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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第七十九回(上) ...

  •   王娡言语恳切,“将军说的没错,若从政治上论,我本不应该插手此事,或许本宫就是缺少这份政治头脑吧。本宫相信将军的赤胆忠心,相信将军不会谋反,本宫不想看到像将军这样的人含冤受屈,希望本宫这次来可以劝动将军。”

      周亚夫没有说话,他在静静地听,王娡继续说道:“其实,陛下真正恼将军的是将军的桀骜不驯,陛下是一国之主,绝不会容忍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将军在平定吴楚七国之乱中功高盖主,从那个时候起,陛下就已经不再相信将军了。若要重新取得陛下的信任,将军只有恳切谢罪,告老还乡,从此闭门不见任何人,唯有这样,陛下才能饶将军一命。”

      王娡可谓苦口婆心,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她也曾困惑,到底要不要参与进这件事情中来。于公于私,她是不该插手的。

      但最终,内心的良知无法放过她。像周亚夫这样的人,本事大,刺也多,对大汉却是忠贞不二。即使冒有风险,她还是要来劝上一劝。

      周亚夫岂是糊涂之人,纵然旁观者清,他这个当局者也不迷。这样真诚的规劝,饶是他这般铁骨铮铮的汉子,也触动到了内心深处尘封已经的柔软。

      他眼中闪烁晶莹之光,深深作揖,“亚夫岂是不明事理之人,娘娘大恩大德亚夫只能来世再报了!”

      “怎么?将军还是不肯用食吗?”王娡声音透出焦急。

      周亚夫说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苟且偷安,亚夫生不如死!求娘娘见谅!”

      苟且偷安,生不如死。苟且偷安,生不如死。诚然,这是一代战神的生命写照。

      周亚夫最终绝食而死。大汉最有名的女相师许负的预言成真了,到底是命运使然还是性格使然,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同一年同一月,朝廷接连失去两位肱骨之臣,刘启内心百味杂陈,他感觉自己所剩时日也不多了,好在刘彘英气勃发,这个继承人没有选错。

      刘彘涉猎甚广,如今更加痴迷军事。《孙子兵法》早已烂熟于心,上林苑排兵布阵,他坐镇中宫指挥,颇有大将之风。只可惜周亚夫和梁王已经不在了,要不然和他们切磋切磋倒也是一件乐事。

      显然,太子的军事才能不仅体现在战术上,更体现在战略上。早在几年前,太子就开始扩大养马场规模,培育良种马,禁止马匹向外出口。搜罗各国能工巧匠锻造锋利兵器,几年下来,基础准备已见成效。

      但刘彘还是不满意,因为他心心念念的骑兵还没建立起来。如今他只是个太子,老皇帝还在,步伐不能走得太远,唯有在暗中不断物色军事人才。

      春和景明之日,刘彘将能搜罗到的关于匈奴人的史料都看完了,伸了个懒腰,正要叫人再换一些南越国的记载来看,伴读韩嫣紧忙跑过来,给刘彘又是捶肩又是揉背,笑嘻嘻说道:“太子,外面风景正好,奴才陪您到花园里走一走吧。”

      刘彘正有此意,“走,到外面耍一耍剑法去,孤要看看你小子有没有长进。”

      韩嫣偷偷吐了吐舌头,他虽擅骑射,也是投太子所好,硬逼着自己苦练出来的,但于剑法上却不甚灵光,稀松平常得很,听太子说要考究自己,心里着实有些慌。

      他知道,太子的剑术已然了得,若一招就将自己拿下,未免让太子扫兴,他这个伴读就失职了。

      原来,韩嫣是韩王信的曾孙,也是名门之后。他为人乖滑,惯会察言观色,取悦于人,在太子身边服侍乃一等一的高手。太子很是喜欢他,有这么个聪明伶俐的跟屁虫跟在身边,着实舒坦得很。

      来到花园,但见满眼春光灼灼生华,太子越发兴致大起,抽出佩剑,先自耍了一会儿。韩嫣在一旁不断鼓掌,马屁拍得生响,“好剑法,真是古今无双的好剑法!”

      马屁拍得倒也不虚,太子剑法果然炉火纯青。只见他忽然调转方向,一剑刺向韩嫣。

      韩嫣没有准备,睁大眼睛,“啊”地一声,做出举手投降状。太子剑锋已逼进他咽喉,韩嫣只当自己没命了,闭紧了眼睛准备去地下见他祖宗。不料过了一会儿,好像自己还活着,遂慢慢睁开眼睛,太子已经将佩剑收在腰间,目光正投向自己。

      韩嫣灵机一动,忙跪倒谢恩,又连夸太子好剑法,一顿神通马屁,自己也就躲过了与太子比试这一环。

      太子耍得高兴,又沿着花园走了一段路,忽然叹了一口气。韩嫣听在耳中,瞬间来了主意,走近太子身边,先躬身施了一礼,神秘兮兮地说要献上一物,还乞求太子先赦免他的罪,否则不敢献上。

      太子被他吊足了胃口,说道:“好了,孤赦你无罪,什么东西快拿出来吧。”

      韩嫣这才从宽袖中掏出一卷卷轴,环顾左右,在太子面前展开了。

      太子看了,随即哈哈大笑,“你小子可以啊,春宫图都弄到手了!”

      韩嫣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笑道:“殿下,您看下面还有文字呢,听说采阴补阳,能延年益寿。”

      太子一把扯过春宫图,突然喝道:“韩嫣,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给孤看这个?”

      太子忽然变了脸,韩嫣慌忙跪下,“殿下刚才已经说过要赦免奴才的罪,奴才才敢拿出来的。”

      太子忽又笑道:“孤也没说要治你的罪啊,起来吧!”

