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那些事儿》乐彼之园

66、第三十三回（下）

　　贾姬忽然紧张起来，“请殿下恕罪，臣妾仪容不整，玷污殿下清目了。”

　　太子柔声笑道：“这有什么关系，美人怎样都是好看的，孤都喜欢。来，孤替你把它擦掉。”

　　太子轻轻用手指在贾姬脸上一刮，就干净如初了，贾姬看着太子对她如此温柔体贴，不禁大为感动，便粲然一笑，十分甜美。

　　太子便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笑道：“你笑得美极了！”

　　贾姬低头笑道：“多谢殿下夸赞，殿下喜欢臣妾笑，臣妾就多笑给殿下看。”

　　王娡跪在那里，眼前偶有游丝飘过，亮晶晶的小细丝不仔细看都觉察不到，此刻却如同一根根钢针一般，刺痛她的眼睛，刺痛她的喉咙，刺痛她的心脏，且是一针一针的刺，一针一阵流血。

　　膝盖已经被地上铺着的方砖硌得生疼，可这疼痛远没有心中的刺痛来得厉害，这一次她几乎哽咽着说道：“臣妾王娡给殿下请安！”

　　突然空气中静得出奇，蝴蝶扇动翅膀的沙沙声，蜻蜓飞翔的嗡嗡声在四周缭绕着，仿佛来探消息，仿佛来看热闹。

　　是绿竹打破了这该死的寂静，她也跪下来，急切说道：“孺子，您肚子里还怀着龙裔，您不要太劳累了啊！”

　　太子瞅着王娡，目光灼灼，神情严肃，微微抬了抬下巴，“送王孺子回去休息吧！”

　　继而又转身笑着牵过贾姬的手，“爱姬，咱们回殿吧，前儿进贡了几匹蜀锦，花色最适合你了，孤都给你留着呢。”

　　贾姬故意嗲嗲地瞅着王娡道：“臣妾怎么好意思一个人独自享用，殿下，不如也送给王孺子一些吧。”

　　太子冷笑道：“那些蜀锦只配你享用，王孺子用不上那些。”

　　贾姬得意地笑道：“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了！”

　　太子拉着贾姬就要走，王娡说道：“请殿下留步，臣妾有话跟殿下说。”

　　太子停下脚步，冷冷道：“还有这个必要吗？”

　　王娡道：“殿下不想听臣妾的解释吗？”

　　太子不理，继续往前走。王娡道：“殿下现在就这么讨厌臣妾吗？”

　　太子几乎是厌恶的语气，“何止是讨厌？”

　　王娡仿佛听到焦雷，咬着唇忍住泪水，还是一字一句说道：“纵然殿下讨厌臣妾，臣妾也恳请殿下听臣妾一句话，就一句话还不行吗？”

　　太子没有再往前走，他攥住贾姬的手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贾姬几乎痛得喊出声来，只得说道：“殿下，要不您就听王孺子说上一句，臣妾先回寝殿等您。”

　　太子渐渐松开贾姬的手，贾姬和众人都识趣地走开了。太子回过头，依旧是恶狠狠的，“这句话是什么？是向孤忏悔吗？是祈求孤原谅吗？还是要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孤？到底是什么？你说！”

　　太子刺耳的言语一下一下划破耳膜，尤其听到那句‘还是要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孤’，王娡便有些跪不住，身子微微晃了晃，忙用手拄着地面。太子瞧见了，伸手想去扶她，又觉不妥，见她慢慢又跪直了身子，便赶紧缩回手臂。

　　王娡已泪光莹莹，远处五光十色的花朵此刻也变得模糊不清，“殿下，臣妾知道您恨臣妾，您怨臣妾，您恨臣妾欺骗了您，您怨臣妾辜负了您，臣妾不敢祈求您的原谅，臣妾只希望殿下要保重身体，臣妾听说您昨日酒性发作吐了血……”

　　王娡哽咽难耐，泪如泉涌，“臣妾担心您作贱坏了身体，您打臣妾，骂臣妾都可以，您千万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啊！”

　　太子冷冷道，“这就是你要说的一句话么？”

　　王娡道：“千言万语，臣妾只有一句——请殿下爱惜身体！”

　　太子忽然冷笑几声，之后又哈哈大笑，围着王娡转了几圈，然后说道：“王孺子啊，王孺子，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孤会真的在乎你吗，你以为孤会因为你作贱自己的身体吗？”

　　太子忽然蹲下来，贴着王娡的耳根，小声地却又轻蔑地说道：“你觉得你配吗？”

　　熟悉的气味又一次扑面而来，是那么那么的亲切，又那么那么的陌生，她知道他真的恨极了她，她真的伤害到了他，她很自责，她很心疼，她真的知道了心在滴血是什么滋味。

　　她默默的闭上眼睛，任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流淌下来，不，流淌的不是眼泪，那是血。

　　太子还嫌不够，继续说道：“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了，无话可说了是吧？”

