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那些事儿》乐彼之园

22、第十一回（下）

　　太后道：“不管怎么着，吴王死了亲儿子，自然是万分伤痛的，他上呈跟哀家闹情绪也情有可原，切不可把他逼急了，俗语说‘狗急还跳墙’呢。

　　少不得哀家亲笔写封信再安慰安慰他，他毕竟要叫哀家一声婶婶，为着这层关系他也不会不给哀家这个老脸。

　　至于刘启呢，虽不能明着责罚他，但也必须给他些教训，否则将来指不定又惹出什么幺蛾子。哀家看皇上要亲自训斥一番才好！”

　　皇上忙答应着，“儿臣之前已经训斥过他了。”

　　太后又道：“光训斥还不够，前段日子，皇上不是让太子监国了吗，依哀家看，先冷他一段时间，不要让他监国。

　　再者，他身边的老师晁错虽然很好，但那终究是在外面陪着他。在内呢，身边须得有几个贤惠的女人时时劝说他，老话说得好‘妻贤无横祸’，太子身边的那几个女人光剩下漂亮了，贤惠哀家倒没看出多少，得再给他物色几个。”

　　皇帝道：“太后说得是，这个自然。”

　　太后道：“罢了，皇上既然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哀家少不得多操些心，帮他物色几个好女子。”

　　皇帝道：“又让太后费心了。”

　　又聊了几句，太后见皇帝越发精神不支，心疼道：“皇儿啊，回去歇着吧，国事能不操心的先别操心，专心把身子养好要紧，你可不能……”

　　说着哽咽难言，皇帝忙宽慰道：“太后放心，皇儿会好起来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还有一摊子事没处理呢。”

　　太后忙喊过房公公，吩咐道：“你去太医院传哀家的话，把负责给哀家看病的几个太医先拨给皇上，让他们使出浑身的本事来，皇上的身体要是再没起色，哀家找他们算账。”

　　房公公答应着去了。皇上也辞了出来，太后只呆呆坐在榻上出神，皇帝的背影又一次沉重地消失在她模糊的视线中。

　　太后亲自着人安排，在皇陵内选了一处上好的风水宝地，隆重厚葬吴太子刘贤，又给吴王刘濞写了亲笔信，吴王虽恨恨不平，终究太后给足了面子，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从此便借口身体有病不再来朝觐见。

　　有暗使传报朝廷，说刘濞身体根本无恙，皇帝知道后雷霆大怒，就要派使臣持诏到吴国申饬刘濞，忙忙地被太后拦下：“皇儿啊，何必动一时之怒，你要是派人持诏申饬，逼得急了，他就反了，反正他岁数也大了，何不等几年，等他老死了，也就清净了。”

　　皇帝方作罢，遂听太后之言，派使臣前去好言安慰了一番，又赐给皇家龙头拐杖，念其身体衰老，颁旨特准免于朝觐，此是后话。

　　且说长安郊外，一队人马日夜兼程，正浩浩荡荡直奔皇城而来。

　　车上坐着一对年轻夫妻，男子英俊魁伟，女子聪慧爽朗，男子抚着女子的手道：“夫人，此番进宫，也不知道能否如愿？”

　　女子睨了一眼，道：“大王，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妾倒是觉得希望很大呢。

　　咱们安插在宫里的内线不是秘报了吗，老太太老早就不待见太子了。最近又出了刘贤这档子事，老太太更加看不上他了，再者皇上又病得很重，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朝政还不是老太太说得算吗？

　　老太太平时就很喜欢大王，皇后更视大王为心肝宝贝，此番入宫，如能见机行事，说不定这太子之位就是大王的了。

　　只要时机对了，定会扭转乾坤。

　　这时机，要靠老天给，也要靠我们自己去创造，没有时机也要创造出时机来。

　　况且，大王进可攻，退可守，咱们进宫只是寻找时机，即使不成功，大王也还是老太太的好孙儿，皇上和皇后的好儿子，太子的好弟弟，并不会有任何损失啊！”

　　男子哈哈大笑，“都说本王身边的羊盛、公孙诡足智多谋，本王看夫人才是真正的谋士啊！”

　　女子笑道：“妾只是在大王面前献丑罢了。”

　　男子一面揽过女子，一面掀开车帘问道：“还要多久才能进城？”

　　有人贴近车前回报：“大王，明日一早就可到达长安了。”

　　男子又道：“先去向太后报信的人出发多久了？”

　　回道：“现在应该到长乐宫了。”

　　男子点点头：“那就好。”

　　果然，长乐宫里一片忙碌。长乐詹事薄光一面吩咐宫女太监准备家宴，一面急急地向宣德殿走去。

　　未及开口，太后先问道：“都准备妥了吗？黄河醋鱼一定要备足了，等吃的时候现烹，武儿最喜欢醋鱼了。”

　　薄光道：“都齐全了，按照太后的吩咐一样都没落，那鱼都是刚打捞的，还活蹦乱跳的呢。”

　　太后笑道：“这就好，这就好。之前使臣说就快到长安了，这都过了两天了，怎么还没到？”

　　薄光道：“快了，快了，太后，刚传来话，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入宫门了。”

　　太后道：“哀家有三年没见武儿了，哀家想这个孙儿啊，听说这次李王后也一起来了，哀家还没见过这个孙媳妇呢，越是等啊，越觉得时间过得慢。”

　　薄光道：“可是呢，微臣也是左盼右盼的，总觉得沙漏里的沙子不见少似的。”

　　正说着，只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来报：“梁王刘武和王后求见太后。”

　　太后喜道：“快让武儿他们进来！”

