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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欺骗 ...

  •   过了好半晌,昔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一边,背转了身子,又缓缓坐下。风墨似是隐约看见昔云正摆弄着什么,但被她的身子挡住,无法看清。
      他垂下头凝视着自己的手,张开,握紧,再慢慢张开。还是无法相信,苦练了数十载的内功,就在那一掌之下,瞬间烟消云散。
      如果没有受那两次内伤,今天这一掌,根本打不到自己身上,以前他从未后悔过两次救下昔云,可现在,他却犹豫了。
      现在想想,如果那次自己不救她,现在武功尽失的,就是昔云而不是自己。
      若果真如此,自己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她,不会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可是现在,自己的内功无法使用,还怎样护她周全?
      她真傻,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回来?
      又在密室里呆了半晌,风墨忽然站直身子,走到昔云身后,轻声道:“他们走了,我们出去吧。”
      昔云点点头,站起身,跟在风墨身后。走出两步,风墨忽然道:“记住,出去以后不许跟着我。以后,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谁也不再认识谁,明白了?”
      昔云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教主,不要再说没有意义的话。”
      风墨沉声道:“这是命令。”
      昔云仍旧面无表情:“那恕属下这次不能遵教主之命了。”
      风墨停住脚步,猛然转过身来。凝眉怒道:“你还跟着我干什么?现在的我能给你的只有连累。你跟着我,也不一定能护的了我,白白送命罢了!”
      昔云抬头看着他,冷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丢下你,自己跑掉?风墨,你觉得这可能?”
      风墨扶住她的肩,表情缓和了些许,道:“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想让他们找不到我也容易。但你若跟着我,太冒险了。我不能拖累你的一生,那样我不会安心。”
      昔云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子:“让我在这个时候丢下你,我同样不会安心。风墨,这个时候,你竟然还说这种话。你是教主,但是没有意义的命令,恕属下不能遵从。”
      风墨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没有再说话,抿抿唇走出了密室。
      昔云跟着他走出密室,外面的天空阴的厉害,云彩连成一片,乌沉沉的压下来,空气闷得人仿佛要无法呼吸,风呼啸着卷过山谷,吹得人的衣襟都飘起来,发丝在空中凌乱的飘舞。
      昔云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眯起眼睛看了看阴沉的天空。阳春三月,天色却如此阴暗,真的是山雨欲来呢。
      风墨走在前面,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她便那样一步一步的跟着,不问他要去哪里,只是无声的跟随,哪怕目标是天涯,有他就好。她像一只在海中飘零的孤舟,只要有他的地方,便是岸。
      爱上一个人,原来是这种感觉。无所谓自己的悲欢苦乐,只要他幸福平安,就什么都够了。
      现在,她什么也不奢求,只要他能平安,让她做什么都甘愿。
      哪怕...是陪上自己的性命...
      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前方的风墨忽然停了下来。
      昔云抬头看去,越过风墨修长有形的背影,可以看到对面站着的身穿白衣的男子。男子的视线在风墨脸上扫过,然后淡淡扫向她。
      刚刚自己在意识混乱的时候扔掉的银剑,此时稳稳地挂在对面男子的腰上。昔云忍不住惊呼出声:“笑言!”
      风墨听到她的喊声,身子僵了一下,头稍稍向后转了一点,随即又转回去。
      寒笑言不看风墨,仍旧看着她:“盈盈,跟我回去。”
      昔云没有回答,风墨的拳头不自觉的收紧了一些。
      寒笑言上前一步,道:“跟我回去。明明答应过的事,你反悔了?”
      昔云缓缓摇头,咬着唇角后退了一步,风墨轻轻垂下眼睛。
      寒笑言转过头与风墨对视,漆黑的眼睛如一池深潭,澄澈的映着人的倒影,可是却深不见底。面上没有丝毫的波澜,表情是少见的冷淡。
      他淡淡的开口:“风教主,你杀了丛院师,血债本要血偿,但看你如今的样子,好像已经没有必要再杀你了。我放过你,但是你不可以再连累盈盈,让她跟我回去,以后,我们两清,互不相欠。”
      风墨微微勾了勾唇角,垂了下眼又抬起,淡淡道:“即使是失了内力,寒公子也不一定就能杀了风某。至于云姑娘,风某并没有拦着她,如何抉择,要看她的意思。”
      寒笑言把目光转向昔云,那目光瞬间蒙上了一丝期盼:“盈盈...”
