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6、第七十八回(下) ...

  •   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在梁王听来,却大有深意,暗暗揣度太子雄心大志,将来汉匈势必有一场大战。抬头凝神注视,大有赞赏之意,答道:“匈奴是个彪悍的民族,与我们本是同宗同源,奈何现在视我们为异类,屡屡进犯,边地百姓苦不堪言啊!匈奴人之所以如此猖狂,胜在他们有骑兵,有锻造精钢的技术,太子要想与匈奴的战争中取胜,首先要建立我们大汉自己的骑兵,其次要掌握锻造精钢的技术,制造出过硬的兵器,才有可能与匈奴一教高下!”

      刘彘不住点头,半晌语气有些沉重,“小叔叔所言皆命门也,一是骑兵,二是武器,都非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梁王感慨道:“要建骑兵,必须有好马匹,先帝在位时,就注重养马成建设,可我们的马种需要改良,也需要限制向外地出口啊。”

      刘彘拍手称赞,“小叔叔和我想到一块去了。马场的事情,我亲自再抓,相信不久的将来就可以见到成效了。”

      梁王高兴,“太子有大志,我大汉之福啊!”

      刘彘笑道:“小叔叔过奖了,任重道远,不可不早谋!”

      梁王心中赞赏,他终于知道皇帝为什么选择立刘彘为太子了,现在的大汉的确需要一位大有为君主。

      这是命中注定也是时代使然。梁王对太子充满信心,对大汉的未来充满信心,他带着这份信心离开了长安,但是他留朝的心愿终是落了空。

      回到梁国后不久,梁王就染病了,好不容易熬过了春天,以为可以再多活几年,没想到三个月后,也就是在盛夏六月,梁王进山打猎,回来后高热不退,不久少阴心肾衰竭而亡。一代枭雄就这样退出历史舞台。

      窦太后自是悲伤不已,她最心爱的小儿子先她而去,白发人终是送了黑发人,为她苍老的暮年增加了一抹悲色。

      皇帝没有流一滴眼泪,当然,按照太后的意思,他还是赐梁王的女儿们汤沐邑。除此之外,将梁国一分为五,梁王的每个儿子都继承一部分土地,强大的梁国再也没有了。

      就在梁王去世的六月,周亚夫也出事了。他辞去丞相后,身上的旧伤一再复发,身体逐渐日薄西山。其子周阳暗暗筹备陵寝事宜,念着老父亲一生戎马生涯,偷偷找工匠打造了五百甲盾,想等周亚夫死后随他一起葬入陵寝。

      周阳仗着父亲的军功,行事一向倨傲,明知此举违反朝廷律例,也全然没当回事。工匠们一再索要工钱,只颐指气使地叫门房草草打发了事,工匠们气不过,多次上门索要,好不容易见到周阳,却听他言道:“甲盾还未入地陵,当然不能现在给你们工钱,更何况你们打造的甲盾很多都有瑕疵,这也是要扣掉一部分工钱的,你们先回家等着吧,本少爷忙得很,没功夫陪你们在这罗唣!”

      工匠们再想理论时,周阳就让家仆执杖打人了。只好将此事告发,只说周亚夫私造甲盾要谋反。消息很快传到皇帝那,皇帝不是一般地警觉,见奏牍上并没有周亚夫的供词,怒问:“这案子是怎么审讯的,他的供词呢?”

      中尉署官员揣度圣意,回道:“陛下,周亚夫嘴巴硬得很,他不肯承认。”

      “不肯承认,总得有个说法吧,那五百甲盾凭空飞来的不成?”皇帝怒不可遏。

      中尉署官员战战兢兢,“据家仆招供,说是其子周阳私自为周亚夫打造的,为了他死后陪葬用。”

      皇帝冷眼瞅着中尉署官员,“你们就是这么用心审案的?只凭家仆的口供就定案了,朕看你是有意包庇周亚夫吧?”

      中尉署官员吓得尿了裤子,砰砰在地上磕头,“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绝没有包庇周亚夫的意思,绝没有包庇他的意思……”

      “没有包庇他,还不仔细去审理!”皇帝一声喝令,中尉署官员应着出去了。

      官员回到署衙,紧忙又来到地牢,周亚夫在牢笼里闭着眼盘腿而坐,正气凛然不可侵犯。

      有一小吏忙跑过来低声耳语,“大人,周亚夫还是不肯开口,要不要上大刑?”

