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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围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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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教外,一众武林人士将总坛团团围住,个个神情严肃,拧着眉头看向总坛上一身黑衣傲然而立的人。
扳着的面孔之下,心思各异。
老一辈的武林人士见过风墨,却也忍不住在心中为他的容貌和气势赞叹,一身黑衣长身玉立,站在那里神色间没有一丝慌张和害怕,周身透露的满是自信和与生俱来的贵气,在人群中一站,自然而然的便能成为焦点。
一些之前没有见过他的新人,都在下面暗暗吃惊。
清辉教杀死赵寒两家门人的事,这段时间一直传的热闹。这些新人大多是抱着一腔激情随波而来,幻想着自己也能在“捍卫武林正义”这样的大事上有一丝细微的功劳。在江湖上听人传闻,早就在心里把清辉教主想象成了一个满身邪气,野心勃勃的阴险之徒。但此番亲眼得见,纵然不情愿,也只剩下惊叹了。
这样的人,仿佛生来就是该给人赞颂的。
风墨站在高处,环视了一下四周对他怒目而视的人,仿佛没看到那些怨恨的目光,只略微一拱手,唇间尚噙着淡淡的笑意:“众位英雄请了。只不知诸位今日齐聚我清辉教总坛,是有何赐教?”
坛下有人在人群中喊道:“风墨,不要假惺惺的!今日我们来此的目的,你该清楚!”
“就是!就是!“有几人跟着起哄。
风墨的目光瞥到坛下,望了一眼刚才喊的那位蓝衣青年,淡淡扬唇道:“风某愚拙,实不知各位今日的来意。若是来做客的,风某照顾不周,有所怠慢,这里给诸位配个不是。若是有别的来意,诸位不妨说明,风某洗耳恭听。”
底下有人还欲说话,外面就有人高喊:“妙空大师到了!”
这一喊,人们纷纷转头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带着身后一众弟子缓缓行来,人群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道。
老和尚走到人群最前方站定,双掌合十,一开口,长长的白须在空中微微抖动:“风施主请了。”
禅音寺的主持妙空大师,是如今武林中威望最高,资历最深的长者。风墨冲他抱拳颔首,微笑道:“晚辈不敢,大师请了。”
妙空大师念了一声佛号,环视了一下众人,朗声道:“我等此来,目的只有一个,赵寒两家门下之人近日无故被杀,凶器似乎是贵教教主的随身配剑,风施主对此,是不是应该给个说法。”
风墨的嘴角淡淡扬了一下,淡然道:“原来是为此事。风某不瞒诸位,前月在下的六泉剑被盗,是何人所为目前不明,教中正在追查此事。近日剑又突然被那贼人送回。依风某之见,这恐怕是个很明显的阴谋。”
“撒谎!你教中戒备森严,那六泉剑定也是随身携带,谁人有本事能把它偷了去!难道西风一任秋,是闹着玩儿的?”
说话的还是那个蓝衣青年,风墨垂了下眼,很快又抬起,正要开口说话,底下又有人道:“何况剑丢的时候你不说,现在事情闹出来了,就编出丢剑的谎话来哄骗我们,说不是你干的,有何证据?”
风墨微微蹙眉,沉声道:“六泉剑在前月确是被盗,等我们抓住盗剑的贼人,定会给诸位一个说法。”
“谁不知道你清辉教是武林第一大教,那个贼人敢上这里来偷东西。别是到时候,你自己弄一个假冒的贼人出来,哄骗我们大家。我们若真上了当乖乖等着你的‘说法’,恐怕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枉死呢。”
“说得对!”