      昔云不说话,只摇了摇头,寒笑言急道:“为何还不跟我回去?现在清辉教再也不是什么武林第一大教了,留在这里没有丝毫用处,只会白受连累!”
      风墨陡然转头,直盯着昔云。
      现在的清辉教,的却已经毫无用处。那它曾经对于她的用处是什么?武林第一大教,其内武林秘籍众多,奇功心法无数。难道...只是为了复仇么...
      被仇恨趋势,所以不计后果,不惜代价。进入清辉教,只是为了偷学?
      现在清辉教已经七零八落,的确对她已经没有了丝毫用处。是时候抽身而退了。
      风墨死死的盯着昔云,急切的想从那紧抿着的双唇中听到能给自己安慰的答案。只要她说她的目的不只是这个,只要她说自己还有一点私心,只要她说她爱的不是寒笑言,只要她说出来...她说出来,自己就一定信她。她说出来,自己就绝对不会把她交给寒笑言,她说出来,他立刻就带她走。从今以后,散漫随心,闲云野鹤。
      只要她说出来...
      隐忍的日子已经太长,太久。深爱一个人却要将她狠狠推开。这种滋味的痛,他已经尝得太过真切。他不要再忍了,他不能再等了。
      只要她说出来...
      然而,昔云只是轻轻眨了眨眼,垂下头,什么也没有说。
      风墨的呼吸蓦然一滞。
      寒笑言冷冷的笑:“为什么不回答我?你还是喜欢他,对不对?你反悔了,对不对?我和你在一起十六年,你从来没有对我动过心,对不对!”
      昔云缓缓摇头,两个男人同时睁大眼。
      昔云缓缓抬起头,没有去看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表情,静静的盯着远处,幽幽开口:“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
      寒笑言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风墨的身子不可置信的晃了晃。
      昔云的心里发出苦笑,她笑自己太傻。到最后,竟还是要违心的说出这种话。寒笑言,风墨。他不希望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然而和自己在一起,却是给他们最大的伤害。
      寒笑言与自己青梅竹马,他对自己的感情世人皆知,十六年,若说对他没有丝毫感情,自己都不会相信。可是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在以一个妹妹的眼光,在看待一个处处顺着自己,护着自己的大哥。
      自己根本没有投入感情,所以没有资格让他被自己的仇恨连累。他是寒家的三少爷,前途无量。若是没有自己,现在的他凭着那身过人的武艺,或许早已经和曾经的风墨并肩了。
      而风墨...
      只要...能够救他,怎样都无所谓。
      所以这个时候,万不能再让他对自己有丝毫的念想,否则,那个目的,怎么可能达到。
      昔云咬了咬牙,狠着心将视线转向寒笑言,缓缓道:“但是我不能跟你回去,那样会连累到你,我也不会安心。我还有仇没有报,等报了仇,我自然会去我该去的地方。”
      寒笑言怔怔的看着她,面无表情。
      风墨也同样看着她,一双眸子黑漆漆的,深渊一般不可见底。
      他静静地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说的有些艰难:“刚才的话,是真的?”
      昔云的唇边滑出一丝冷笑,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却还是深深点了一下头。
      风墨忽然笑了,似乎遇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笑起来的时候,上挑的唇角带着满满的自信,他轻轻摇了摇头:“你骗我。”
      “有那个必要么?”昔云轻轻笑了一下,转过头看向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镇定:“这样说,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我为何要骗你?我只是不想违了我自己的心。”
      “不想违了你自己的心?”风墨轻轻笑了笑,挑了挑眉:“那刚才我要你走,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我现在对你来说已经毫无用处,不是么?”
