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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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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苏看着没人的屋子,还有桌上她珍爱的三本话本,也皱起眉头,含糊说道:“不造啊,他刚还在这的。”
后面的声越来越低,水苏看了眼脸黑如锅底灰的主子,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起来。
她哪知道人去哪里了。
宣楉皱眉,正要斥骂水苏,便听到有人唤她。这声细若蚊蝇,不仔细便会忽略。
她将眉头一压,直直往里看。
在那滩氤氲的阴影中,男子倒在地上,只有手指能动弹。宣楉不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快步上前,将男子抱起,“你怎么了?”
水苏也奇怪,自己走了也没多久,人怎么就出事了。
看见主子把人抱出来,她也紧跟着走了两步。
阿式面容苍白,窝在宣楉怀里,羸弱的身躯软绵绵的没了力气。他眸光黯淡,虚弱地喊着一个名字。
宣楉将人稳稳放在床榻,这才听到是在喊自己。
“宣姑娘,宣姑娘。”
阿式慢慢睁开眼,似是现在才看清楚宣楉,他怯怯望了一眼,眼圈很快泛红,“宣姑娘,你既然要让水苏姑娘赶我走,又何必假惺惺问我怎么了。”
“赶你走?”她转头看水苏,后者一头雾水,两眼懵逼,“我并没有让任何人来赶你。”
宣楉眼神真挚,坦然看向阿式。
她没做过的,就是没做过。
阿式瞧珍宝般望着她,炽热的目光笼罩着她,那双细嫩温暖的手悄然握住了她,“真的?真的不赶我走。”
宣楉皱眉,要立刻抽走,却被那眸中的欣快晕染。鬼使神差,她没有挣扎,而是嗯了声,颔首安抚,“嗯。”
像哄小孩一般,温言软语。
阿式像得了什么保证,鸦羽般的长睫扇动。他高兴的抿着唇,握着宣楉的手越发烫,“你答应我的,以后都不赶我走。”
他的眼像两颗漆珠子,黑的发亮。
宣楉沉默了会儿,终还是在阿式期盼的眸光下点了点头。
大抵是累了,阿式没说一会儿话就困得不行,双眸闭上,可手依旧不放开宣楉。
他想,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冷,冷的像雪山上的石头。
不过没关系,他不怕冷,握久了总能将她的手捂热。
宣楉退出门后,水苏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在想,阿式公子使的什么招,怎么比兵书还好用。
主子冷若冰霜,平常笑都少,更别说让别人近身了。就连她,也做不到握主子手那么久。
神人啊。
宣楉想起刚才的温暖,她有些好奇的展开手,这时落起雪,鹅毛大的雪花飘落在她的手心,许久未消融。
她体寒,一年四季只能感受到冷,即便是炎暑,手依旧如冰一般寒。宣楉从未想过,原来人的手,可以那般炙热。
像是能烧融了人的骨血。
宣楉脚步一顿,正胡思乱想的水苏直接磕了上去,她捂着头,哎哟叫了一声,“主子?”
水苏一声唤,叫醒了宣楉。
她收起手,将其背后,握起空拳,“今夜子时,鬼市将开。你把东西准备好。”
“是。”
水苏张望了眼主子,觉得她今日和平常有点不一样。
她刚想问,就听到鬼婆婆说开饭了。
肚子早就饿了,自然是一刻都不能等,所有的问题全抛之脑后。
坐在长桌上,鬼婆婆端上来三碗面条。
普通的清汤挂面,搁了两把青菜,还卧了一个荷包蛋。
水苏是个挑嘴的,但饿了一天一夜,看着什么吃的都觉得好吃。瑟娘则依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脸色苍白,眼下两道青灰,她双手合十,虔诚同鬼婆婆道谢,这才一手端面,小口吃起来。
昨夜的伤口稍微一动就会撕开,疼的她想哭。可一瞧见自己女儿的模样,任何苦涩全都咽下。
鬼婆婆对宣楉说道:“锅里还有一碗,给那公子留的,你端过去给他吧。”
水苏嘴停下,悄摸看了眼主子。
按理说,这时候主子要发火了,她最讨厌被人指使。
但意想不到的是,主子不仅没生气,反而冷着脸点了点头,“他受了惊吓,这会儿睡了。等晚些,我再端。”
鬼婆婆笑呵呵,眯着眼慈祥说道:“那我便去休息了。”
吃完面,瑟娘起身收拾。
她左手手腕被厚厚的纱布包着,并不能动,只靠着一只手收拾。
宣楉皱了皱眉,将自己的碗筷收好。
一旁的水苏要走,宣楉伸手将其拉住,“去哪里?”