一个人高声嚷出来,底下便有无数人随声附和。
昔云站在风墨身后,一身武装,将手按在腰间的剑上,冷眼扫视着坛下蠢蠢欲动的众人。
这些人,他们是来“维护武林正义”的。
十年前,年仅十六岁的风墨登上清辉教主之位。当上教主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了战书决斗,对方,是为恶江湖十余载的“南山一霸”,葛钟。
说是年轻气盛也好,是胸有成竹也罢。年仅十六岁的少年,手持六泉剑,经历了三天三夜的恶斗,最终为江湖铲除一害。这件事很快成为了奇闻,风墨这个名字,一下变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七年前,曲阳第一邪教天行教土崩瓦解,曾经笼罩在曲阳上空的那片黑云消散了,散的干净利落。天行教教主黎天行,被一个人用凝海九天震断了全身的经脉,当时就咽了气。而那个人,正是当时只有十九岁的风墨。
风墨即教主之位十年,十年间,匡扶正义无数。零零碎碎的功绩数不胜数。而此番,仅是因为一场尚不能断定的江湖血案,骄傲的武林弟子们,便将刀剑指向了这个曾被他们奉为传奇的人物。
他们心安理得的收下了风墨为他们创造出的太平胜景,自以为练就了一身武艺,然后口口声声说要“维护武林正义”,举着兵器铲除贼子风墨。
很可笑的事,可她却偏偏笑不出来。
“阿弥陀佛。”
妙空大师喧了一声佛号,吵嚷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妙空双掌合十,视线微微抬起凝视着总坛上的人,缓缓开口:“风施主,依老衲看,还是听听赵寒二家的人怎么说。”
风墨微眯起眼睛,视线往妙空大师旁边扫去,妙空身边站着一位身穿蓝衣的男子,大概四十岁上下,长得很瘦削,一撮小胡子长在瘦瘦窄窄的下巴上,倒是显得几分精神,风墨认识他,他是赵家的掌门赵元凡,外号天极长老,实际也不算老,只是在江湖中辈分高而已。上次在雪地上要杀昔云的那个铁臂慕容槿,是他门下的大弟子。
再往旁边看,那一身青衫的是年已半百,却依然精神奕奕的寒老爷子,寒家的领头人。寒老爷子身后站着他的三个儿子,出了名的寒家三少,个个武艺超群,一表人才。寒锦言,寒恪言,寒笑言...
寒家其他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而寒笑言的一双眼却紧紧的盯着他身后,面无表情,目光复杂。
寒老爷子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天极长老开口道:“风教主,我赵寒二家,自问与你素无仇恨,既同属四大家族之中,为何要对我的门人下杀手?这事,风大教主还是要给个交代。”
风墨的眼神淡淡的扫向他:“世伯,该说的,风某早已经说清楚了。六泉剑曾经被盗,人,不是风某杀的。”
“那你说出个人来,谁能从你这里,悄无声息的盗取六泉剑。”
“这事还有待风某彻查。”
“你说不出来,因为没有人能单枪匹马的做到这件事。”天极冷笑着瞥向风墨,捋了捋胡子:“风教主,狡辩也无益,你杀我无辜门人,这血债,要用血来偿。”
风墨淡笑着瞥了一眼坛下满满的人,这些人今日来,都是想着铲除清辉教的。
既然如此,何须以面具示人。
风墨目光一转,转向坛下站着的另一人身上,开口道:“寒世伯的意思呢?”
