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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光辉-五条悟亲情向 ...

  •   *触摸
      那个外嫁的五条小姐如今变成了苦命的妇人,她的丈夫和不满一岁的儿子因为车祸丧生了,原本还在幸福地享受家庭的美满,打理生育不久的身体,下一秒出了这样的灾难,没忍住轻生跳河,被救起后落了严重的病根,好在她的母亲替她求情,这才能回到本宅休养,听说她的丈夫姓野原,宅邸里的人都叫她野原夫人。
      这个野原夫人总是满面愁容,鲜少见过她笑的时候,终日把自己关在偏僻的屋子里。没什么同理心的,觉得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叫人看了心烦;有那么一些人性的,一边感慨世事无常,一边又以此为鉴教训自己的子女不要外嫁。

      五条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于世,他的诞生轰动了整个咒术界,就连信息闭塞的野原夫人也有所耳闻,心道自己的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虽说个子没他高,但体重比他重,那胖墩墩的模样叫人看着讨喜。一想到这里,野原夫人更加忧愁了,她成日里哭泣,但又不敢发出声音,衣衫上常常能见到泪痕,头发也稍有乱蓬,一点光泽都没有,眼白里掺杂许多红血丝。这让她比同龄的妇人更显老些,黯淡的肤色,还有若隐若现的白发插缝于原本亮丽的乌发中。
      正值寒冬,枯败的庭院萧瑟,一片洁白,孤零零的老树撑着满身的树瘤,棕色的树枝上堆积了厚厚的白雪。这么看来这个院子倒像是刚刚翻新的,因为上面一个脚印都没有。

      野原夫人被找上门来的时候,眼睛是红肿的,泪光还留在眼眶里打转,一旁的人看了不免议论她来担任这个职责过于不合适了,她就这样木讷跪坐,无神的双眼直直盯着桌子的棱角不肯说话,还是被再三提醒之后才注意到有来访者。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野原夫人的嗓音沙哑,兴许是很少开口说话的缘故,听上去就像呕哑嘲哳的粗俗音乐,不堪入耳,说完这句话后,她又一次陷入沉寂,仿佛在专注于空气之中。
      “还请野原夫人当那位孩子的乳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来访者很疑虑野原夫人到底有没有好好听他讲话,“就当是当初您母亲替您求情的赔礼了。”
      或许是他的话语里有那么一个词汇刺激到了野原夫人,她呆滞地抬起头来,枯槁的面容叫他看了心下害怕,解释道因为那位孩子特殊的性质,已经有好几任的乳母被杀害,现在已经没人愿意主动过来,又给了许多奖赏作为补偿,最后发话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那么只好把她逐出五条家了。

      之所以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全然是因为野原夫人表现得像是一座木桩,在他眼里,完全就是愚钝痴傻的女人,单单只是因为生命中的一个打击而不能回神,彻底葬送往后的人生。也是了,他就是这个腐败宅子的缩影,面对这些不幸的悲剧往往有着极端的冷漠,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存活下去。

      “顽固不堪的老女人!”来访者终究是发了脾气,打算起身离开,“你原本就不配和那个孩子相提并论。”
      他带着满肚子怒气和怨怼站起来,却发觉跪坐在地上的那个夫人终于有了反应,她的眼睛总算亮了几分,正用她枯木般的手紧紧拉扯住他的衣裳:“孩子,哪里有孩子。”

      门廊外的老树熬过了严寒,正抽出嫩绿的枝芽,积雪渐渐融化,堆积起来后,土面上留着大大小小的薄冰,支离破碎。脚步在上面走去又走来,冷意匍匐在湿润的泥土上,渐渐鞋履的侧面沾上了不少的泥点,米白的足袋表面浸润了棕色的污渍。
      就这样,野原夫人的怀抱里总算不是冰冰冷冷的空气,那团生命如此耀眼,以至于她常常盯着稚嫩的脸颊不能回神。起初小心翼翼触碰这份温暖时,她竟觉得烫手,好像在不久之前她才感受过这样温度,在周围侍女满脸犹疑的情况下,她终究熟练抱起怀中的婴儿,和那双清澈的蓝宝石对视,感受到了来自心底的悦动。面前的婴儿算是乖巧,白色的发茬已经冒出不少,她指尖轻轻点点他的鼻子,婴儿就会‘咯咯’笑起来,肉乎乎的小手紧握,还时不时蹬蹬小腿。

