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开水不冒泡

12、忆往昔

　　姜婉在他们公司顶楼的天台上找到的钟林，她上去见着人就把手里的包往他身上一砸，骂道：“闹什么？！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是想急死谁？！你多大了还玩儿这出啊？你一会儿是不是还想从这儿跃下去一了百了？！！”
　　钟林对着姜婉一向是怂的，而且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他脑子也清醒了点儿，任打任骂道：“婉婉…我没有要想不开，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对不起！”
　　姜婉深吸了口气，拍拍他旁边的地面，也一屁股坐了下来说：“季停舟很担心你，你们俩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清楚啊？一个躲一个找的有意思吗？”
　　“…不是”，钟林烦躁得直挠头：“我刚才跟过去听他和老大谈话，就是怕他因为硬是要和我一起组队跟老大犟起来，但…我没想到他居然…他居然从一开始就因为我刚了一把狠的！婉婉，你知道吗？我，钟林，一个圈子里名不见经传的小配音演员，但就是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原来都还是靠着季停舟才能拥有的，我…我没办法接受，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季停舟面对自己，我当时我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我…”
　　他越说越头低得越下，到最后声音也发不太出来了，只有隐忍的哭腔。
　　姜婉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安慰道：“钟林，不是这样的，就算当初进来的机会是季停舟替你争取的，但在你工作的这几年里，你的每一个作品，收获的每一句好评每一份喜欢，都是你自己实打实挣回来的，你很优秀，千万不要因此否定自己。”
　　钟林闻言身子一僵，继而再也忍不住，抱头哭出声。
　　姜婉在他背上拍了拍，起身往远处走了走，给季停舟回了个电话让人放心。
　　等她再拿着纸回去的时候，钟林的情绪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
　　姜婉重新坐在他旁边，想了想说：“其实，你并不是在怪季停舟瞒着你真相吧？你应该，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
　　钟林吸了吸鼻子说：“理解，怎么不好理解呢？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姜婉侧目看他，判断了好几秒才确定他的话里没有一丝赌气和反讽的成分。
　　“婉婉，我给你讲讲我和他的事儿吧”，钟林说：“突然，想忆当年了。”
　　姜婉：“行啊，正好了解下我男朋友的过往。”
　　钟林一愣，然后抿唇低头笑。
　　好半晌，他才又抬头道：“我跟舟儿是一个专业一个寝室的，他这个人，不用说你也能想到，走到哪儿都是鹤立鸡群，引人注意的，那家伙，在学校里可受欢迎了，颜粉一抓一大把，我们寝室其他的几个歪瓜裂枣，包括我在内，刚开始都不敢跟人搭腔，看他都跟看神仙下凡一样，是早上起来都恨不得拜拜的程度。”
　　姜婉被逗笑：“真的假的？你们男生也这么夸张？”
　　“夸张吧？但真就这么回事儿”，钟林笑笑说：“他看起来太完美了，像个被精雕细琢过的艺术品。”
　　姜婉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个形容惊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钟林：“但很快，他开始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专业上，他的课程作业从来不念新闻稿件，而是一堆让人无法理解的外国诗歌。生活上，他居然开始光明正大的追求隔壁表演系的系草——一个男人。”
　　“同性恋哪怕在六年后的今天都不被认可和理解，更何况是当年”，钟林摇头笑笑：“而且他太肆意了，肆意到，好像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与常人有异一样。这种事情，虽然不犯法违纪，但到底在学校看来影响不好，学校明面上没说什么，却找了个由头给季停舟转成了单人寝室。这下子，他身上能被人议论的点又多了许多出来。没过多久，一股子很奇怪的风向刮向全校——女生要是谁表现的对季停舟有好感，会被嘲笑猴子捞月，被看不起，而男生则更严重，哪怕看一眼，或者和季停舟多说一句话，就会被冠上同性恋的帽子，所以…”