寒老爷子垂眼想了一下,仰头道:“丛院师是寒家的功臣,寒家,不能让他及众弟子枉死。”
昔云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看了寒老爷子一眼,然后视线转向他身后。
对上那惊诧的视线,寒笑言轻轻将头调转开。
“世伯这样说,风某无言以对。既然诸位不信风某所言,那风某亦别无他法了。”风墨冷着眼向坛下扫视了一圈,右手按在了腰间的六泉剑上。
妙空大师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江湖中的事情,就只有用江湖中的方法解决了。”说完又喧了一声佛号。
坛下的江湖儿女听到这句话,都举起兵器向总坛杀来,杀在前面的是赵寒两家的人。杀到坛下,被清辉教的弟子挡住,双方混战成一团。
江湖儿女毕竟人多,实力不容小觑。况且清辉教的弟子与他们素无冤仇仅是自卫,所以大多只守不攻,片刻之后,清辉教弟子死伤增多,对方却无人丧命。
风墨站在坛上微微凝了眉,昔云执剑挡在他身前。
有江湖中人攻到坛上,被坛上的清辉教弟子接住厮杀。
忽然有一人从坛下几步跳跃来到坛上,身形极快,昔云尚未及反应,那人已到身前。慌忙举剑来迎,对方的剑已经飞快的向她刺来。
昔云的剑尚未迎上,便听道叮的一声兵器相撞的声音,垂首看去,面前的剑闪着流烟的光彩横在自己胸前,挡住了对方刺来的剑。
风墨从背后将六泉剑伸过来,替她挡住了对方的进攻。
昔云回了回神,正准备举剑迎战,肩膀便被人抓住,紧接着一股大力将她向旁边甩去。
踉跄着被甩出几步,站稳身子后发现,风墨正在与慕容槿拼剑法。
刚才用剑刺向自己的,是慕容槿?
刚才将自己甩出去的,是风墨?
为什么?他是教主,而她是教主护法啊。
愣神之际身旁便有人袭击,昔云慌忙举剑迎战,命令自己不去想其余的事情。
但心里还是乱乱的,无法做到平心静气,刚刚挥出的剑在半空中停滞,昔云惊讶的看着一把大刀向自己挥来。
坛下疾速飞来一个旋转着的物体,速度极快,迎上大刀,两个一起甩飞出去。大刀在空中划出一条曲线,噗的一声扎入地下,尾部兀自晃动不停。
紧接着一道银光在面前闪过,举刀砍她的男子挣扎了一下,倒地。
昔云睁大眼,呆呆的看着面前一身白衣挺剑而立的男人。
男人皱眉看着她,怒道:“这种时候还在愣神,是不是还想死得快些。”
她诧异的盯着他,男人瞪了她半晌,随手挡开几个向着她杀过来的江湖儿女,最终叹气道:“我不能帮你,自己小心。”
她呆呆的点头,一回神,发现男人已经拿着剑,刺向了清辉教弟子。
他们最终,还是要对立么?
风墨救了她,寒笑言也救了她。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甩甩头,回身挺剑向刚刚跃上坛来的人刺去。
但刚刚甩出剑,她又一次愣住。
跃上来的人,是天极长老。
愣神只是一瞬间,剑锋马上便刺了出去,天极一个侧身躲过,宝剑擦断了他的几缕发丝。昔云飞速收回手,又一剑刺过去。
剑在半空中被天极挡住,他脸上泛起冷冷的笑:“小姑娘,身手不错。”
“承蒙夸奖。”昔云收回剑,天极欺身向前一步,昔云高跃而起,身子腾在半空,引剑向下挥去,银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
天极一个回身,昔云刺空。
昔云将足尖在旁边人的肩上一点,再一次跃起。在空中转身,再次将剑下挥。
天极举剑来挡,双剑在空中相击,叮的一声撞出火花。
昔云疾速旋身落地,衣裙在空中猎猎作响。
还欲再攻时,天极的目光却向昔云身后瞥去。然后飞速掠过去,猛然引剑刺向她身后的人。昔云慌忙去挡,天极拨开她的剑,回身将剑横在了她身后之人的颈间,喝道:“住手!”
昔云停下动作,惊诧的盯着被剑指住脖子的紫貂。
天极冷笑道:“你跟我走。”
昔云挑眉喝道:“凭什么!”
“凭她的命。”天极掂了掂手中的剑,盯着同样一脸诧异的紫貂,唇角勾起,道:“你若不走,我不介意让我的剑再向前一些。”
“你敢!”昔云勃然怒吼出声:“你敢伤她!你试试看!”