      “是。”昔云别过头,眼神冷冷的看着地面,语气如眼神一般冰冷:“但是你曾经对我有用处。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受过你的恩,总是要报的。这是于私。于公上说,你是教主,我是教主护法,我尽了职责,方能对得起自己的心。”
      昔云垂着眼看地面,所以,她没有看到风墨的手指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风墨看着她,抿着唇不说话,过了好半晌她才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他的目光,曾经那样熟悉,此刻却分外陌生。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无声的逼她卸下伪装。昔云逼自己溢出冷冷的笑:“如果教主现在不再需要属下,吩咐一声,属下立即便会离开。职责尽了,也就该遵从命令了。”
      风墨的身形猛的僵硬了。
      昔云强迫自己直视风墨的眼睛,眼神没有一丝闪躲,亦不带一丝情绪,风墨僵着身子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忽然失笑,摇头道:“你当年入我清辉教,目的就是为了那些武林秘籍,没有别的?”
      昔云眼不眨,声不颤:“没有。只为了能学到那些秘籍。报仇。”
      她将报仇二字说得极其冰冷决然,寒笑言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昔云何以会突然这样做,这无异于故意激怒风墨,自行放弃。看如今的情势,风墨似乎对昔云动了情,而为何她自己却要做的如此决绝,风墨现在一运内力杀人就会死,若她真的那样在意风墨,不正应该极力想留在他身边保护么。
      昔云的目的,他二人当然无从知道,如果可能,昔云甚至想永远不让他们知道,可是没有什么秘密可以瞒得长远。昔云当然希望秘密戳破的时候,目的可以顺利实现。
      风墨的拳头攥的死紧,骨节都透出僵硬的白色,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垂下眼,默了半晌,脑中百转千回,最后剩下的,只有一堆凌乱的碎片。
      这六年,只道是自己一直亏欠她,但他从未后悔过对她的冷淡。清辉教主的声名,威震武林风光无限。只是江湖中风雨飘摇,个中涌动的暗流非人所能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过传奇的人物,纵然武功冠世,到最后往往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他作为风家的独子,继承祖业并将清辉教发扬光大是不容推辞的使命,纵然浪高千丈,他还是要踏上这条不归之船。
      既然这是命,他便认了,只是要连累的人,毕竟是越少越好。
      更何况是自己最爱的人。
      六年的冷漠,六年的隐忍,六年的煎熬,只想着即使痛苦了一生一世,能换她平安二字就好。
      却没想到到头来,自以为辛苦守候的六年,居然变成了笑话一场。
      眼前的挚爱,居然就那样决然的说出了从未爱过。六年来自己为她暗中所做的一切,只换来她的报仇二字。
      从开始就在欺骗,到最后,竟还是欺骗。
      只不知,是谁欺骗了谁...
      风墨忽然又自嘲的笑了笑,她的目的只是报仇,她从未喜欢过自己,这不是一直以来,自己尽管违心,也最想看到的结果么?
      无意间的视线下垂,轻轻扫过腰间的佩剑,本已移开的视线忽然又拉回,风墨猛然间呼吸停滞,死死盯着六泉剑,心里猛地一颤。
      耳边,紫貂曾经说过的话飘然响起:
      “属下不敢妄自猜测,可是能够进入教主房中盗走六泉剑的,应该...不是外人。”
      “江湖中多是有胆有谋的侠士,赵家和寒家既属四大家族,也应不是不问青红皂白之人。”
      不错,清辉教内戒备森严,何况六泉剑是挂在自己的房中,能将它轻而易举的盗走,栽赃过后再无声无息的送回来的,怎可能是外人?
      寒笑言曾经劫走过昔云,过了不久,昔云便一身湿漉的从寒家逃了回来。如果自己没有记错,昔云被劫走后,六泉剑便没了踪影。而昔云返回之时,正是六泉剑失而复得之时。
      会不会,太凑巧了些...
      风寒云赵四大家族,在武林中的声望谁人不知,而这一次只是死了几个门人,寒赵两家便不分青红来到韶乡围攻清辉教,而且扬言血债血偿,不要他风墨的人头誓不罢休。
      这大大出乎四大家族平日的行事风格。纵然六泉剑所留下的伤口是铁证,赵寒两家的决定也不该如此武断。
      风墨沉下气息,缓缓抬起头,双目紧盯着昔云,面无表情,出口的声音同样冰冷:
      “六泉剑,是不是你拿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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