　　一叠声传报出去，须臾梁王刘武和李王后喜滋滋进得殿来，忙跪下道：“孙儿孙媳给太后请安。”

　　太后激动道：“来，武儿，快到奶奶跟前来。”

　　刘武十分欢喜，忙过去跪下又请安不止，太后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不住地抚摸着，口里念道：“武儿啊，奶奶可见到你了。”

　　刘武在太后怀里撒娇道：“孙儿也好想奶奶，无奈朝廷规矩，不能日日陪伴奶奶，听说奶奶前段时间生病了，孙儿日夜悬心，都担心死了。”

　　说着垂下泪来，太后道：“奶奶知道武儿是最孝顺的了，这次来了，多住一段时间，就跟奶奶住在长乐宫里，你猜奶奶给你预备了什么好吃的？”

　　刘武想了一想，旋即道：“是黄河醋鱼？”

　　太后笑道：“正是呢，奶奶记得这是你最爱吃的。”

　　刘武笑道：“孙儿谢奶奶疼爱，孙儿这次来也给奶奶准备了礼物。”

　　说着命人将礼物抬上来，早有人捧过一个个锦盒，打开了里面都是奇珍异宝：莹莹生辉的和田玉、薄如蝉翼的绢纱、独一无二的千年老参……

　　太后瞅着琳琅满目的礼物，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连连称赞：“好，好，还是武儿最想着奶奶。”

　　刘武又拉过李王后道：“奶奶，这是淑璎。”

　　李王后大方近前来，道：“孙媳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握着李后的手，上下打量，啧啧称赞：“武儿时常在书信里夸赞你，果然是不错的，模样好，说话也爽利，对哀家的心思。”

　　李后听见夸赞，并不扭捏，反而笑道：“要论模样啊，太后真真是第一人，梁王时常向臣妾提起太后，说太后的美貌可是冠绝后宫！

　　孙媳今日一见，谁知太后不仅是最美貌的，还是最慈祥的，今日孙媳可是来着了，非得沾沾太后的福气不可呢。”

　　说得满屋子人都笑起来，王娡在一旁听了，不禁心下纳罕，人人见到太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独她这般爽朗简利谈笑风生，让人不敢小觑。

　　太后道：“你可是来着了，走，去瞧瞧哀家给你们准备的午宴。”

　　刚挪了几步，只见长公主从门外风风火火赶来，刘武一步抢上去，长公主也紧走了几步，二人携手相视，眼中俱是半含眼泪，赶着叫姐姐弟弟。

　　及至长公主见过太后，李后方迎上来请安道：“姐姐安好！”

　　长公主忙携了李后的手说道：“呦，这就是淑璎吧，好一副标致的模样，难怪我弟弟那么宠你。”

　　李后笑道：“标致不标致妾不敢说，梁王殿下是不是真的宠妾，只有他自己知道罢了，姐姐说是不是？”

　　长公主哈哈笑道：“好一张厉害的小嘴，竟叫我不知说什么好了，奶奶，恭喜您老人家，又得了一个厉害的孙媳妇！”

　　太后道：“媳妇厉害好，省得武儿胡来。快去传话，马上开宴！”

　　长公主、梁王和李后一行簇拥着太后来到宴厅，王娡等一众宫女紧随其后，厅里已经簇集了好些人，都是皇室宗亲，见太后来到，忙跪下请安。

　　太后笑道：“都平身吧，今日是家宴，不必拘这个礼儿。众人叩谢，起身与长公主、梁王和李后寒暄一番，方落座。

　　太后巡视了一圈，脸色微沉，道：“皇上和皇后还没来吗？”

　　有太监回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太后道：“哀家不是早就让你们通知皇上了吗，即便皇上有事，皇后到现在怎么也没过来？该不是武儿赶着先来见奶奶，她做娘的挑理了吧？”

　　太后虽是玩笑口气，众人却知这话绵里藏针，俱不敢言，只有长公主笑道：“奶奶，看您说的，我母后再不是这样的人，这要说挑理啊，还真有一个人挑理了，奶奶猜猜这个人是谁？”

　　众人都是一愣，只干笑着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太后道：“哀家可猜不到。”

　　只听长公主笑道：“这个人就是我啊。弟弟一进宫就来看奶奶不说，还送了奶奶好些贵重的礼物，可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呢，什么礼物都没有，倒还得给第一次见面的弟媳准备了一份厚礼。”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红黑漆盒，打开命人递给李后，李后忙起身接过，见里面是一个翡翠玉镯，一打眼便知水头极好。

　　未及开口，只听长公主又道：“奶奶，您说我能不挑这个理吗？”

　　太后笑道：“死丫头，就你会打趣。”

　　说着众人都笑了。李后嘴角微微一漾，早准备了一篇子继续哄老太太高兴的话，笑道：“姐姐，这可是错怪梁王殿下和妾了。

　　给姐姐预备的礼物且不说，要我说啊，姐姐要挑理也得挑太后老祖宗的理。

　　谁让老祖宗教导有方，教育出梁王殿下这样的好孙儿呢？心里眼里只有奶奶，可不是没有姐姐了吗？

　　唉！这也是没法儿的事，谁让老祖宗福气这么大，养出这样好的一个孙儿！”

　　说着满屋子人哄堂大笑，长公主刚欲接话，忽见太监急匆匆喘吁吁来报：“回太后，皇上……皇上突然晕倒了！”

　　众人俱是一惊，太后不由自主站起来道：“你再说一遍，皇上怎么了？”

　　太监道：“皇上晕倒了。”

　　太后道：“好端端怎么会晕倒，昨天太医不是说皇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今天还要参加家宴的，原来……原来你们都在骗哀家，都在骗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