      有了孩子以后的野原夫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她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拨弄长发,发丝间不起眼的白发统统被她剪断,再次盘起那黑发时,镜子里的她仿佛焕发了不少光彩,阳光透过窗子打来,看着那黑发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光泽。野原夫人忙得脚不沾地,时时刻刻紧盯摇篮里的孩子什么时候感到饥饿,甚至什么时候该换尿布,什么时候感到无聊,什么时候感到困顿……就连这些不归她管的活计,她也一一捞去,随着那呱呱坠地的婴儿开始学会走路,开始牙牙学语,开始准备辅食,她那以往消瘦的身体也日渐丰润起来。她一脸闲适,耐心地等着孩子从地上爬起来,这位刚刚摔了屁股敦的小家伙正一脸不满,看到熟悉的人影就在前方等他,他又哼哧哼哧撑地站起,七歪八扭走到她的身边,好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或者是一起坐在阳光下,陪他收集地上的树叶花瓣。
      “花朵。”
      “哈朵。”
      “花。”
      “哈。”

      等到来访者再次登门时,庭院的樱树正在花期,片片花瓣如同婴儿的皮肤一般粉嫩,门廊下坐着一位娴静的妇人,那是野原夫人,她像是换了个面孔,面色红润,正一心一意编着竹条。
      “野原夫人。”

      不需要旁人的提醒,野原夫人就注意到他,原本挂在嘴角的笑容僵住,在她的记忆里,是这位来访者把孩子给她,那么他就能把孩子再收回去。
      野原夫人拘谨地跪坐在他的对面,对视的瞳孔中带着明显的警惕与防备,她这才发觉日子过得飞快,昨天那个婴儿还是闭着眼睛躺在摇篮里,眨眼间就已经满屋子乱跑,白色的短发被精心修剪,那双澄澈的蓝眼睛也愈发通透起来。
      他要把自己的孩子带走吗?她精心养育了许久的珍宝,就连稍微滚动一下她都能知道那小家伙想干嘛,更不要提甜乎乎的笑音即将溢出门外,仿佛要把她的心都融化。
      她是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被带离自己身边。

      “五条少爷差不多要断奶了。”

      面对这个问题的第一个反应,野原夫人是疑惑的。
      五条?
      哪里来的野孩子?
      她的孩子,不是姓野原吗?名字还是和丈夫一起取的,发现怀孕的时候樱花翻飞,取出来的名字,也和那一般梦幻。

      窗外鸟鸣不断,野原夫人回忆起那个冬末,她踩着庭院中的薄冰去了陌生的屋子,在那间暖烘烘的屋子里,她看到了紧紧被暖意包裹着的婴孩。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孤零零坐在门廊上,才发现,那濒死的樱树终于发芽了。
      哦。
      这个时候她才如梦初醒。
      原来她才是那个主动跟凑到孩子面前的母亲,那个孩子,从来都不是一直呆在自己身旁的。

      野原夫人又有了木讷的迹象,她的眼角已经很久没有因为悲伤湿润过了。总是被一个暖洋洋的小太阳烘烤,所有的阴暗都被刺眼的阳光啄食净尽。

      “少爷!”
      门外传来侍女慌乱的叫喊,野原夫人听到两个字跌跌撞撞跑到门口,死死扒着一旁的门柱。
      那是浑身泥垢的孩子,她盯着幼儿的一举一动,看他试图推开凑过来的侍女,自己反而摔落在地;看他白嫩的小手撑着地面,像以前学走路的时候一般一声不吭站起来,;看他原本苦闷的脸蛋在和她对视的瞬间欢乐起来,咯咯笑着,蹬着小短腿攀上了门廊,随后心满意足趴在她的腿上。

      这个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真实的珍宝。
      也念出了这个幼孩的名字。
      五条悟。
      她听见自己是这么说的。

      野原夫人蹲下来紧紧回抱,这就是属于她的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是主动跑过来的。
      *拥抱
      五条悟是在五条宅院里长大的,一直照顾他的不是他的亲身母亲,而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妇人。
      小时候,他不理解这其中的缘由,后来他真的见到自己亲生父母的时候,却觉得无趣至极。
      整个宅子里的人都是这样,他们虽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命运,但做出来的选择都几乎无异,这所宅子锁着里面的人,锁住他们的灵魂,禁锢了他们本身的命运,千年来的积淀过于沉重,以至于没人能有这样的力量来反抗。不如说,人们已经在这样的思维定式里活惯了,想要做出改变无异于是断骨拨筋。
      他也尝试想过为什么自己会发现这样可悲的事实。

      “悟。”那边的妇人总是为他制作精致的点心,就这样娴静坐着,没有宅院里的腐朽和酸败。“试试这个。”

