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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灼灼其华 ...

  •   六年前......
      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雪片,打在人脸上生疼生疼,沁盈裹紧了身上的大氅,看看远方小小一个黑点,叹了一口气,在空气中留下一团白雾。
      就快到了,再走几步,几步...
      脚印印在雪地上,清晰的两行...

      “姑娘,你醒了?”
      温和成熟的声音响在耳畔,沁盈眨了眨仍是迷蒙的眼睛,定了定神,随着视线的聚焦,这才看清了面前的人。
      眼前的女子约莫有二十上下,鹅蛋脸形,身穿石榴红色的紧身武装,一头乌丝在头上绾了一个大大的流云髻,鬓边斜插着一个顶部有婴儿手掌般大小的步摇,银色的,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女子很漂亮,细长的眉毛如两弯柳叶。眼睛是桃瓣的形状,英气中带着几丝妩媚,红唇只盈盈一点,皮肤细白如玉。
      眼前的女子见她睁开眼睛,竟似是微微一怔。
      “我...这是在哪儿?”沁盈用手扶住头,想要撑起身子,被那女子轻轻扶住:“姑娘别动。”
      那女子扶她躺好,微微一笑,道:“姑娘刚刚晕倒在雪地中,被徐管家发现,才送到我这里来的。这里是清辉教的驻地,我叫步摇,是教主座下的护法。”
      这里...是清辉教的驻地?沁盈惊讶的咬住下唇,转头环视四周。方才还在想要通过何种方式才能进来这里,现在竟就这般躺在这里了,成功来的,也太轻易了些。
      步摇拿过一个茶杯,喂她喝了两口水,边问道:“姑娘,你会武功?”
      沁盈点点头:“嗯,以前在家中时,曾跟着家父学过一些,步摇姑娘怎么会知道?”
      “呵呵...”步摇笑了笑:“你不是因为内力反噬才晕倒的么?姑娘,我知道我说不上话,不过我还是要劝一句,你的内力很强大,所以要时时注意,修习强大的内功心法会造成经常性的反噬,自己要小心才好。”
      沁盈点点头,心里却是一惊,步摇好厉害,竟能看出自己内力反噬,还能看出自己正在修习强大内功,那她也应该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想想也对的,她是风墨的护法,自是出自名门正派,武功怎么会弱?

      想到这次与步摇的初遇,昔云垂了垂眼睛,视线看向池水中游动的锦鲤。
      那时自己刚刚从寒家溜出来,踌躇着不知该怎样进入清辉教内,天上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自己终因内力反噬晕倒在距清辉教驻地不远的地方,被人发现带入教中,交给了当时的教主护法步摇。
      后来...风墨就来了...
      她对他说,自己家破人亡,无所依靠,情愿进入教中为奴为婢,精心侍奉,以偿其搭救之恩。
      风墨听了她的诉说皱了皱眉头,思忖了半晌,在不经意的一转头,与她的视线相撞时,猛地一愣。
      然后他只是点点头:“步摇,你去安排她的住处,先在笔墨上伺候吧。”
      再然后,自己就成为了一个书房里天天围着笔墨纸砚打转的小丫头,铺纸,研磨,将一张张他写好的字拿出去晾干墨迹,在还是云家千人捧,万人疼的大小姐时,这是她想也没有想过的事情。
      风墨的字很漂亮,漂亮到让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习武之人。这样的一手好字,怕是就连那些苦练数十个春秋的文人都不可能写出。
      所以风墨才是一个传奇,风家的独子,从儿时起他的相貌便能让所有见过他的人在惊叹过后永生不忘。西风一任秋,风家深藏不露的绝学,当今武林中最强大的武功,却被他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融会贯通。十九岁,凝海九天第九天被他一举拿下,这样可怕的天赋,许多武林前辈都只能捋捋胡子,望“风”兴叹。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样样了得,风家,到底是修了几世的福气,能得此武林中千万年不遇的怪胎。
      昔云轻轻闭上眼睛,表情木然而绝望,半晌复又缓缓睁开,慢慢蹲下身子,透过栏杆盯着池水中摆动着尾巴的游鱼。
      “鱼儿...我是不是很可笑...”
      进入教中,最大的目的本是搜集武林绝学,待得艺成之时,便能寻机,为爹娘师父,还有云家屈死的上上下下百十口人报仇雪恨。
      可是自己,竟就这样不可自拔的爱上了风墨。
      其实早在入教之时,便已对他悄悄有了好感,原因只是那次在悬崖之上他的相救,然后他们并排坐在岩石上,看红日慢慢坠落于天际,看那满地的雪滴铃兰纯净圣洁,随风轻轻摇曳。
      清辉教乃武林第一大教,身为此教的教主,自是身负了匡扶正义,捍卫武林的责任,风墨,该称得是第一正人君子。
      可是,为何在她的记忆中,他便只着黑衣,从未改换过别的颜色。
      而寒笑言却一年四季都是白衣胜雪,飘飘然恍若随时就要仙去。
      她一个人,焉得有两颗心?两份情?
      在取舍中挣扎,此身多磨,此心良苦。
      后来在不经意间知道,她第一次与风墨邂逅的那座悬崖,有一个绝望到心碎的名字:
      灭情崖...
      呵...是不是很可笑,曾经认为邂逅是如此美丽,曾经认为那是缘分的开始,到头来,只是她一个人在傻。
      她的感情,始于灭情崖之上...
      那...终呢?

