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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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养心殿内的书案后坐定之后，卫绍昀也意识到自己今天早晨的举动有些过分了。
但他也是人，也是凡夫俗子，在那个竭尽全力才能克制自己的时刻，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力来修饰美化自己一举一动了。
卫绍昀心神不宁地拿着毛笔沾了好几次墨，却好半天都没写几个字，直到一大滴墨水滴在面前的奏折上，洇成一个深色的圆点之后，他终于坐不住了。
“来人，”他信口找了一个理由，“去乾清宫帮朕找一份文书来。”
这个吩咐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都知道他是个勤勉的帝王，经会将看不完的奏折文书带回乾清宫去，就寝前再看上两眼。
听见殿内有动静，“吱呀”一声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晏同春的内心深处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惶惑。
不清楚为何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二人的关系就像是突然冻住了一般。自己分明也没做什么……
她能感觉得出来，对于自己的到来昨晚的卫绍昀明明是是愉悦的。可是不知道为何今天早上却一下子冷淡下来，这是她随侍君前这么多年都没有经历过的。
在隔壁的茶房无所事事的时候，晏同春原本想着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但养心殿的宫人都很熟悉她，并不敢拿那些琐碎差事劳动她，她只好出神般揪着腰上挂着的名牌，将牌子下头缀着的红缨搅得乱七八糟的。
因此，等到卫绍昀借着润笔的动作装作若无其事的抬眼的时候，就很明显地看见晏同春腰间略显凌乱的的牌穗。这在一向衣饰妥帖的晏同春身上，可谓是罕见。
因为风雪里急匆匆往返过一遭的缘故，他的脸上还带着两团异样的酡红，格外惹人怜惜。涉及到朝政机要之事，晏同春并不敢假手于人。
卫绍昀几乎是一下子就后悔了。
“东西放在案上即可。”但开口时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晏同春心中涌起一阵失落。但她也并非不分轻重之人，慢慢垂下浓睫掩饰掉眸中的失望，端端正正躬身一礼就要转身退下：“陛下要是没有其他吩咐了的话，微臣就先告退了。”
“那个——”眼睁睁看见那道绯衣裹着的清瘦身影一步步远离，马上就要迈过门槛的时候，卫绍昀终于克制不住脱口而出，“朕昨晚没太睡好，所以晨起的时候才心情不佳。并不是针对你。”
晏同春一怔。
她没想到卫绍昀会在处理政务的间隙，专门抽出时间来为这件事向自己解释。
晏同春心思细腻，但同时又是个不怎么记仇的，帝王都已经将台阶递到她脚下了，她很容易地就接收了这道信号，同时为自己的计较感到有些愧疚——
陛下也是□□凡躯，也是会劳累会不悦的，而自己从前并不是时时都陪伴在陛下的身边，所以甚少得见他这样的一面。
陛下一直对待自己礼遇有加，自己也该多关心体贴陛下才是。
晏同春忍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眼眶也微微发红。好在她刚从冰天雪地的外面进来，细微动作也不惹人怀疑。
飞快眨了两下眼睛，她仔细端详了一下卫绍昀的脸，果然见他眼下有两抹青色，不由心疼道：“陛下不若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忙？左右这几日还不用上朝，您也不必紧着将折子批完。”
又恢复到往常一样，卫绍昀总是对晏同春的意见表现得很宽容：“那就依晏卿之言，朕去后面小憩片刻。”
一顿，又体贴补充道：“朕这里暂时没事，让康明给你找个屋子你也去睡会儿罢——不必瞒朕，一看便知晏卿昨晚必定也睡眠不佳。”
合衣躺在养心殿的后殿内，在房间内缭绕的旃檀香气的安抚之下，卫绍昀缓缓平静下来：是了，就像方才那般。只当做寻常君臣相处便是了……
无论如何，从那过后，两个人的相处又恢复了表面的正常，在一众宫人眼中还颇为其乐融融，让心弦紧绷了多日的他们狠狠舒了一口气。
＊
昨夜没睡好的，除了乾清宫中的君臣二人之外，还有辽王。
哪怕身体与精神已经疲惫至极，但只要一想到奏折里夹的那张无名纸条，他就会瞬间清醒过来。
