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引》若悬

2、云起(2)

　　二、
　　“大师！”
　　木桩旁的高个男子朝着青衣道士方向挥动着手，似乎非常焦急。

　　“何事！”

　　“大师……那些银子……全都不见了！”汉子断断续续道，见青衣道士面如死灰的脸色，像是要吃人一样，便不敢再多言。可是……

　　原本堆积得高高的银两，真的不翼而飞了！

　　“你说，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人经过这里！？”道士急了，大声问道。银子事小，可那玉牌可是大事！如果没有判断错的话，二者应为同一人所为。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看见……除了一阵带有花香的风之外，其他的都没什么怪异的地方……”

　　青衣道士挑了挑眉。
　　带有，花香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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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花悄然飘入庭中。
　　浅浅树影下如积水空明，分明是月华照耀，却完全融入这片似水的院落。
　　只因——
　　黑夜如白昼。

　　千里皓月洗净尘世尘埃，衬得这片花庭落院愈加幽清。浅白花瓣纷繁欲坠，那是琼花。经过月光的洗礼，愈加显得纯洁美好。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置身于一片桃花源，夭夭繁花，宛若天上星斗，闪烁妖艳，渐欲迷人眼。

　　鲜艳的红衣穿梭其间，宛如翩翩起舞的红蝴蝶，飞入雪白的琼花林。

　　果然是个美好的地方。

　　少女倚着树干，任由风拂过她的发丝，吹散鬓角的流苏长发，如此美景，还是等办完正事，换回自由再好好欣赏罢。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耳后传来。
　　有人来了！
　　少女眉头一蹙，却已来不及避开。

　　定了定心神，尽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缓缓回过头。
　　片片绯红染上唇角侧颊。

　　她看见了。
　　那是世间最美的容颜。

　　“姑娘可是今日第一位客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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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间小屋，清雅宁静。分明是坐落在这样一个繁华小镇，却似滨水之地，隐陌竹林。

　　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银衣男子推门而入，递给她一碗幽香的花茶。如墨一般的青丝柔柔依附在苍雪白衣之上，不加任何修饰，却有一种空灵的感觉。恍若置身沧雪天山，而他，便是那一抹明烛，照亮雪山的天空。

　　她看了看碗中花茶，茶色微呈紫色，如夏季繁空下的碧波江水，波澜不惊，轻轻摇曳着那一叶轻舟，仿佛是多情的少年郎远行漂泊，经历千难万阻，寻找彼岸的伊人。

　　轻抿一口，一股涩涩的感觉融入口中，似乎想要麻痹整个舌尖！但只是一须臾，这股苦涩的感觉慢慢退去，反倒是一种奇特的清甜扩散开来，先苦后甜。
　　她认识这茶，好像是号称“京城第一楼”的特色，名曰“千里”，寄以相思。

　　“好茶。”她忍不住夸赞一句。

　　“今日是中元节，府中人都外出去了。没有什么来招呼姑娘，还请见谅。”银衣男子浅笑着，一边将案上散乱的纸笺有条不紊地整理好。白皙的脸上只留有淡淡月华，似乎甚少出门。

　　“他们，不会是鬼吧。”她勉强回笑，心中却有些慎得慌。虽说自己不信邪，但中元节出来的，一般不都是些鬼怪么。

　　“姑娘说笑了。”他轻声一笑，春风顿起。

　　对了，还有正事没干呢！她忽然想起，将方才用来启门的那块玉牌摸了出来，放在案台上。
　　“这个交还给先生——我想，先生便是明月大师吧。”打量着眼前的人，银衣素裹，淡若月光——明月，真是人如其名。

　　“劳烦姑娘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明月点了点头，似乎一点也不讶异于此。是早就料到了，还是毫无怀疑之心？她不得而知——毕竟对他，她几乎一点也不了解，更别说揣摩心理了。该死，要不是答应了那个什么什么王爷的，她才不愿趟这次浑水呢。
　　“云未央。”
　　“云姑娘是如何得到这块玉牌的？”
　　“在镇子东边一处戏台旁捡到的。我觉得有些眼熟，便收了起来。后来才想起是先前那台上的老道士所佩之物，就向两旁的力士询问，才得知明府在这条巷尾。”未央有条不紊地讲着故事，忽然一笑，“巧得很，那道士刚好也叫‘明月’呢！不过我想，先生决不会是那样又老又只会骗人的术士……”

　　“这次多谢姑娘了。”明月抿了口花茶，似乎有想听下去的兴趣，“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个道士……是怎么一回事？”
　　未央咯咯一笑，道：“那个骗子，尽耍些小伎俩。用来施法的木剑上早就涂上了神木叶汁，只需将甘露雪水洒在符纸表面，再用这些符纸包裹剑身，那么二者便会混合发生反应，棕黄色的木剑就会显现出暗红似血的朱墨了……”

　　这些伎俩，师父早在她踏上江湖那天便授予了她。一眼拆穿，自然不是障碍。
　　明月的眉头轻轻蹙起。

　　“咚咚——”门外响起了急促的奔跑声。

　　“少爷，大事不好！——”
　　明月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袭灰蒙蒙的轻纱道袍，盘起的青丝，只不过乌发之下，却是一张清秀的少年之脸，神色匆匆，声音断断续续。那少年喘了几口气，便继续道：“遭贼了！银两和玉牌都不见了！……咦，玉牌怎么自己回来了？”

　　“呆子，当然是被鬼魂附了体，长出脚自己跑回来的呗。”未央仔细地打量了少年一番，灰色长袍耷拉在地上，腰际的衣衫明显被折起叠缩在两侧——果然，还是身高问题吧。她轻声掩笑，这个样子，还敢当神棍？真是学艺不精啊！

　　“你！——”
　　听闻此言，那少年不由得转了头怒视着未央。刚才只顾着说话，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红衣女子。嗯？这身红衣，这种语气，还真像刚才那个人啊……可两人相貌性别完全不同，怎么可能是那可恶的小偷呢。

　　“好了，既然玉牌已经寻回，就莫要追究了。”明月轻咳一声，目光幽幽直视着少年，依旧温柔如月，却给人一种不同的感觉。
　　“是，子玉知道了。”名为子玉的少年撇了撇嘴，识趣地站到了明月身旁。与少爷朝夕相处十几年，少爷的性格他最是清楚——决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时间，毕竟是不等人的啊。

　　“先生，今日前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请先生帮忙。”未央突然开口道。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冒出这样一句话，只是见到明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想起去做那件根本没有结果的事情。虽然有些匪夷所思，可还是要试一下。机会，不可以错过。

　　“帮我寻找一个人。”她歪歪头，嘴角扬起。

　　“寻人应该找衙门才是。”明月若有所思道，“为什么来找我呢？”
　　“因为，他有可能已经不是人了。”未央深吸一口气，“我更不知道他是谁……”那个只会出现在梦中的男子，曾经一度乱了她的心神的男子，虽然不曾知道他的姓名，但却是可以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存在。如果那不是人，那就只有存在于她生命中某个角落里的，某个灵魂了。

　　子玉瞪大了眼睛，“那姑娘还让我家少爷帮你寻人？不光世间千万灵魂，鬼界冥府亦数不胜数。说不定姑娘所寻之人早已轮回转世了呢？真是开玩笑啊……”

　　未央咬咬唇。他说的，她都明白。可是心中的执念，又岂是区区几句解释能化解的呢！

　　“梦见的灵魂啊……”明月喃喃自语，忽然转瞬一笑，“那再梦一次，问出姓名不就可以了。”

　　唉？未央吃了一惊。再梦一次……难不成，让她当着他们的面——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