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卞青

124、满天星重聚

　　久违的满天星六人组重聚，地点定在东北饺子馆。
　　恰逢生日，周璟定了儿时最喜欢的草莓蛋糕。六颗硕大的草莓聚在一起，象征他们六个人永不分离。
　　还没等周璟进门，满悦便冲上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满悦的脸紧紧捂在周璟肩头。
　　“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周璟捧起满悦的脸，“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我们说好不流泪，好不好？”
　　“还说呢，你差点没把我们吓死。”储铃也走上前来，“你知不知道开庭的时候收到你出事的信息是什么感受？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对不起嘛，是我不好。”
　　“算了，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储铃重重捏了捏周璟的手，“再把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我第一个跟你没完。”
　　“人都没了要怎么算账？”
　　“我去你坟头蹦迪，放鞭炮，大声唱歌，我吵得你睡不着，看你敢不敢闭眼睛……”储铃说着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好了好了，不说了，是我嘴欠。”周璟紧紧抱住储铃，“有你们这么好的朋友陪在身边，我怎么舍得离开呢？”

　　饭后，周璟为大家分蛋糕，每一块蛋糕上都点缀了一颗草莓。
　　“喜欢的东西你们会放在最先还是最后吃？”周璟问伙伴们。
　　满悦、满恪和崇明选择最先吃，周璟、储铃和池岷选择最后吃。
　　“好东西就该一口放进嘴巴里嘛。”满悦边嚼草莓边说。
　　周璟、储铃和池岷互相看看，笑着不说话。
　　“池岷说你的钢笔坏了还一直放在笔筒，这次就由我们五个人一起送你钢笔吧。”
　　过去的画面再度浮现在周璟眼前，只是由四个人变成了五个人。
　　“终于能实现未达成的心愿了。”池岷笑着说。
　　“是啊，这家伙整天嚷嚷着让我们再送一次，可不得满足他的愿望嘛。”满恪说。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坚持，信念终会变成现实。”崇明说。
　　“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也祝小璟和池岷天长地久。”满悦举起玻璃杯，“这次我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喝酒庆祝了。”
　　“因为我们都长大了。”
　　“我们都长大了。”
　　儿时的伙伴围坐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有成长的印记。
　　褪去青涩，褪去懵懂，增添阅历，增添坚毅。
　　好在他们的心一直在一起。

　　“来来来，尝尝我亲自下厨煮的长寿面。”满悦端出一盆面条。
　　“我的老天鹅，这盆糊糊究竟是什么东西。”满恪一脸震惊。
　　“这可是满悦第一次下厨，很珍贵的，大家来一起分享吧。”周璟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大碗面条。
　　满恪只夹了一筷子，然后全都倒到崇明碗里。
　　崇明瞥了眼满恪，又看了看满悦期待的眼神，选择埋头嗦面。
　　“周璟和池岷是满天星里的第一对情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第二对呢？”满恪对着崇明贼兮兮地笑。
　　“这不是万年老光棍该考虑的问题。”崇明呛声道。
　　“我这是有职业操守，偶像，偶像是不能谈恋爱的懂不懂。”满恪振振有词。
　　“找不到可不就是不能吗？从源头上就杜绝了职业操守的违反。”
　　“大哥莫说二哥，你不也是独守空闺吗。”
　　“我……我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老光棍一条。”
　　“人派出所警草，来看他的小姑娘可多了去了。”满悦在一旁起哄道。
　　“不是这样的……”崇明一口面条嗦了半截，差点被呛住。
　　“完了完了，这箭不仅脱了靶，还飞到人家靶子上了。”满恪调侃道。

　　“满恪，你过来一下。”周璟把满恪唤到一旁，将陈念好的事情说与他听。
　　“其实你不是没人喜欢，只是有些喜欢被埋藏在心底，一直没有向你表达。”如果陈念好知道她的喜欢能给满恪带来勇气，一定会感到欣慰吧，周璟想。
　　“虽然我一直把情场失意的事当笑话讲，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介意的。我总以为老天跟我开了个玩笑，将我所有的桃花都收走，换取我在其他事上的成就。谢谢你的告知，让我知道曾经有一个人那样喜欢我。虽然……虽然她已不在人世。”
　　周璟点点头。她不想问满恪如果有如果，他会不会喜欢陈念好。一切答案对于陈念好已经没有意义了。再多的追问只是满足活在世上人们窥探的欲望。
　　周璟只想永远地记住陈念好，记住她的经历。只要周璟活着，就不会淡化陈念好寄托在她身上的情感。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重生呢？

　　“我想去爬山，去滑雪，去坐轮船在海上游行……还有好多好多事我没有做过，想去体验，想去玩耍，感受人生的无限可能。”热闹的人群外，周璟对池岷说。
　　池岷笑着点头，“只要你想，就去实现，无论别人怎么说。”
　　“我还希望接受系统的心理治疗。有些疑惑光靠我自己无法解开，我需要专业的帮助。”
　　“没问题，我负责联系秦清。恭喜你终于学会勇敢地迈出自己的世界，向他人求助了。”
　　“承认自己需要帮助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心理健康和身体健康一样重要嘛。”周璟说，“校庆时演出的歌曲，能为我再演奏一遍吗？”