就在这时,二人的身后传来一声大叫,和人倒地的声音。天极的双眼蓦然睁大,隔了好久,才缓缓转头,向后看去。
慕容槿倒在一地的鲜血中,双眼大睁,死相可怖。
风墨手中的六泉剑被鲜血浸透,泛着妖异的红光。
“槿儿。”天极咬着牙回过头,顿了半晌,猛地抬头瞪着昔云,低吼道:“我要你死,我要你现在就死在这里!”
“你放了她。”昔云同样咬着牙,沉声道:“否则,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天极将手中的剑往前送了送,紫貂的颈间出现一道血痕。
“住手!”昔云和风墨同时吼出声。
紫貂从惊讶中回过神,盯着架在脖子上的剑看了两眼,然后愣愣的抬头看着昔云。
昔云迎着她的视线,眼神动了动,转头对天极道:“不许伤她。”
“伤她?”天极眯起眼睛,恨声道:“今天要么你死,要么,我立刻就杀了她。”
“你门下的人不是她杀的,要陪命,不该她来陪。”风墨突然出声,冷冷道:“慕容槿也是我杀的,不干她的事。如此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天极长老做事,光明磊落得很。”
天极又将手中的剑向前推了推:“我只要她的命。”
紫貂颈间的鲜血染红了剑尖,昔云忙道:“住手!”
天极的动作停下来,冷眼看向她。昔云将手中的剑横在脖子上,冷声道:“你放了她,我给你我的命。”
风墨和紫貂同时出声:“不行!”
风墨焦急的注视着她,紫貂缓缓摇头,有泪从脸颊上滑过:“姐姐,紫貂的命不值钱,他要便要了去,可你若死了,谁来保护教主?”
昔云长出一口气:“这些年你一直照顾我,我已经欠了你太多,不能再欠上一条命,我还不起。”
剑向颈上引去,耳边是紫貂撕心裂肺的大喊:“不―――”
一把剑飞速伸过来,铛的一声隔开了她手中的剑,昔云只觉手臂被震得发麻,不由自主的松了手,银剑咣当掉落在地。
风墨愤怒的声音传来:“你若死了,你爹娘的仇谁报!”
昔云愣住,天极愣住,紫貂也愣住。
昔云呆呆的看着风墨,风墨也愕了半晌,垂了一下眼,别过头。
爹娘的仇,他知道。
自己是谁,他知道。
原来一直都未曾瞒过他,原来一直,都是他在操纵一切。
紫貂的声音响起,拉回了她震惊的思绪。
“姐姐...”
她僵硬的砖头,看向已是满面泪痕的紫貂。
紫貂泪流满面,却扯开了一个笑容:“姐姐,对不起。”
她极度惊诧,只知道呆呆的看着紫貂,紫貂还在说:
“一直以来,你的事情我都知道。教主也知道,有些...是我告诉他的。我对教主从来只有忠心,所以我一直骗着你,你把我当妹妹,我却在做这样的事...对不起...”
她怔怔的看着紫貂的嘴唇一张一合,机械的听着从那双唇间飘出来的话。
“我对不起你,所以不能再让你舍下自己的命救我。姐姐,你可以生紫貂的气,但是,求你不要恨教主,他做的,全是为了你...”
昔云已经失去反应,只知道盯着紫貂。
“姐姐...”紫貂又笑了,笑得很温暖:“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
昔云猛地睁大双眼,直直的看着紫貂将身子猛地向前探,直直的看着那剑刺进她的咽喉,紧接着,鲜血猛地旋转着飞出。
殷红的血染红了银剑,染红了紫貂的衣服,染红了总坛的青砖,染红了...她的视线。
红色的视线里,最后的画面忽然变得极缓慢,视线中的紫貂一点一点倒下去,眼神中的光彩一点一点涣散,唇边的笑容一点一点僵硬。
她只知道呆呆的看着,连喊的力气都失去了。
倒在地上的紫貂费劲的将视线转向她,挣扎着吐出几个字,声音像被人卡着,字断断续续从喉间蹦出:
“姐...姐姐...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