      韩嫣遂起身,与太子一道津津有味地研读起来。正得趣时,忽见一内侍匆匆跑来回禀,“太子殿下,南宫公主请您快去救救她,公主说她不想嫁到匈奴去和亲!”

      “什么?南宫公主要嫁去匈奴和亲?这消息可准确?”刘彘眉毛上扬,将手中的春宫图摔给韩嫣。

      那内侍有几分吞吞吐吐,只道:“南宫公主正在皇后娘娘那哭呢,说是陛下刚和皇后商量的,南宫公主亲耳听到的……想来是准确的。”

      太子切齿痛骂:“可恶的匈奴人,欺我大汉太甚,总有一天,孤要捣了匈奴单于的王庭,一雪耻辱!”

      椒房殿中花香四溢,馨宁、馨安、馨淑三姐妹围坐在王娡身边。馨安泣涕连连,摇着王娡的手臂恳切道:“母后,女儿不嫁去匈奴,女儿打死也不嫁去匈奴。那种鬼地方的人,听说晚上要跟牲畜睡在一起,他们也不把女人当人看,不是打就是骂,女儿要是嫁到那里,还有活路吗?母后,您去求求父皇,千万不要让女儿嫁去匈奴啊!”

      王娡默默垂泪,心里也难受得很。馨宁忽然开口道:“母后,二妹说得对,怎么能让大汉的公主嫁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我们大汉就真的那么怕匈奴人吗,为什么要和亲?既然想和亲,让他们匈奴的王子嫁过来啊!母后,您去和父皇说啊,父皇最听您的话了。”

      王娡叹了口气,“女儿们哪,你们的父皇也不容易啊,如今咱们大汉还打不过匈奴,只好用和亲维持基本的和平。这次匈奴人索要真公主,真是让你们的父皇为难了,你们以为你们的父皇就舍得把安儿嫁去匈奴吗?他心里也苦啊!”

      馨安哭着道:“这么说父皇是不会收回成命了,是吗,母后?”

      王娡泪眼婆娑,一时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看刚才皇帝的意思,十之八九是要这么决定的。

      馨安见母亲不回答,愈发哭得哽咽难奈。馨宁一向是大姐大的派头,果决说道:“二妹,不要哭了,不就是嫁给匈奴人吗,大姐替你出嫁就是了。”

      王娡流泪道:“馨宁你又说傻话了,你与平阳侯曹寿已定下婚期,就要出嫁了,如何能替馨安再嫁去匈奴呢?”

      馨宁一脸无所谓,“悔婚就是了。”

      王娡摇头,“堂堂皇家公主,这般无信无义,岂不叫天下人耻笑?”

      馨宁不高兴,“母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只有让二妹嫁去匈奴这一条路了吗?”

      “二姐姐不会嫁去匈奴的。”身后传来一道响亮沉稳的声音。

      “是太子弟弟来了!”三姐妹不约而同出声回望。

      刘彘给王娡请安后坐定,瞬间三姐妹就像有了主心骨,尤其馨安,她总觉得没有他这个弟弟做不成的事,只要是他想做的或是承诺要做的,就一定能够做到。

      刘彘淡定说道:“母后,父皇与您商量此事,可有定论了?”

      王娡点头又摇头,“唉,母亲瞧那光景,大差不差的。”

      刘彘笑道:“只要父皇没有下旨,儿臣就有办法。”

      馨宁三姐妹喜出望外,终于收住了眼中的泪水。馨安更是欢喜道:“太子弟弟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的。”

      刘彘起身作别,欲去见皇帝。王娡将他拉住,嘱咐道:“彘儿,你父皇的身体不比从前了,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要慢慢地说,缓缓地说,你父皇再不能受任何刺激了。”说着,止不住流下泪来。

      刘彘安慰道:“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近些日子,皇帝一直卧病在宣室殿。每日三遍用药吊着,行动就出一身汗。皇帝这般刚强的性子,却要日日躺在榻上,怎能不恼?越恼病情越加重,如此恶性循环,皇帝好不焦烦。

      刘彘走进宣室殿内室时,就听到皇帝对内侍发火,越是想用力越是用不上力气,“你们都是死人哪,没看到朕喘得厉害吗,还不快把药给朕端来。”

      服侍的内侍都战战兢兢,生怕掉了脑袋,小心翼翼捧过药碗,刘彘接了过来,示意他们都退下。他将药送到皇帝口边。

      皇帝靠在床榻上,半眯着眼睛,“是彘儿来了啊,父皇不是说过了吗,不要总过来看朕,你要抓紧时间读书,尤其要研习军事,不懂军事可不行啊!”

      刘彘答道:“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父皇还是先喝药吧。”

      皇帝喝了药,苦笑道:“朕从前最不喜欢喝这苦汤药,可如今不靠它不行啊,再苦都得喝啊。”

      刘彘只觉辛酸,忍住泪水,“良药苦口,等父皇病好了,儿臣还要陪父皇到上林苑狩猎去呢。”

      皇帝摇头,“怕是没有那一天了。狩猎父皇不稀罕,父皇只想看看你的军事演练可有长进了。我大汉强敌在背,连年和亲,如今匈奴都来索要真公主了,父皇咽不下这口气!”

      刘彘悲愤郁胸,只是皇帝如今这般光景,他只得隐忍不发作。又要安慰皇帝,“父皇,您放心,终有一日,儿臣会用武力打服匈奴!”

      皇帝睁开眼,瞳仁中微微有一道光亮放出,“彘儿啊,父皇问你,‘武’字是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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