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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来自死者的邀请函 ...

  •   那封信静静的躺在桌子上,用鲜红的火漆封口,不,那不是融化中发出难闻气味的蜡烛,那是被鲜血浸染变得血红的眼球,被压在上面。
      当我用手里的水果刀挑开它时我听见那颗眼球咕噜噜地滚动,而信封张开自己的嘴狠狠咬了我一口。
      粘稠的血液从伤口里迫不及待的跑出来,就像它们一直想做的那样,离开我的身体,落在地面,然后跟水果刀一起发出欢呼。
      “怎么了?”我的妹妹走进来,手上的塑料袋里装着她去超市买到的蔬菜。
      我看见她的影子缓慢冒出大大小小的泡泡。
      “我收到了一封死者的邀请函。”我说。
      她皱起眉来。
      “来自我们的妈妈,她邀请我去做客。”
      “……不,你今天不能出门。”
      我没有听她的话,眼神看向窗外。
      早先年的时候我们在窗外种了低矮的灌木丛,等到火焰会从地面上蹿出来的季节它们会开花,就跟现在一样。淡黄的脓液从肥大的花朵上滴下来,大小不一的眼球静静的呆在花朵中央。
      她走过去,把窗帘拉上,然后将那封信揉成纸团丢进垃圾桶。
      信封发出惨叫,而惨叫的尾音被垃圾桶吞掉。
      “我必须去。”我说。
      是的,我必须去。
      昨天夜里有一位面容枯槁的老人提着自己的头在我们的草坪上爬行,他的脚被地上冒出的火焰灼烧,而身体被刚修剪过的草叶割成碎片,那位老人朝着我们的卧室大声叫骂,但是他的舌头被割掉,他说不出话。
      第二天我的妹妹安妮丝在草坪上捡到了只会哭泣的剪刀,它的泪水把自己腐蚀,铁锈落在身下堆积成丘,最终它杀掉了自己,而遗骸被她丢进隔壁邻居的狗窝里。
      她说她讨厌那只狗,那只狗想要咬掉她的耳朵。为此她把自己的耳朵放在瓶子里用福尔马林浸泡,用地下室藏好,而我拿着那把对我抱有恶意的水果刀,把它插进那只狗柔软的肚皮。
      那好暖,但是毒液流出来,我的皮发出呲呲的响声,白色的烟夹杂着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钻进我的鼻孔。
      很疼,但很热。
      水果刀对我破口大骂,磨刀石用了很久才把它修好。
      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邻居,他只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行走,用浓厚的黑暗和陈旧的恐慌把自己裹紧,但万圣节的时候门前总是会用头骨装着满满的糖,好叫他的狗把那些靠近的吃下肚。
      而我们的妈妈会用孩子的肌肉纤维缝制出质感上等的毛衣,屋后的杆子上全是它们的细弱尖叫,在天空的黑云降下多足虫的日子里她带着自己的心脏前往湖底,最后我与妹妹用她的骨在墓地竖起墓碑,将她留下的毛衣煮了汤。
      “我会想办法拿到另一个邀请函的。”安妮丝说。
      我们不再谈论这件事情,谈论本身没有丝毫意义,就如同活着一样无趣,不如放在砧板上的土豆,没有甲壳的蠕虫在上面爬动。
      我走开了,安妮丝会切碎买来的胡萝卜,而她讨厌有人待在她的厨房,我会被切碎跟番茄一起丢进汤锅,然后在她的肚子里生长,最后撕开那层薄膜自己爬出来,再为她换一个皮囊。
      邻居带着黑暗还有恐慌出来行走,我听见了他的狗在叫,自从肚皮被我切开后它只能带着项圈行走,发出叫声把喉咙里的牙齿吐出。
      我听到门外有东西被放在信箱里。
      不是信封,信封被放进来的时候信箱会哼歌,它会唱湖底堆积的腐尸,唱那些绿色的颗粒将湖水变成黑色,也唱打造它的铁匠,每天喝着变质的酒,他的妻子回来后会把酒从他的胃里倒进酒瓶。
      我从楼上走下来,走到门口。
      空气中留着陈旧的气味,我猜是邻居来过。
      他总是很穷,就连外套也从来没有洗过,屋后的杆子上坐满了喝茶的灰尘,而每次路过碎玻璃时上面折射出的脸总是愁眉苦脸,但他又总是会跟那些生物见面,街道上挤满了拼接出来的车子,直直的冲进他的房门。
      但是他从未行走,他只在目光不注意的时候行走。他也从未跟那些生物见面,他只在人们不在的时候与人交际,也只在人们耳朵睡觉的时候开口。
      我打开信箱,它在打瞌睡,所以我撕掉了它的嘴,把那块牙齿拿了出来。
      没有邀请函。
      时间要到了,信封上用指骨拼接的时间要到了,妈妈规定好的时间要到了。