　　“有病吧？！”，姜婉听不下去了，骂道：“这都什么歪风邪气？！谁最开始带的头？！！”
　　“不知道”，钟林说：“但不重要了，季停舟也从来没在乎过，他活得甚至比恶语者更逍遥自在，我真的很佩服他，所以同寝的人有一次用很肮脏的话去羞辱揣测他的时候，我没忍住站出来反驳了。”
　　姜婉歪头：“所以…”
　　钟林无奈笑笑：“所以我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全校第二个公认公开的gay，被室友们联合抵制。”
　　“哦～”，姜婉接道：“没人愿意和你住了，你就搬去和季停舟一起住了？”
　　“emm…”，钟林说：“我当时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同性恋，我本来就不是啊，凭什么要搬走的是我？我就打算跟他们杠到底。后来吧，是有一天下课后季停舟主动找了我，让我搬到他那边去的。”
　　姜婉：“他说了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的？”
　　钟林：“他啊，贼拉酷了，说让我不用浪费时间去跟别人较劲，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呗，嘿我一想也是，虽然不怕那几个人，但每天一看见也确实是心里不舒服，纠结了几天后，我还是搬过去了。”
　　“诶，婉婉你知道，我进寝室的时候舟儿上来就跟我说什么吗？”，钟林突然问。
　　姜婉猜测道：“约法三章？”
　　“不是”，钟林笑了一声回：“这家伙笑得是一脸奸诈啊，说他这个窝是被钉了标签的，我一进去可就再也出不去了，就算以后反悔了，也没人敢再接纳我，我只能安心在这儿待着。”
　　姜婉噗呲一笑：“怎么感觉是进了贼窝呢？”
　　“可不是么”，钟林说：“要不是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我特么还以为舟儿暗恋我呢，这苦口婆心的，就为把我骗进他寝室。”
　　姜婉笑到拍手：“哈哈哈哈…”
　　钟林跟着笑了会儿，又慢慢正色道：“但其实后来我们熟悉了，舟儿跟我说，他非常感谢我，我是这么多年来，第二个替他打抱不平的人，他会拿我当最重要的朋友，尽可能的补足我因为他而错失掉的那部分友情。”
　　“…哇哦”，姜婉感叹了一声，然后好奇道：“你是第二个？那第一个是谁你知道吗？”
　　“第一个？”，说起这来钟林瞬间嘲讽道：“周琒那混蛋呗，就舟儿前男友。”
　　“我也是后面和他熟悉了才敢问的，我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周琒，明明周琒对他从来都是人后小温柔人前贼冷淡的，他还往上凑。结果舟儿跟我说，开学那天他和周琒是坐一趟火车来的，还他妈是邻座，当时吧舟儿被后几排的一个妹子狂要联系方式，但是他不想给，就如实说自己喜欢男的，女的不加，谁知道那妹子一听就炸了，居然当众开始指着舟儿鼻子骂。舟儿不在乎啊，也没理会，但是旁边的周琒好死不死站出来卡着点儿演了出英雄救美，就这，把人给框住了。”
　　“啧”，姜婉分析道：“正好那谁长得也帅是吧？你刚才说是系草？那这一下，形象确实挺光辉高大深入人心的。”
　　“呸，丫就徒有其表！”，钟林提起来就想骂人，但想了想又说：“我一直觉得吧，舟儿就是缺爱，缺温暖，你别看他平时什么都不在乎，好像谁都伤害不了他的样子，但我跟你说越是这种人，在得到那么哪怕一丝丝别人对他的好的时候，就越会永远记在心里，并且十倍百倍的对人好回去。比如对周琒，比如…对我。”
　　姜婉抿唇，对此没说什么。
　　钟林沉默了会儿，才继续道：“舟儿挺不容易的，他跟我说他高中的时候就和家里人摊牌了，三年都是鸡飞狗跳过来的，而后来他和周琒正式在一起，周琒他妈也跟着一起闹，舟儿就彻底被断绝关系了，成了实实在在的孤家寡人。”
　　姜婉叹气：“唉…”
　　钟林昂了昂脸说：“不过啊，舟儿自己有能力，我跟他住一块儿了我才发现，他其实每天晚上都会在寝室里玩儿配音，好家伙啥音色他都能精准拿捏，给我看得一愣一愣的。那些基本都是他在外面接的散活儿，他说有的没钱，有的有钱，但一来是喜欢，二来零零散散的够他生活费，所以他特开心，干的可起劲儿了。也就是后来，快毕业了，大家都面临找工作的问题，舟儿吧，名声都他妈被学校那群人搞臭了，根本没什么配音公司敢签他，当时幸亏齐音是用音频盲面，舟儿才凭借过硬的实力征服了我们现在的老大，挺不容易的…太不容易了，你说，这么不容易他当初为什么还非要捆上我啊！他不知道万一人不乐意谈崩了，他自己也会饿死吗他？！”
　　说到最后话题还是又绕回今天这事儿，钟林又变得激动起来，姜婉跟着说：“他肯定知道，但我觉得相比一个很珍贵的工作机会而言，他是觉得你更重要罢了。”
　　钟林闭了闭眼睛，闻言鼻子又不争气的一酸。

　　彩蛋：
　　顾逢：这章我在哪儿？
　　季停舟：在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