃难吧，微臣忘不了，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孺子还是不忍心见死不救，最后想方设法救了微臣的性命。当时微臣就觉得孺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善良的女人，如今也依然是，对吗？”

　　王娡看了一眼张青生，“张太医还记得这些，是的，张太医早就知道我有一个女儿的，我是不是太可恶了，欺骗了殿下，欺骗了我们之间的这份感情，我真是太自私了。”

　　张青生直接问道：“孺子爱太子殿下吗？”

　　王娡道：“张太医为何这样问？”

　　张青生道：“请孺子回答微臣的问题。”

　　王娡点点头，然后道：“从前我不顾母亲的反对，与金王孙私奔生下了女儿金俗，当初因为他对我温柔体贴，给我自由，我才嫁了他，那会儿我以为这就是爱，可是我错了，婚后不久他就变了，完成是另外一个样子，打我骂我，为了俗儿去我都忍了下来，可是我不再相信爱情，我甚至杀死了自己的感情，我告诫自己再也不要对哪个男人动心。直到我遇到殿下，我说不清楚那样的一种感情就开始了。他高兴，我高兴，他伤心，我伤心，他有宏图伟业的梦想，我就想帮助他去实现，我依恋他，爱慕他，这难道不就是真正的爱情吗？”

　　张青生道：“也许这的确是孺子眼中的爱情，可是微臣却觉得这是最低级的一种爱情。”

　　王娡疑问：“低级？你说这样的爱情低级？那什么又是高级的爱情？”

　　张青生道：“无欲无求，只是默默地喜欢她，希望她好，不奢求她喜欢自己，就远远地看着她，喜欢她就好！”

　　王娡似乎明白了什么，忙将头转向一边，“张太医，不要再说了。”

　　张青生继续说道：“你看，人们对爱情的看法多么的千差万别，上至天子王孙，下至黎民百姓，可能每个人对爱情的理解都不同。爱情追是追不到的，每个人只能完成自己的爱情，这就够了。孺子既然爱殿下，就应该以自己的方式爱下去，不去奢求他对你好还是坏，只是去爱他就是了。既然知道太子伤心难过你也跟着伤心难过，那就想办法不要让他伤心难过，所以孺子自己先要坚强起来啊。微臣知道这或许很难，可是孺子不要忘记了，你腹中还怀着殿下的骨肉，如果胎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又怎么能让太子真正高兴呢？”

　　王娡闭着眼道：“这些道理我都听腻了，又有什么用呢？”

　　张青生道：“孺子说的没错，微臣刚才说的这些都是老生常谈，那微臣最后问孺子一句，孺子最开始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王娡流着泪道：“我不想提起这些，张太医你走吧。”

　　张青生果断道：“好，微臣给孺子看一样东西后，微臣便离开，孺子请转过身来看看，这是什么？”

　　王娡转过身，借着一缕晨光和蜡烛散发出来的幽光，清清楚楚看到张青生手里攥着一个木雕的小女孩——是她的俗儿！

　　王娡起身一把夺过来，紧紧的攥在手里，“俗儿，娘的俗儿，真的是娘的俗儿，娘的俗儿啊！可是，俗儿，你现在又在哪里啊，娘想得你好苦啊，好苦啊！”

　　猛然想到什么，突然拽住张青生问道：“张太医，难道你找到我的女儿了？”

　　张青生摇摇头，“微臣当然希望能够找见俗儿，以解孺子思念之苦，只是微臣还没有找到，但是微臣相信你们母女一定能够团圆，一定能的！”

　　王娡大失所望，“那这个木偶怎么到了张太医的手中。”

　　张青生道：“是那年孺子搭救微臣时，不小心遗落的，当时微臣一眼就看出这是俗儿，只是由于是孺子遗落的东西，微臣就偷偷把它珍藏起来了，现在微臣把他还给孺子，是希望孺子时刻记得还有使命没有完成，希望孺子继续寻找俗儿，希望孺子有一天能真的找回俗儿！”

　　王娡不禁流下眼泪，“张太医费心了，为了让我不再消沉真是辛苦你了，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被打倒，我的俗儿还没有找回来，我不会倒下去的。”

　　张青生再一次从王娡的目光中看到了某种温柔坚定的力量，这才是他眼中的王娡，这才是真正的王娡！

　　随着王娡的失宠，贾姬得到不少宠爱，但太子越发宠爱的却是栗良娣，动静大得恨不得搅动整个东宫。是以芳华殿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这日，程姬和贾姬相约来给栗良娣请安。一见面便都满面含笑道：“姐姐大安，姐姐的好气色真是羡慕死妹妹们了！”

　　栗良娣虽不把这种奉承放在心上，却也不乏得意之色，拿腔拿调说道：“光气色好有什么用，终究是岁月不饶人，本宫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怎比得了那些二八佳人吹弹得破的水嫩皮肤呢！”

　　程姬微笑道：“姐姐的风韵岂是那些毛丫头能比的，姐姐这个年纪和阅历，最有味道呢，殿下宠她们也就是一时，姐姐才是常开不败的百花之王呢！”