      他们此刻坐在庭院里的樱树下,现在正值花期,她总喜欢把自己带到这个破旧的庭院里,每到樱花灿烂,就要把自己带来赏花。他们会铺一张洗的发白的粉色格纹垫子,垫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点心。
      最起码点心不让人讨厌。
      “明明这只是一棵樱树。”那个时候他是这么说的,“好无聊。我院子里有一片呢。”
      或许是不想看见对方眼中的失落。
      他又听见自己说:“但是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野原夫人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五条悟想着。
      无微不至呵护他,比任何人都要上心。
      他不理解对方这么做的原因,自己生来就拥有最强的力量,周围都是讨好的声音,没有谁会用真心的面庞面对他,总归是—
      “少爷当然是最厉害的了。”
      “少爷,五条家的未来就靠您了。”
      “少爷快来尝尝这个,如果您觉得不错,我每天都做这种食物。”
      “少爷觉得这个好玩吗?我会请示他们运过来。”
      长此以往,屋子里总会出现成堆成堆的新颖玩意,而那一边,商人们也赚得盆满钵满。
      他迟早是最强,他也是工具。
      成为这样的最强,迎接所有人小心翼翼的崇拜。
      作为这样的工具,迎接所有人虚伪的笑脸和迎合。
      他看似是是被大家追捧关注的对象,实则是被操控的玩偶,他讨厌这种操控的感觉。
      更讨厌这种身在高处却异常寒冷的寂寥。

      这似乎已经快成理所当然了。

      “为什么你这么爱我?”五条悟不知道对方想从他身上获取什么,“我明明什么也没给你,你也需要我保护你吗?”
      野原夫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孩而敷衍了事,她静静坐在树下,光影从花瓣的缝隙中挣扎出来,脸上都是斑驳的痕迹,她就这样靠在树上,那副面孔在这些年来慢慢变老,眼角逐渐爬满皱纹,皮肤也开始粗糙,眼球也开始变得浑浊,但未曾变过的是她眼里的欣喜,那是他不管去哪里,都会被惦念的感觉。
      如同他自己。
      在训练场上,想念的是野原夫人手心里的金平糖。
      在睡觉前,想念的是野原夫人有节律性的安抚。
      在平时看不到她的地方,在看到其他打扮靓丽的妇女时,在看到宅院里有新的生命诞生时,在每次比赛胜利的时刻,在每每感到孤寂的迎合里。
      他是想念的,他很想把这种心绪发泄出来,但他不懂,疑问萦绕在心间,如同雾气一般氤氲在那蓬勃的思念里。
      野原夫人把这种心情称作是挂念。

      “我也一直挂念悟,这让我很幸福。”
      野原夫人笑得温和,五条悟不懂对方为何因为这种事情感到幸福。
      “因为这就是爱啊,我爱你没有理由,悟,这是本能。”

      五条悟应该讨厌这种本能,他讨厌被操控的感觉,但不知为何感到了甜蜜,这比那些人为了讨好他而做的点心甜多了。
      该怎么描述呢?
      五条悟很想把这种心情和野原夫人分享。
      粉色的格纹垫子上经常摆满她亲手做的甜品,这些都是他没见过的东西,野原夫人说这是她在外面的时候看到的。
      “跟你做的点心一样甜。”
      他是这么描述的。

      野原夫人的庭院很小,小到樱树开花的时候,就连门廊都会被阴影遮盖,他常常会在训练结束的时候来到野原夫人的屋子里,夏天的屋子非常凉快,她总会拿出各式各样的小零食来招待他,会做柚子蜂蜜茶替他解腻,有时候准备一个刚从井底捞起来的西瓜,他就这样躺在敞开的屋子里,木质的地板一阵凉意,对着外面的炎热,惬意地眯起眼睛。
      矮几旁是长条状的柜子,柜子上空无一物,因为常年打扫的缘故,上面一尘不染。一次,他没忍住好奇问野原夫人为什么不放一些东西上去,看着空荡荡的。一旁是木质衣柜,野原夫人很少打开,简陋的屋子里没放什么多余的东西,他又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长条木柜。
      野原夫人思忖:“下次等悟来的时候,说不定就有了。”

      就因为她说的这句话,五条悟在训练场上对战非常迅速,一颗心已经飞到野原夫人的小屋里,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在他们这群人身上。
      等他下次到来的时候,长条的柜子上确确实实摆满了东西。
      那是他的照片,小时候的、几个月前的,还有现在的。

      “悟很失望吗?”
      野原夫人一边在织白色的围巾,一边抬起头问他,他脸上是说不出来的怪异。
      五条悟摇头:“没有,这里原来也放着相框吗?”