      那官员打量几眼,一摆手,小吏退下,方说道:“周丞相,开口说话吧,不要难为下官了。”

      周亚夫岿然不动,像是没听见。那官员又说道:“周丞相,人证物证俱在,就算你不开口,一样可以定你的罪!”

      周亚夫依旧闭目不言,那官员冷哼一声,“下官自有办法叫你开口,你就瞧好吧!”说罢,拂袖而去。

      其实,有一人比中尉署官员更着急让周亚夫开口,这个人就是周亚夫的妻子司马如君。那日,中尉署官员气势汹汹来周府拿人,说周亚夫私造甲盾要造反,如君一颗心差点要跳出腔子,她第一个声嘶力竭为周亚夫辩白,“我家老爷一生忠君报国,绝没有私造甲盾造反,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求大人明察!”

      官员言语冷硬,“周夫人,这五百甲盾刚刚从府上搜出来,这么多人在场见证,你说有人栽赃陷害,那是谁栽赃陷害啊?”

      如君一时语塞,回头喝命家仆,“你们说,这些甲盾是从哪里来的,是谁私通外人陷害老爷?”

      有一老年家仆走到如君身旁,低声说道:“夫人,您还是先问问少爷吧,他或许知道这些甲盾的来历。”

      如君心里咯噔一下,“阳儿,阳儿知道这些甲盾的来历?”

      正疑惑时,只见周阳低着头被一个官员推搡着往这边走来,如君跑过去几步,一把扯住周阳,“阳儿,你说,这些甲盾是怎么回事?”

      周阳瑟缩着脖子,十分害怕,“母亲,儿子只是想着父亲一生酷爱打仗,就想造一些甲盾,等父亲百年之后葬入陵寝,跟父亲做个伴儿,真的没有造反的意思啊!母亲,您快求求他们,父亲真的没有造反啊,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会造反呢?”

      如君气恨交加,狠狠地甩了周阳一巴掌,“糊涂!你这是把你父亲往火坑里推啊!”

      如君还要再打,周亚夫拦住她道:“夫人,此时再怪阳儿还有什么用?他也是一片孝心,事情已然明了,周家一门忠烈,何来谋反之说!”

      官员冷笑高声说道:“周丞相,谁知道你们父子俩是不是在这唱双簧呢,有什么冤屈,还是到中尉署辩白去吧。我们也是奉旨行事,来人哪,将周丞相押往中尉署。”

      有两个官吏要给周亚夫戴刑具,周亚夫喝道:“老夫岂能受这等侮辱。”说着抽出身上宝剑就要自刎。

      如君哭着拦住,“夫君,切莫如此,事情自会真相大白,陛下一定会还夫君一个公道。求夫君再忍耐些!”

      周亚夫看着结发妻子满面泪痕,再难下得去手,只扭过脸去,负手叹气,任由他人戴上刑具。

      周亚夫入狱后,如君辗转思量,只能来找王娡求救。王娡也听说周亚夫入狱的事,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如今如君又求上门来,当真为难得很。

      思之再三,还是见了如君。一见面,如君就哭着跪下去恳求。王娡既然见了如君,就没打算袖手旁观。她听如君叙说了一遍,安慰她道:“夫人一定要保重身体,本宫自会想办法搭救将军。先前本宫也打听过了,周将军在狱中一直不肯开口为自己辩白,也不肯用餐,陛下对此很恼怒呢,夫人能不能劝一劝将军?”

      如君哭着摇头,“将军性子刚毅,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眨一眨眼睛,如今有人告他谋反,又将他下在大牢之中,他宁死也不肯受这等屈辱,叫将军为自己辩白比登天还难呢!民妇知道陛下最爱皇后娘娘,求娘娘向陛下求个情,民妇感激不尽!”

      王娡心里不住叹息,如君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微妙,倘若她这个皇后公然为周亚夫求情,只怕周亚夫死得更快,只是看到如君伤心错乱,不忍再让她失望,只得点头答应,心下却令图他法。

      如君走后,臧儿从内室走了出来,说道:“女儿,彘儿太子地位还不稳固,听说这个周亚夫之前就是支持刘荣的,又反对封你哥哥为候,如今他下了狱,也是罪有应得,女儿为何要答应帮他?”