能在呈递给皇帝的奏折里悄无声息地夹带私货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那个人到底是谁？约见自己又有什么目的？
辽王一边疑神疑鬼，另一边又忍不住满腹牢骚。
因为卫绍昀频繁给晏同春赐药以示皇恩的缘故，王府的幕僚都劝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辽王才捏着鼻子上了一道请罪折子，但没想到他的折子就这么轻易地、原封不动地被送回来了！
纵然是其中有人在弄鬼，但也可以看出他那皇弟对他有多么敷衍了！
这让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亏的辽王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人当面狠狠抽了一巴掌。
喘着粗气盯了字条一会儿，他才将纸条扔到火盆里烧了，头一回耐住性子没让任何人知道，只是在心里暗暗下定了主意……
洪敏也没想到辽王会这么容易煽动。
他本来不过是抱着试探一下的心思，但他没想到自己才露出一点暗示，辽王就跟被划了一道口子的麻袋似的，叽里咕噜全吐出来了。
“还是洪掌印你明事理……”
听见对方还在那里大放厥词，坐在包厢内仍然斗笠遮面的洪敏讽刺地笑了笑。
辽王年少的时候生母尊贵，除了中宫所出的废帝之外，皇子中无人能越过他，加上废帝是个喜好玩乐的纨绔性子，心思并不在仗势欺人上，让辽王俨然混成宫中一霸；成年就封时，也有受宠的母妃在先帝枕边吹好了耳旁风，让儿子分封去了兵强马壮的辽地，三十多年的人生可谓是顺风顺水。
“这皇位换成其他哪个兄弟来坐，本王都是服气的，但他——凭什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当年还不是夹着尾巴灰溜溜去了越地……”辽王越说越觉得有底气，本就大的胆子更加膨胀起来。
旁的兄弟都行，卫绍昀那厮也行，为什么自己不行？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的时候，辽王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但很快又转着眼珠思考起来。
“哎，可惜本王受这窝囊气也就罢了。”辽王虽然鲁直，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只是洪掌印在宫中当差多年，可是连父皇都称赞过的尽职能干，现在却被一个小白脸给骑在头上撒尿，真是让本王心痛啊！”
被辽王就这么大喇喇戳在肺管子上，饶是洪敏早有准备，光洁无须的下巴还是被气得扭曲了一下。略显阴翳的表情与方正的国字脸杂糅在一起，终于凸显出几分不同以往的违和感。
“王爷说笑了，咱家这半辈子，确实就遗憾在了难遇明主呐……”
＊
熟悉了几日过后，晏同春对御前的差事逐渐上手。
卫绍昀处理政事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帮忙磨墨，或者整理一下已经批阅好的奏折。
将摞好的文书在博古架后空余的案几上轻轻一磕，晏同春轻轻起身打算将它们摆回帝王的案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双手抱着东西缺少平衡，从跪坐的姿势站起来的时候，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好在养心殿的地上都铺了毛毯，有什么细微的动静都会被毛毯给吸去，并没有惊动拧眉沉思的帝王。
晏同春知道，最近似乎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但为稳定人心，在事态未完全明朗之前，卫绍昀并不打算声张。
站在博古架旁边，借着宽大袍袖的遮挡，晏同春悄悄伸出手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腰。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跪坐久了，现在怎么揉都不得劲。
这种隐隐的不适感，一直伴随着晏同春到晚间下值。
连着好几日，乾清宫的灯火都熄得越来越晚了，他们这些御前的人也跟着不能早归，好在晏同春品级高，无论回房多晚，都是有热水用的。
就在她换掉外衣，惯例打算睡前沐浴一番消解当差一整日的劳累的时候，亵裤上的一抹鲜红突兀地映入了女子的眼帘。
看清楚上面的痕迹是什么的时候，晏同春的指甲狠狠掐入柔软的掌心。
自己在这个时候，来月事了。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月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