      野原夫人只是又把头低下去,那条围巾他知道的,每年野原夫人都会为他做一些新东西,有时候是围巾,有时候是毛衣,有时候是他现在戴的项链,项链上挂着野原夫人的耳坠。
      “这是我的陪嫁品,现在老了用不上,而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要传给孩子的。”

      五条悟想着自己一定要弄清这个问题,他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偶尔梦到野原夫人把他拎起来,从很高很高的地方丢下去,他穿过了云,穿过了山,沉过了海,气泡翻涌在身边,最后来到庭院的樱树下,他哭着问她是不是不要自己了,梦醒后眼里止不住的泪水汹涌。

      “你会丢掉我吗?”
      五条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他一直搅拌蜂蜜水的勺子能明显展现他的不安,眼底倒映的是不安分的柚子皮,胡乱在杯子底部碰撞着。
      野原夫人又开始做别的东西了,她眯着眼睛看另一只耳坠上的孔洞,手颤抖着,牵引绳子小心翼翼穿梭过去,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珠子,是用来装饰的。
      啊,没有对准。
      五条悟起身,走到她身边。
      “我来。”
      他拿起那个质感温润的耳坠,野原夫人一脸笑意看着他慢慢穿孔,又拿起桌子上小盒子里的珠玉,对着孔一一穿了过去。

      “悟的眼神真好。”
      “嗯,我有六眼,当然很厉害。”
      “我老了眼神就不好用了呢。”
      “我以后来帮你,帮你穿珠子。嗯……帮你拔白头发。”
      “好啊。”

      五条悟穿好那些珠子,就站起来走到野原夫人身后,以前的野原夫人还有一头乌发,不知道这些白头发什么时候钻进来的。他拿着小剪刀,仔仔细细拨弄野原夫人的头发。
      “好奇怪。这根白头发尾巴是白的,根部是黑的。”
      “嗯……应该是遇见悟一高兴,头发就黑了。”
      “这根两端是黑的,中间是白的。”
      “嗯……应该是悟中间做了什么事情让我生气,给我气白了,但是之后又高兴起来了,所以又黑了。”
      “这根全白诶,我一直让你生气吗?”
      “那根应该是别人让我生气,有悟在我的头发肯定会变黑的。”
      “骗人,明明人老了头发都会变白。”
      “嗯……那就头发变白的速度更慢吧。”
      “那等老了以后就开始剪掉黑头发吧。”
      “悟好坏啊,我也给你剪掉白头发怎么样。”
      “明明是你更坏吧!”

      五条悟把剪下来的白发都黏在胶带上。
      “我这次又拿了第一。”
      “嗯,做得很不错噢。”
      “……但是训练好累。”
      “那就休息休息。”
      “我、不想去训练了,明天可以来你这里吗?”
      “……悟是想要逃避吗?训练很重要吧。”
      “……”

      五条悟有些气馁,等他长大了,他就能知道他现在只是小孩心性。

      “那明天悟来吧。”野原夫人还是那么温和,“不过之后的训练要加倍完成哦。”
      她从来没有因为他偷懒而责备他。
      五条悟一时没有摸准野原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你会不要我吗?”
      他再次问道。
      野原夫人笑眯眯的模样:“我不会丢掉你……就算死了也是一样。”

      蝉鸣荡漾在夏日的空气里,五条悟也在院子里穿梭,他今天要早点走,只要逃出来就不会被抓去训练。
      训练对于他来说是日常的课程,这种刺激是不曾尝试过的,就好似晒太阳的时候突然被丢了一身冰块,挑起了全身的兴奋。

      “少爷去哪里了?”
      这是他在门口幸灾乐祸听到的话对话。
      “不知道,少爷不爱说话,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要我说其实不应该让那个野原跟少爷走得那么近。”

      五条悟顿住,原本打算开溜的脚就这么黏在地上。

      “野原太太太阴郁了。我跟上面的人说过,她这种状况带孩子迟早要出问题。”
      “少爷变成现在这样,肯定都是她的错。在外面吃了苦就回来避难,还以为五条家什么货色都接呢。”
      “少爷?诶呀!总算找到你了。”

      那个男侍伸手打算带着五条悟去训练场。
      “啪—”
      这是手被打开的声音。
      “少爷!”

      五条悟再次穿梭在院子里,他的心里苦闷闷,难受得很,他一直喜欢的人在外人嘴里是那副不堪的样子,好像他们都在排斥这个野原夫人一样。
      这个时候他烦恼,烦恼自己为什么不姓野原,烦恼为什么自己不是她亲身的孩子。
      如果是的话,他要带野原夫人远离这个宅院,随便找个有樱树的地方住下,他们可以在树下赏花,他们可以瘫在门廊上看星星,他还能一睁眼就看到野原夫人,而不是隔一段时间才能去找她。

      来到小屋的时候,野原夫人并不在,他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准备甜品,他一步一步走进屋子里,周围空荡荡的,明明就在她的屋子里,却感到一阵冷意,五条悟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晃着,长长的柜子上都是他的照片,鬼使神差,他打开了柜子旁的衣柜。