　　贾姬也附和道：“程姐姐这话说得正是呢，那王孺子从前受宠时是何等风光啊，到头来也不过就几年的恩宠，那谣言虽被殿下按下了，可也坐实了，她不过是一个乡下贱妇，以前就是个□□，嫁的男人也最是混账不堪的，还生过一个孩子，为了攀求富贵，硬生生踹了男人，抛了孩子，啧啧啧，她是真恨得下来心啊，换了是我，可是再也做不到的。难道殿下知道后那么生气，这可不是屈辱是什么，你们没看到，那天我陪殿下从上林苑打猎回来，是怎么羞辱她的，简直不可入耳不可入眼！”

　　栗良娣听得饶有兴味，“说来听听！”

　　贾姬为难道：“姐姐，那些污话妹妹说不出口，姐姐们也不能听的。”

　　栗良娣恨恨道：“活该！是那贱人自作自受！”

　　程姬摇着扇子，左看一眼栗良娣，右看一眼贾姬，自是了然于胸，便也就淡淡一笑。

　　贾姬忽然看到奢丽的妆奁上放着一个小漆盒，焕然夺目，便走过去，捧在手上，“好精致的小漆盒，里面装的是什么？”

　　随手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栗良娣瞥她一眼，有些不屑道：“是香饼，满宫里统共就这么一盒，你可拿仔细了。”

　　贾姬掩饰不住嫉妒，又有些气恼，“是殿下赏赐的吧？”

　　栗良娣不耐烦，“那还用说。”

　　贾姬酸酸的，“殿下现在对姐姐可真是上心啊，王娡最得宠时也没像对姐姐这般好吧，什么侍候殿下也能分一点宠爱给妹妹就好了。”

　　栗良娣道：“你少在本宫面前矫情，谁不知道前几天是你一直陪着殿下，又是跳舞，又是打猎的，不是还赏赐好几匹上好的蜀锦给你么，殿下还说什么‘那花色是最配你的’，你当本宫都不知道呢！”

　　贾姬忙转过小脸，“哎呦呦，还是姐姐的耳报神厉害，什么都知道了，妹妹那里殿下不过偶然去得一两次，可怎么比姐姐呢，现在这宫里谁不知道殿下最宠姐姐了。况且妹妹偶然受宠，也总比让那些二八家人子受宠的好。姐姐们不会不知道吧，殿下最近可是宠幸了十几个家人子呢，日日笙歌，夜夜宴乐，都是她们围绕着殿下转呢。”

　　程姬终于开口了，“贾妹妹说得是呢，殿下最近宠幸家人子是有些过了头，这样下去，身体岂不是被掏空了，咱们姐妹们应该想想办法才是啊。”

　　栗良娣道：“依本宫看，就由着殿下去折腾，那些个家人子也不过平常姿色，殿下不过偶尔用来解闷的，三五次之后也就厌弃了，理它做什么。”

　　程姬道：“话虽这么说，这些腻了，还会有更年轻更美貌的进来，殿下的新鲜感是不会消失的。时间久了，恐怕殿下的身体就……”

　　栗良娣道：“折腾不动了，到时就老老实实守着咱们了，岂不是好？”

　　贾姬笑道：“还是姐姐聪明，反正咱们比那些家人子受宠多了，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程姬欲言又止，笑道：“还是姐姐有智谋！天也不早了，姐姐也该早些休息了，殿下怕是也要来了，妹妹就先告退了。”

　　见程姬要走，贾姬也一同告退了出来，二人各自归去。

　　且说程姬回到寝殿，便有些困倦，贴身侍女小檀服侍着梳洗了，便有从前贴身侍儿唐姬端了一碗桂圆汤来，笑道：“听说孺子最近有些失眠，奴婢熬了一碗桂圆汤，最是安神助眠的，孺子快趁热喝了吧。”

　　程姬懒懒地倚在榻上，“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半夜总是做噩梦惊醒，然后就是一身的冷汗，身上是越来越乏力，刚才勉强在栗良娣那里支撑了一会儿。”

　　唐姬道：“不如明日请太医来看看。”

　　程姬摆摆手，“不用。”

　　唐姬道：“身子要紧，请太医看看又何妨呢？”

　　小檀一面服侍程姬喝汤，一面剜了一眼唐姬，“你好糊涂，殿下最近好不容易来这里几趟，如果此时请太医，内府就不让孺子侍寝了，这点儿道理你都不懂，真是个榆木脑袋，难怪殿下看不上你！”

　　正说着，忽听远远地有人喊道：“太子殿下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程姬先是高兴，再是为难，“这可如何是好，这会儿本宫连坐着都强打精神呢，可怎么侍寝呢？”

　　有宫女急忙忙进来禀报：“孺子，殿下喝了好多酒，刚走进偏殿去了，嘴里嚷着让孺子侍寝呢！”

　　程姬来不及多想，瞅着唐姬道：“本宫知道你心里一直想再侍寝，眼前的机会来了，你赶紧过去吧。”

　　唐姬有些扭扭捏捏，“殿下不喜欢奴婢的，自从那一年那一次之后，殿下见到奴婢就……”

　　程姬道：“好歹你也是殿下的姬妾，已不是从前我的侍女了，你得学学那些个家人子，况且你还给殿下生了刘发，你尽管去吧，有什么事本宫会想办法替你料理。”

　　唐姬感激涕零，忙跪下磕头。程姬催她，“快去吧，别让殿下等烦了。”

　　唐姬怯怯诺诺地来到偏殿，未进门，便听到太子酒话连篇，“人呢，人都哪去了？还不快进来服侍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