　　“纵使岁月几度流转，我心依旧原地等待。我的爱跨越明日，终会传达与你。
　　春天啊，尚未到来的春天啊，在我彷徨止步之时，是给我以梦的你，用温柔的眼神拥我入怀。
　　梦啊，这南柯一梦，我就在此处，心怀对你的万千思念，踽踽前行。”
　　悠扬的曲声在小小的餐厅响起，周璟的心沉醉了。
　　这样的生活平凡、普通，却满是温情。那些在生活中受过的伤终会在生活里治愈。
　　我们终会成长。成长的美妙在于眼界的拓宽，思维的重塑，陈旧的观念不断更新，我们也会在跌倒又重新站立的过程中成为更好的自己。
　　周璟悄悄掏出手机，将池岷的演奏录下来当手机铃声。
　　这是属于周璟的小心思，也是对池岷爱的回应。

　　“要不你们也把当时的舞蹈重现一遍，就当举办个小型歌舞会？”满悦对崇明和满恪说。
　　“既然满悦提议了，我们当然愿意表演。再说，满恪可是专业的。”崇明拉起满恪，两人在餐馆中间再现《Dangerous》。
　　崇明的舞步生疏而笨拙，满恪倒是精进不少。他灵活地做着滑步，佯装手上有顶帽子遮挡在眼前，定格在众人面前。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周璟问。
　　“我想起当时热爱与自信，也想起现在的痛苦与迷茫。你相信吗？哪怕身体在动作，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感觉迷失了方向。”
　　“是不是粉丝太多感觉被束缚住了？”满悦问。
　　满恪摇了摇头，“我只是越来越不清楚追寻梦想的意义。如果梦想变了质，还能作为梦想存放吗？”
　　“没关系，意义的追寻是一辈子的事，成长也是。弄清自己想要什么，随时可以重新出发。”周璟安慰道。

　　“小璟，你不会再选择死亡了吧？”没人敢触及的问题，只有满悦敢提。
　　“死了就看不见日出，看不见日落，也看不见窗台的月季了。我舍不得人间的景色，也舍不得我的花。”周璟笑着回答。
　　“我的人生有幸运也有不幸。这些不幸是每位女性都可能遇到的，但幸运却是许多女性无法获得的。如果我继续为不幸自怨自艾就太辜负那份幸运了不是？埋怨和感恩是一种选择，我更感恩一路遇见的幸运。满悦你怎么哭了？”
　　“看见你流泪我也忍不住流泪。”一时间，两个女孩哭成一团，满恪、崇明和池岷也眼泛泪光。
　　“我特想骂你为什么就这样丢下我们离开，又想着万一你最后听到的是责骂该如何是好。”
　　“小璟，你可不能再丢下我们。”
　　“不会的，不会的。我见证过生命的力量，也学会了面对困难，克服困难。那样一个富有力量，等待大显身手的我怎么会重蹈覆辙呢？满悦不哭，储铃不哭，大家都不哭好不好？”周璟抱紧储铃和满悦。
　　温热的眼泪和呼吸洒在肩膀上，周璟的心怦怦地跳动，这是生命最强有力的证明。
　　活着真好，周璟想。

　　“你看，我们把谁请来了？”满恪拉开餐馆的玻璃门，只见周璟母亲，储铃母亲，满恪兄妹父母和崇明父亲齐齐站成一排。
　　“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怎么能不叫上我们一起庆祝呢？小璟，还记得我吧？”
　　“当然记得，您是孙蔷孙阿姨。”
　　“孙阿姨和家长们一起祝你生日快乐。这是大家为你挑选的礼物，希望今后你的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大家的友谊永远不散。”孙蔷轻轻拥抱周璟，然后张罗大人们在另一桌坐下。
　　“说来孩子们玩得那样好，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却从没聚在一起过。”孙蔷说。
　　“看见这帮孩子就想到儿时的自己。当年的我可没这么好的福气，有那么多朋友作伴。”周艳华说。
　　“现在不就有了吗？”孙蔷努努嘴，“这里可有一大群伙伴呢。”
　　“都是老伙伴了。”崇高说。
　　“老伙伴怎么了，老伙伴也能掀起第二春呀。”满大志和崇高愉快地碰了杯。

　　“你叫储香兰对吧？怎么闷在那不说话？”孙蔷问。
　　“对对，我就是储铃妈妈。我不太习惯那么多人聚在一块，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
　　“这里没有谁是谁的妈妈，谁是谁的爸爸，我们就是我们自己。”孙蔷拍拍储香兰的肩，“没关系，有我们在呢，有什么话放开了说。”
　　“满悦的性格跟你真像，一样的仗义和自来熟。”周艳华说。
　　“那可不是，她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能不带着我的性格嘛。”
　　“说来我得向你道歉，以前满悦来家里玩，我没少给她脸色看。”
　　“你也是护女心切，担心满悦太顽皮把小璟带坏了。就满悦那风风火火的性格，我要是学生家长，我也害怕。”孙蔷笑道，“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别放在心上，现在她们不是依旧那样好嘛。”
　　“周璟人特别好，储铃总提起周璟对她的关照，我也得谢谢周璟。”储香兰说。
　　“哎哟，你们可别客套了。这是大人们的聚餐，别总把孩子们挂在嘴边，快说说你们自己的故事。”孙蔷说。
　　“自己的故事？”
　　“当然了，孩子们有孩子们的生活，大人们也要活出自己的风采嘛。”孙蔷给周艳华和储香兰斟满酒，“来，一个个说，谁也不许落下。”

　　这一夜，孩子们在疯，大人们在笑，啤酒瓶子哐当作响。他们谈天说地，畅所欲言，转眼到了天明。
　　“我们大家一起合个影怎么样？”满恪举起手中的相机。
　　孩子们半蹲在第一排，大人们站在第二排——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在2017年10月26日清晨，地平线升起第一缕光。
　　青年满天星重聚，老年满天星成立。
　　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