      那天野原夫人没有看到五条悟,她四处打探这个孩子去了哪里,后面去了训练场,才知道五条悟还在训练。
      “我说你离那个孩子远点吧!”
      然后得到了这样的呵斥。
      “那个孩子可不是你能随便亲近的,不要带坏了少爷,他可是家族的未来。”

      野原夫人想反驳,大声说这是她的孩子,她爱的孩子,她一直从小到大关心呵护的珍宝,她视为己出的人。
      但是对方姓五条啊。

      不需要别人说,野原夫人感觉一桶冷水从头顶泼下,即使那些爱意都是真实的,她根本没有立场这么和别人辩解。
      她离开的样子像极了逃窜,形孤影只,狼狈至极。

      他们之间的真心,搬不到台面上来。

      “我这次又是第一。”五条悟说这句话的时候闷闷的。
      “嗯。”野原夫人的回答也是闷闷的,她挤着毛巾,水一滴滴从掌缝滴下。

      寂静弥漫在身边,五条悟第一次感觉在小屋里这么难受。

      野原夫人跟往常一样,用湿润的毛巾一点一点抹去他脸上的灰尘。
      抹着抹着,她没忍住笑出来:“悟的脸就跟小花猫一样。”

      “……我才不像小花猫。”
      “以前你吃辅食的时候也是这样。”野原夫人的神色温和下来,回忆往事,“不会用勺子,在碗里又敲又打。”
      五条悟还是不太高兴,皮肤上的湿润泛开,在空气中挥发出来,觉得脸上痒痒的。
      毛巾触碰到的地方是柔软的,一点一点顺着灰尘抹去,野原夫人的手触碰上来是粗糙的,上面布满了干活留下来的茧子,他的心里愈发闷了,委屈的感觉发酵在眼眶,他抬头,仔细注视野原夫人。
      野原夫人的眼眶也是湿润的。

      “我以后要变成最强。”
      “嗯。”
      “我以后要保护你。”
      “……嗯。”
      “……我们以后搬出去住,搬到有樱树的地方。”
      “……好。”
      这是哽咽的声音。
      *奔跑
      长大了以后的五条悟闹腾了许多,仗着自己实力强大随意跳过那边安排下来的训练。
      这个时候野原夫人视力下降得很快,双眼浑浊,一眼看去满是灰发,脸上的皱纹开始漫步,尤其青睐眼角,身体有着些许的佝偻,这让原本就不高的野原夫人看上去更加弱小了。小时候五条悟还要踮起脚尖去够她发上的落樱,如今需要弯腰牵起她粗糙的手。她身体本来就弱,当初的轻生让她落了不小的病根。
      五条悟没有形象摊在那间小屋子里,转过头去,脸颊接触到冰冰凉凉的地板,看到长柜上摆放着许多照片,野原夫人的活力愈发没了精气神,偶尔五条悟会感到烦躁,他想带着她逃离无趣的宅子,想带着她去外面看看山川美景,想要她在外面扎根,这座宅子已经把她腐蚀得差不多了。
      但是。
      “我已经老了。”

      五条悟出生的时候,野原夫人已经30岁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即将年过半百。
      “我可没精力跑来跑去咯。”
      这种时候五条悟就会沉默下来。

      青春期的五条悟狂傲不羁,在外面作天作地,最近他还出去上了学,开始有了很多可爱的秘密,宿舍床底不能被随意看到的书籍,或者是卡带,不过他本人表面还是表现得毫不在意,有时候过于放松的模样让野原夫人感到担忧。
      “悟会想家吗?”
      野原夫人已经一星期没看过五条悟了,一上来就赶紧摸摸五条悟稚嫩的脸庞。
      “在外面不要被欺负了。也不可以随便欺负别人。”

      五条悟嘴上是答应着,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他的叛逆期来的很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爆发在一个寂静的夜晚。
      “所以说赶快搬出去住啦。”五条悟那个时候趴在桌子上,也许是长大的原因,他越发不想家,这件事情他已经跟野原夫人说了很多次了,“在这里有什么好的。”
      野原夫人没有同意:“我一把年纪了,没有精力再去外面生活了,如果我走了,那你以后回哪里去。”

      五条悟的六眼如此精准,精准到观察出野原夫人黯淡的皮肤、观察到她灰色的头发,观察出逐渐老化的眼睛,观察出布满皱纹的脸,就连眼角的细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他知道,这是生命在流逝,他甚至能准确预见,推测出一个月后哪里会多条皱纹,她的嗓音又会嘶哑一度,她的步履开始蹒跚,她的身体逐渐僵硬。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能把这些东西看得如此清晰。