      其实,朝堂上的形势王娡不是看不明白,瞧皇帝的情形,怕是熬不了几年了,到时刘彘登基,就是主弱臣强的局面,周亚夫桀骜不驯,刘彘怕是震不住他,还得靠外戚撑腰,只要周亚夫在一天,王氏外戚就难有出头的一日,这样看来,不帮助周亚夫才是上策。

      可王娡这心里终是不落忍,她知道周亚夫虽桀骜不驯,对大汉还是忠心耿耿的,这样一位直言敢谏的忠臣,她不去搭救恐怕没有会去救他了。

      她已打定了主意,于是说道:“母亲不必担心,女儿自有分寸。”

      正赶上太后身体欠安,王娡去长乐宫请安,陪太后闲聊了一会儿,谈到皇帝的身体,王娡有意无意说道:“经过这些日子调养,陛下身体本来有了气色,谁知又冒出周亚夫的事来,陛下这两日正为这事发愁呢。”

      太后闭目养神,好半天才说道:“做臣子的性子太强悍了,不是什么好事,皇帝这是在为你们母子铺路呢。”

      王娡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好在太后看不见,忙极力展露笑容,“是,彘儿还小,让太后和陛下费心了。”

      从宣德殿出来,王娡还在思量太后的话,她不得不佩服这位老太后的精明,她眼虽瞎,比睁着的人还亮。

      至晚间,王娡服侍皇帝入寝时,想试探皇帝的底线。给皇帝洗过脚后,一边做按摩,一面说着话,“臣妾今日去给太后请安了,太后只是偶感了风寒,吃了两剂药,已经好多了,太后还说让陛下不要挂念,专心处理好眼前的事要紧。”

      皇帝的脚在王娡手中抖动了一下,说道:“太后还是这么爱操心前朝的事,她还跟你说了什么,可有对朕将周亚夫下狱不满?”

      王娡忙笑道:“太后怎么和臣妾说前朝的事,再说了,后宫不能干政,臣妾可不敢坏了规矩。”

      皇帝抚摸了一下王娡的脸蛋,“你啊,总是这么懂事,要是那些做臣子的都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朕也不想杀人啊!”

      “朕也不想杀人啊”说得既无奈又坚决,王娡一颗心忽然揪在一起,手下一滞,皇帝忽然瞪着她问道:“想什么呢,好了没有,朕都困了。”

      王娡忙回神,笑道:“这就好了,陛下。”

      王娡服侍皇帝就寝后,就回椒房殿了。一宿无眠,辗转反侧,无论太后的话,还是皇帝的话,似乎都透漏出周亚夫大限将至了。她还应该帮他吗,要怎么帮他?

      这件事真令她为难,她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回来说,“周亚夫还是不肯开口,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

      最终,王娡决定,冒险走一趟地牢,亲自劝一劝周亚夫。疏通各关节后,王娡换上一袭黑衣,覆上面纱,顺利来到了地牢。

      守卫之人都退到外面,王娡定睛看过去,周亚夫靠墙坐着,花白的胡须挂在嘴边,愈发显出暮年的沧桑。

      王娡轻轻唤了一声,“周将军。”

      周亚夫听了,如在梦中般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之人,又揉了揉眼睛,确信没有看错,才颤抖着声音说道:“皇后娘娘,您怎么来这里了?”

      王娡走近一步,隔着栏杆,将一个食盒递过去,“将军,这是如君为你准备的,是你最爱吃的酱牛肉,还有酒,将军快吃吧。”

      周亚夫忽然流下泪来,哽咽着道:“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啊!我是不祥之人,娘娘不该来这里,还是快回去吧。”

      王娡说道:“将军是明白人,我也不跟将军兜圈子了,是如君来求我救将军,我今日来就是要告诉将军如何脱身之策。”

      周亚夫看着王娡,“我身陷囹圄,周围之人避恐不及,况且我一向反对废刘荣改立新太子,又反对封皇后的哥哥为候,娘娘大可袖手旁观,为何要救我?”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