      五年前,步摇死了。
      在她入教一年之后,一次莫名其妙的帮派围攻,夺去了堂堂教主护法的命。
      一众黑衣人涌入教中,作为护法的步摇自然极力保护风墨,那个时侯沁盈才知道,原来步摇之所以叫步摇,是因为她头上斜插着的那只银闪闪的武器。
      银色的步摇,那样纤细精巧,垂下来的坠儿如流云一般轻轻晃动,折射出淡淡的光辉。在染上鲜血的那一刻,变成夺目的暗红。
      可在她看来,当时黑衣人攻击风墨的动作似乎都是虚晃而又刻意的,他们真正的目标,大概,就是步摇...
      此后的四年时间里,护法之位一直空虚。

      “败树空枝栖寒鸦,马蹄落处是天涯。”
      在看到雪浪笺上这样的两行字时,沁盈正在研磨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有些惊异的看向拿着笔凝神的风墨。没想到,风墨的下一个反应更是让她惊讶的一时间失去了反应。
      风墨视线一偏,从雪浪笺上挪到她身上,抿抿唇,竟将手中的笔伸向了她。
      她机械的接过笔,木然不知所措。
      风墨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到那支笔上,再移到那两句诗上,漠然开口:“接下去。”
      她抑住心里的思绪起伏,略略思忖了一下,提笔接下后两句:
      “吟诗仗剑伴好酒,江湖何处不为家。”
      将笔放在笔架上,她才感觉到自己的手竟在微微的颤。
      身旁的他没有说话。
      沁盈忍不住转过头去,却更加愕然的发现,风墨此刻唇角微微上扬,表情与方才相比放松了些许,眼里也似是有了一丝丝的笑意。
      “...教主?”
      风墨转过头来,看着她,眉头微挑,示意她说下去。
      “...属下的字,应该还能看得过去吧...”
      “嗯。”风墨看向雪浪笺上那两行清秀灵动的女儿体,勾了勾唇角,声音透着淡淡的轻松:“这必是临过名家的,你练过什么贴?”
      “回教主。”沁盈低下头,声音轻轻细细,带着些微女儿家的羞赧:“属下只是临过赵夫人的梅花赋。”
      “唔。”他垂着眼若有所思,屋子里只剩下了令人尴尬的静谧。
      那是她入教后第一次见到教主的微笑,她从不知一像冷漠的教主会拥有那样轻松的笑容,温和的好似回到了初见之时。

      将茶盅轻轻放在桌上,视线瞥向桌子上的画纸时,沁盈却再移不开目光去,
      画纸上是一个女子,寥寥数笔的勾勒,已能看出大致的轮廓,清秀的瓜子脸,乌黑的发垂在脑后,淡粉色的衣衫,纤长细腻的手,不太明朗的眉眼。
      尽管五官并未画得清晰,她却觉得画中的女子似乎有些面熟。
      再看向作画的风墨,她彻底茫然。
      画中的女子倚着一颗梅树,手里拈着一枝红梅,满心的话欲诉还休,好像有无尽的愁绪和哀伤,若非对画中人有真情实意,他焉能只凭想象画得如此传神。
      看向画中的女子,沁盈甚至有了一丝羡慕,或许她不是最美,也不是最好,但她一定被作画的人深爱,永生永世,至死不渝。
      风墨停下笔,转头看向她,竟笑着问她:“好看么?”
      “好看...”不知是吃惊还是难过,她的声音在发颤。
      风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怔了怔,微微笑了一下,转过头去。
      她想告诉风墨,画中的女子其实很美,美得清灵,美得脱俗,美得凄凉,美得...令她心碎...
      但她只是轻轻抬起眼,透过水雾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完美的相貌。
      风墨静静的看着那幅画,半晌忽然突兀的开口:“她很美。”
      “是。”沁盈的眼神动了动,垂下了眼帘,
      “清灵脱俗,与世无争。”
      “......”
      “但她不会属于我,永远不会...”
      她猛地抬起眼看向面前的男子,方才那带着落寞与哀伤的话语,真的,是出自他的口中?出自...清高傲世的风大教主的口中?
      风墨转过头看着她,却在与她的视线相触的那一刻愣了愣,然后飞速皱起了眉头。
      “谁让你进来的!”
      “......”
      她愕然的看着他,答不出话来。
      “出去!”
      扔下了这句话,风墨背转过身子,再不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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