      “无所谓。”五条悟放下这句话,打算起身离开,“年轻人是不会想家的。”
      背后是野原夫人沉重的叹气声,这次好不容易的重聚以割裂收手。

      年轻的五条悟是桀骜不驯的,他闯天闯地,跟着自己的挚友在咒灵的世界里驰骋疆场,挥洒汗水,张扬青春,他无所畏惧,没有牵挂。心底唯一值的停留的地方就是那个家。
      但是现在那个家已经开始分崩离析了。

      大抵是青春都像小说里的那样,都会伴随着挫折,他第一次栽在伏黑甚尔这个人的手下,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是野原夫人。
      还要回去和她见面。
      心里是这么想的,爆发了身上无限的潜能,最终他觉醒了反转术式。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他的欣喜从口中溢出,徘徊在天际里,至于那个意料之外的人,已经不在话下了。
      他想把这份最强的喜悦告诉给那个人,和小时候一样。

      但是。
      他维持着那份桀骜,摸了摸脸上的血痕,随后意识到了更为重要的事情后,马上冷静下来处理身上的鲜血,如果只是单纯的灰尘,还能用毛巾轻柔地抹擦去。脖间的项链不见了,想必是在刚刚的那一刺击时断裂,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这会让她担心的吧。

      “悟,怎么了吗?”这是他的挚友。
      五条悟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脏。”
      “没事吗?”

      五条悟回看夏油杰,夏油杰的平淡让五条悟感到诡怪,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没事。”
      “这次大家都辛苦了。都是我的错。你别放在心上。”他又补充。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
      思念野原夫人。

      他想,年轻人不全是不想家的。
      *
      在外面偶遇野原夫人纯属是意料之外的状况,那个时候他们三个外出团聚,五条悟打趣夏油杰。
      “你也太瘦了吧。怎么一下子瘦了这么多。”

      家入硝子叼着烟,瞥了他们一眼,随后摸了摸口袋,没找到打火机。
      “啧。”

      “是又忘记带打火机了吧。”夏油杰从自己的口袋里也开始翻找。

      就是在这个时候,家入硝子被一个全身纹着纹身的怪异大叔纠缠了。
      “我说这个小妞—”

      “拿开你的手。”五条悟面对这种人没有好脸色,他的世界里是不会分出精力给残渣的,他从小就这样。
      “哈?什么小鬼也敢来—”

      ‘嘭—’的一声,那个怪异的大叔被一个不知名的东西砸了后背,湿漉漉的,让他异常难受。
      他转身。

      “离我小孩远点!”
      这声音虽嘶哑但有力量,身体矮小却又伟大。

      大叔阴沉下脸:“你居然敢拿鸡蛋砸我!”

      野原夫人丝毫没有惧意,面对这个不知道比她强壮魁梧了多少倍的男人,她气势汹汹蹒跚着跑来,五条悟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脑海里划过了很多事情,但最终还是一一压制了下去,在让她冒险前解决了这个外强中干的小混混。

      看到这一幕,家入硝子连忙拿下了口中的烟藏到背后,夏油杰也顺势关灭打火机跟她一个动作。
      五条悟状似不经意瞥过那两个人,随后带她去了高专。

      “你怎么在这里。”
      说出来的话纯像是野原夫人欠了他钱。

      野原夫人走不快,五条悟也跟着放慢脚步,他主动拿起刚刚掉在地上的菜篮子,里面的蛋液外渗,看着颇为狼狈。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乖巧拿上。

      “我搬出来了。”
      野原夫人慢慢回答。
      “想着哪天到你的学校里看看。”

      五条悟没有说话,只管着闷头走路,反而是他的那群同期们,在旁边夸他夸得天花乱坠。
      “悟很厉害哦,一个人就能解决特级咒灵。”
      “悟还是很乖的,最起码有好好听老师的话。”
      “悟平时对我们也很友好哦,”夏油杰笑眯眯,“经—常给我们带来惊喜。”

      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五条悟心里这么想着,偷偷看野原夫人时不时表示惊讶。
      “悟长大了啊,”她笑着,皱纹愈发明显起来,“他小时候就很乖,我做什么都喜欢吃,他性格很好的,经常给我拔白头发,只是现在老了,这种事情没有意义咯。”

      “哪里,阿姨看上去还是很年轻。”
      这把野原夫人逗得心花怒放。

      五条悟想问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想问她搬到哪里去了,想问她要不要到高专来,想跟她说现在自己很强大,可以保护她。
      看到高专门口长长的台阶时,他什么都没说,蹲下来让已经有些疲倦的野原夫人上来。

      野原夫人只是笑笑,五条悟背着她走长长的台阶。

      “我是不是有点重?”
      “……没有。”
      “累了不要逞强啊。”
      “哈?我是最强,怎么可能这么差劲。”
      “好好,悟最厉害了。”