      不能迟到,要遵守规则。
      不然妈妈会生气,我和安妮丝会被塞进狭窄的纸箱,头埋在对方的胸膛里,骨头缠绕在一起。
      安妮丝忙着对付上蹿下跳的土豆,我穿上外套走出房门,朝着西方走。
      夜晚降临了。
      夜晚总是在白天走后降临,又在它来时离开,但白昼有时不愿意看见大地,大地上有悲伤在行走,不愿意出生的婴孩跟在它的脚后,而身前有蹦跳的唱片开路,现在地面上没有石头,因为火焰把它们融化成路,而白昼不喜欢路,它会离开,然后回来。
      我在黑暗中行走,黑暗很不好,他像水,我无法呼吸。
      但是痛苦很好,会让我的身体变得虚弱,这样它就不会离家出走。
      妈妈坐在她的骨头上准备茶水,背后生长着门,用火红的铁制作而成。
      茶水从杯子里溢出来,一直流到她的脚底,又被血肉吸食,汇集到茶壶里。
      我绕到背后推开门,门那边是用石头围起来的空间,电线做头颅的人抱着没有脚的朋友,皮肤上生长着海藻的海盗将身旁人的手指折下来当作提神的卷烟,而那个人被折断的手指生长分叉,在生长出来的手指再分叉,长成了树,树上有着跳动的心脏,鲨鱼齿的侏儒蹦跳着想要咬掉海盗的鼻子,但每次蹦跳都会让他更矮一点。
      因为我带来的那颗牙齿在咬他的脚趾跟腿。
      我走过去,没人在意我,我刚从黑暗中走出来,没人会注意黑暗,也没人会注意痛苦。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被注意,也没有什么能够被重视,死亡也不过是人生当中需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不愿意出生的婴孩会自己掐死自己,然后在母亲的怀抱里大声喊叫。
      我走过去,走到中间的桌子旁。
      茶水很难喝,里面漂浮的眼珠不停的转动,而海盗将身上的海藻撕扯下来,放在嘴里咀嚼。
      我想离开,但我找不到门,门离开了,跟着我的妈妈,妈妈不在这里,但安妮丝在,她拽着绳子,而绳子不断扭动想要逃走。
      它能逃去哪里呢?黑猫踮着白色的脚,咬着墓碑上残留的血肉,它们会吃掉自己见到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脸。
      安妮丝把我拎上来,从深深的湖底,电线缠绕着我的脚踝,勒出青紫的痕迹。我弯下腰去拽住那个人的头,将他的脊椎从里面拔出来。白色的扁虫在我的手里疯狂晃动,贪婪地吞噬着水中游离的碎块。离开了水它就变得干瘪,像白色的纸,但不能用,因为碰到水它就会活,因此不能用手指书写。
      “妈妈说她想要我的耳朵。”安妮丝对我说。
      她很害怕,她把耳朵用我不知道的东西藏好,这样就不会被老鼠啃咬,也不会被狗吞下肚,但是妈妈想要。
      “她在哪里?”我问道。
      “她在阳台上的酒杯里。”安妮丝流下眼泪来。
      她其实很爱哭,但是落泪就会有飞蛾扑过来,密密麻麻,很难清理。
      飞蛾在周围盘旋,它们不会接近这里,这里有黑色的水,还有躺在地上干瘪的白色纸条。
      我把白色的纸条放在邻居的门口,他的狗扑上来想连着我的手咬掉,但是项圈上有尖锐的刺,他的头滚到我的脚边,被踢到房子的二楼。
      我回到家,将安妮丝藏到下水管道里,妈妈还在阳台的酒杯里唱歌,血红的嘴一开一合,我从角落里找到了她的眼睛,又在地下室找到了她的耳朵。
      这很不好,她在找安妮丝的耳朵,她马上就要找到安妮丝的耳朵。
      我将这些东西丢到榨汁机里加上半个柠檬搅成果汁,听见不远处的墓地传来妈妈的尖叫。
      邻居收下了我的礼物,我知道他会收下我的礼物,那些生物,没有皮的,掌心里长着眼睛或者有着鳞甲的生物,都会带来礼物,带来苦痛还有令人难以忍受的瘙痒,以及在惊恐中女人发出的尖叫,但是他们不见到他出门不会离开,所以他从来没有收下过那些人的礼物。
      他应该有一件新的恐慌。
      我在桌子下面的阴影里找到了安妮丝,影子覆盖在她的身上,冒着泡,要把她整个人都融化。
      “你知道怎么将黑暗裁成布吗?”我问她。
      她没有回答我,走开去检查自己的耳朵。
      “我知道怎么把砖块变成恐慌。”
      “这个可以。”
      安妮丝挖掉我的眼睛,她要去藏起自己的耳朵,而我听见邻居在我面前行走。
      我们终于摆脱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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