　　王娡睁开眼睛，望着太子，泣道：“殿下如果这样说臣妾，您觉得高兴，您就尽管说吧，臣妾知道配不上殿下，臣妾也不值得殿下生气，臣妾还是那句话，臣妾只要殿下健康快乐！是臣妾伤害了殿下的心，臣妾愿意承受一切，臣妾愿意为殿下承受一切！”

　　王娡的眼睛哀伤迷人，太子忽然惶恐起来，瞅着王娡怒道：“你不要盯着孤看，孤不想看见你这双眼睛，你不要靠这双眼睛装可怜，孤不会心软的，绝不会的！”

　　王娡说道：“殿下，臣妾祈求您，以后少喝些酒，好好保重身体！”

　　太子咆哮起来，“你走，你现在就给孤走，孤不要看见你，孤不要看见你！”

　　王娡看见太子错乱的神情，心疼极了，“殿下，殿下……”

　　太子更加控制不住自己，“赶快回你的宜兰殿，赶快回你的宜兰殿！”

　　王娡吃力地想站起来，跪得时间长了，双腿已经发麻，起了几次才起来，太子看着她的样子，更加的烦躁不安。

　　绿竹扶着王娡，拖着单薄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了，太子目视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肯离开，他现在还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他真不知道应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

　　王娡回到宜兰殿，便觉得小腹微疼，担心动了胎气，忙传张青生来诊脉。

　　张青生急匆匆赶来了，仔细切了脉，又问了绿竹几句话，便开下药方，差人立即到御药房抓药煮药。王娡服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绿竹此时才敢请出张青生详细询问，“张太医，刚才看您的神情，奴婢真是担心了呢，到底怎么样，腹中的胎儿有碍吗？”

　　张青生叹口气，“刚才的确很凶险，孺子动了真气，伤心过度，好在孺子平素身体强壮，服了安胎药很快就入睡了，暂时无妨。”

　　绿竹问道：“暂时无妨，这是什么意思？”

　　张青生道：“孺子伤心之余又深深自责，这自责悔恨之情最伤身体，得想办法开解规劝孺子，长期这样下去，哪个神医都没有办法了。”

　　绿竹点点头，“唉！想必孺子的事张太医已经听说了。孺子是真的深爱殿下，她不想殿下受一点伤害，如今殿下受伤，孺子心里怎会好受呢，怎么会不自责悔恨呢？

　　奴婢知道，孺子一直深信张太医，请张太医一定想办法劝劝孺子，奴婢不会说话，不知道怎么打开孺子的心结，只好拜托张太医了。”

　　说着，便跪了下来。张青生忙扶起她，“绿竹姑娘快快请起，下官一定会尽力的。要开解孺子心结，下官需连夜出城寻一样东西来，待孺子醒来，务必让她将第二煎药服下，请绿竹姑娘守护好孺子，下官明日一早再来请脉。”

　　绿竹重重点头，“请张太医放心，奴婢一定会守护好孺子的，一切就有劳大人了。”

　　张青生连夜出了城。绿竹一整晚守在王娡榻前，三个时辰后王娡模糊醒来，绿竹服侍她服下第二煎药，王娡便又睡去。

　　次日清晨，王娡醒来，只觉得浑身乏力，身子软绵绵的，小腹已不再疼痛。更觉得嗓子干哑，问道：“孩子？我腹中的孩子怎么样了？”

　　绿竹忙安慰道：“孺子放心，您肚子里的孩子好着呢，张太医给您开了药，您服用后便睡着了，张太医说一定要放宽心，不要胡思乱想，这样才利于安胎，他一会儿还要过来给您请脉呢！”

　　王娡点点头，忽又问道：“殿下那里怎么样了，有没有听说殿下又醉酒吐血？”

　　绿竹道：“殿下也好着呢，奴婢不曾听说殿下有什么不适，孺子不要再惦记殿下了，可不是因为殿下才病的么？”

　　说着，绿竹滴下泪来。王娡轻声道：“傻丫头，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男人，你就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哪里由得我控制不去惦记啊，殿下被我伤害得那么深，我可拿什么去弥补呢？”

　　绿竹道：“奴婢怎么不明白，只是孺子如此作贱自己，身体总有熬不住的一天，万一伤到腹中的胎儿可怎么好呢！”

　　王娡虚弱道：“我恨不得自己一下子就死了，那样殿下或许就消气了吧！”

　　绿竹急得眼泪扑簌簌流下来，“孺子，快别这么说了，您要存了这样的想头，殿下岂不是更伤心呢！”

　　王娡望着榻顶繁复的花纹，云纹图样上飞舞着升天的仙女，王娡忽而一笑，“天宫该没有这些烦恼吧，我好想上去看看啊！”

　　王娡正喃喃自语，忽然有人进来禀报：“张太医来请脉了。”

　　绿竹喜道：“快请张太医进来！”

　　不知张青生出城寻得了什么东西能开解王娡心结，绿竹也好奇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