      五条悟耳尖听到隔壁那两个又在小声笑,装作没有听见。

      “上个月吧,”野原夫人娓娓道来,“突然感觉不舒服,心脏一抽一抽,那个时候我以为快不行了,想着那也要见你一面才行啊。”
      野原夫人继续说着:“我想着,不行啊,悟还没有回家,回家看不到我怎么办,就咬咬牙,让自己再多活几年。”

      上个月。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对视一眼。
      上个月五条悟在护送星浆体的最后一刻濒临死亡。

      “我想着要见你要见你。结果就这么好了。”野原夫人打趣自己,她只能看到五条悟后脑白色的短发,随着一步一步的阶梯而晃动。
      “之后我就打算出来,以后多来看看悟。”

      “嗯。我也是。”五条悟抬头看了看即将到终点的台阶。
      他也是,他确实是,想要快点回去跟野原夫人见面。

      在那之后,野原夫人常常出现在高专的山脚下,五条悟劝她不要累到自己,他会自己回去的。
      “又不是只给你一个人。”
      野原夫人拍开五条悟要伸过来的手。
      “诶—怎么这样。”
      他装作被打疼的样子吹吹手。

      “这个,是给你们校长的,一直照顾你辛苦他了。这个,是给那个女孩子的,女孩子都喜欢吃,对身体也好。这个是给那个男孩子的。”

      五条悟的手突然顿住。
      “就是那个男孩子啊,”野原夫人以为自己没有表达清楚,“那个有刘海的,还扎丸子头的那个。”

      “好。”
      五条悟神色不变,伸手拿来。
      “谢谢。”

      “诶唷,跟我谢什么。”野原夫人捂嘴笑,笑着笑着她笑不下去了。“……悟?怎么了吗?”
      她总是能敏锐察觉到五条悟心情。
      如果他也能这么察觉到夏油杰的心情就好了。

      “没什么。”五条悟编了个谎话,“杰、杰他去了别的高中啦。”

      野原夫人感到怪异,但没说什么:“哦哦,好……有什么不开心的,回家来跟我说,乖。”
      “嗯,我又不是小孩啦,”意识到自己给野原夫人增添忧虑之后,他的语气轻快起来,“最强在每个方面都很强哦。”
      *
      直到后来,五条悟领着一个小孩来到野原夫人的家里,彼时她正端着一盘刚出炉的点心,看到五条悟进门还大大咧咧说了一嘴:“嗨,这是我家小孩。”的时候。
      那盘点心摔下去了,盘子碎了一地。

      野原夫人兴奋地一拐一拐走来,仔细端详伏黑惠的模样。
      “奶奶好。”
      “嗯……这……”野原夫人想说出什么,她有些焦急,想要描述出来一些莫须有的东西,但发现伏黑惠也不像五条悟。“……是好孩子,快进屋。”
      对着五条悟就换了一副表情:“孩子他妈妈呢?别光带孩子来啊。”

      五条悟的表情逐渐乖巧:“我先去收拾地上的碎屑啦~”
      “这孩子。”野原夫人嘀咕了一句,随后给伏黑惠又端上来新的点心。“快吃吧。”

      这是在之后她才听五条悟说伏黑惠的事情,野原夫人不知道该松气还是提气。
      “惠就拜托你啦。”五条悟跟着她撒娇,一副水灵灵的模样不知道在外面骗了多少人。

      野原夫人怒极反笑:“那你就别操心了。”
      伏黑惠的性格比五条悟稳当多了,野原夫人常常担心他会不会受气,她总是拖着一拐一拐的身子,带伏黑惠去附近公园的樱树下赏花。
      “悟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哈瓣’。”野原夫人坐在樱花树下,后背靠着树干,“说话可好玩了。”
      伏黑惠坐在有了年纪的粉色格纹垫子上,嘴角露出浅笑。

      野原夫人一直觉得伏黑惠有些内敛,直到有一次家里被打了电话,那边的老师叫她来学校一趟,提心吊胆去了学校的办公室。

      伏黑惠一脸心虚,他开始脸红,别过脸去,不敢跟野原夫人对视,他感到羞愧,不该让年过半百的老人为了自己特地操劳一阵。
      “只要惠没受伤就好。”野原夫人回到家后用毛巾为他熟练擦拭,“如果自己做的没错,那就继续做下去。后面有我跟悟给你垫底,别怕。”
      伏黑惠乖乖地开口:“我来吧。”
      野原夫人又说:“悟小时候我也是这么给他弄的,我虽然老了,但这个力气还是有的。”

      在伏黑惠到了野原家以后,状况是好了许多,五条悟在高专的山脚下看到的是陪伴野原夫人一同前来的伏黑惠,撒了一阵娇,在伏黑惠鄙夷的眼神里又回到高专。

      有时候五条悟真希望面前的一切都是梦,梦到夏油杰在那天什么都没做,就回了高专,梦到野原夫人恢复到衣柜中相片里的模样,乌发顺滑,年轻美丽,梦到她陪伴在自己身边长长久久。
      “奶奶她……姓野原?”
      幼小的伏黑惠是这么问的。
      五条悟挑眉,揪住伏黑惠的脸颊向两边拉扯:“怎么了?她就是我妈妈哦,我唯一的妈妈啦。”

      只可惜这是梦。

      野原夫人前一阵子病发,每天靠着医院里的仪器来维持生命,五条悟常常来看看她,忙到脚不离地的时候,伏黑惠也经常过来照看,他有个一直在病床上的姐姐,每次都会特地来一趟观察状况。
      他们两个都没有时间的时候,伊地知就会带着家入硝子来看野原夫人。

      “我知道他们都忙。”野原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气力,但还是笑着,她慢慢地织着围巾,因为已经开始眼盲的缘故,她织出来的围巾花纹样式都非常简单,“忙起来好,说明有目标,有想法。”
      家入硝子点点头,陪她坐了一下午,带着一条围巾回去了。

      夏天的时候,伊地知来的最多,伊地知也没有时间的时候,偶尔夜蛾正道会来看看她。
      “我觉得还是很幸福的。”
      野原夫人是这么说的。

      除此以外就是禅院真希他们过来照看,狗卷棘喜欢野原夫人给他织的围巾,冬天的时候常常带着,胖达身上的是红色的。
      “我可是不一样的熊猫。”
      他这么跟五条悟显摆。

      等伏黑惠上了高专以后,看她的人更多了,野原夫人说虎杖悠人是个热情的孩子,待人很温柔。钉崎野蔷薇很可爱,她的内心也很强大。
      “嗯。”伏黑惠在旁边听着。
      今天的野原夫人状态很好,好到让伏黑惠有些不安。

      “我还给那个女孩用了别的颜色织了围巾呢,等哪天你带给她吧。”
      伏黑惠拢拢衣领。
      “嗯。”
      “惠真乖,悟也是,你们再忙也要记得好好吃饭。”

      他没敢告诉野原夫人,没敢告诉他钉崎野蔷薇死在了那个涩谷的车站,而五条悟被封印在狱门疆里,目前不能出来。

      “前几天心脏突然抽抽的,”野原夫人回忆起来,浑浊的眼球转动,“其实以前也有过,那个时候觉得悟他有危险了,但是我什么也说不上来,赶紧从五条家里出来,就想跟着悟在一起。”
      “嗯。”
      “现在想着,那个时候出来真是太对了,真的很幸福。”
      “嗯……”

      野原夫人很少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了,她感到疲倦,原本坐着的身子开始下滑,伏黑惠把她安置在床上。

      “我也感到很幸福。”伏黑惠有些哽咽。
      “嗯。别哭。”
      “嗯。下次还想吃奶奶做的点心。”
      “……好好。”
      “……下次我们高专的人一起,陪奶奶赏樱。”
      “……………………………………………………………………………………”

      回答他的,是一阵寂静。
      野原夫人嘴角还挂着清浅的笑。
      *
      五条悟做了个漫长漫长的梦。
      梦里野原夫人恢复了她那年轻的模样,跟着高专里的大家坐在那条粉色的格纹垫子上赏樱,夏油杰拿起一块点心,递给了灰原雄。灰原雄大声夸野原夫人的手艺好。

      而后一转眼,他又来到了雾气腾腾的墓地。
      他变成了年幼的模样从一个个墓碑前走过,走过那些因他而死的乳母的墓碑。
      变成了带着墨镜的年轻模样,走过天内理子的,走过灰原雄的。
      变成了绑着绷带的模样,走过夏油杰的。
      最后带着黑色的眼罩,走过虎杖悠人的,哦对了,那小子,是诈尸来着。
      五条悟没忍住一笑。
      最后他停留在了野原夫人的墓碑前,又恢复成了小孩的模样,他感到一阵疲惫,打算坐下来歇息。

      就是在这个时候,阳光照射大地,墓地里的雾气被一驱而散。

      五条悟突然感到身心舒畅起来,他伸了个懒腰,背对着阳光向前走去。
      野原夫人仿佛总是在他的身后,如同阳光一般推着他前行。
      这个时候,他什么也没带,蓝宝石般的眼瞳深不见底。

      有人陪着他。
      他也不觉得孤单了。

      THE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光辉-五条悟亲情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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