“我撑了,消消食去。”水苏结结巴巴,她当然不是去散步,而是要去找阿式说道说道。
用计就用计,怎么都不和她商量下。
宣楉起身拿过瑟娘的碗筷,后者神色着急,咿咿呀呀想说些什么。
“自己的碗,自己洗。别这么大了,还同在家里一样。”水苏虽是同宣楉一同进的无忧山,但每个年头水苏都能回宣城同父母团聚。家中宠溺,性子被娇惯的无法无天,水家父母这才想着把人送去北关镇好好磨练。
这一待,便是五年。
虽说在北关城,那些人碍于宣楉的面子不曾为难过水苏。但她那性子起初惹了不少人,也酿成了苦果……
快回家了,她的心思也活泛起来,倒有些从前的样子。
水苏挠了挠头,想到什么似的吐了吐舌头,立即拿起自己的碗筷,连带着抢走了宣楉手里的,这才奔去洗碗。
宣楉摇了摇头,唇间却露出一抹笑意。
瑟娘观察到了,她温柔上前,福了一福,同宣楉道谢。
“快去照看珠珠吧,她那离不开人。”她说罢,去了厨房。瑟娘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想起宣城的传说。
他们说,少城主宣楉是夜罗刹,母夜叉。生的又高又壮,没男人要。
瑟娘起初觉得那些人说的对,毕竟天下女子都是想找个好夫君的。少城主这般的女子,怕是没人敢娶。
如今,瞧见了少城主。
她才觉得过往的自己有多好笑。
少城主这般强,迟迟没有夫君,难道是因为没男人要?
不!
那是因为没有人能配得上少城主。
瑟娘定定看了一会儿,想起珠珠,转而回了屋子。苦苦的药香味飘出,遮盖了浓浓的铁锈味。
*
阿式睁开眼,额头虽有些疼,但心里是开心的。
宣姑娘说了,不会赶走他。
想起当时他们的手握在一起,那股冰冷的感觉叫他不由得一颤。怎么一个女子,会那般冷,同雪山寒冰似的。
手心还残留那奇怪的粗糙感,让他觉得宣楉还在身侧,正抚摸着他。这种想象让他血腾的从脚底板上涌,面颊血红,他隐藏不住羞赧,整个人躲进了被子里。
喜欢。
原来这就是喜欢的感觉。
想到她,就好似飘飘然,要飞上天。
脑海依旧是宣楉那张万年不变的脸,可微微一转,又想到了最初记起的画面。
月光如鲛纱,落于一方。
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人,宣楉那寒潭似的眸有了变化,是担忧、关切还有说不出的复杂感受。
姑且称是爱吧。
不是爱,怎么会那般挂虑。
他越想越觉得水苏说得对,宣姑娘是对他情根深种,却又不得违背家中意愿,这才不愿与他有纠葛。
但没事的。
他不在意,爱是能战胜一切的!
阿式将怀里的话本握紧,想起那里面女主的话语和坚定,以及最后两人比翼双飞的结局,越发肯定这句话。
为了当好这个外室,阿式在用功看话本。
而这边,水苏准备好了去鬼市的凭由。
鬼针城的鬼市大门在城西南角,要想进鬼市,必须要有一枚鬼针草令牌。
这令牌来时,水苏就准备了几块。
“蛮乐能赶得及回来吗?”水苏把鬼针草令牌交到宣楉手里,她将其放在腰间。
她摇摇头,“还有一个时辰,日头西落。他们若赶不回来,就只能在山中借宿。”鬼针城明令禁止,不准外城人进鬼针山。他们是私进的,若出来时被发现,恐是要糟糕。
宣楉的转了转手腕,无涯今夜不能带,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风波。
水苏从包袱中捧着一套粉团花夹棉圆领袍,上面则放着一张半面银面具。既是要不引起注意,自然是要换一换风格。宣楉常年通身黑色高马尾为,不引人注意都不可能。
除了这些,水苏还准备其他的小配饰。
稍一打扮,宣楉就从冷面阎王变成了谁家那冷酷的大公子。
她穿着粉色团花长袍,腰间是玉螭吻勾带。脖颈间戴着富贵逼人的金镶南红玉璎珞,脚下踩着一双鹿皮靴。
水苏满意的拍了拍说,将鹅黄的绸带系在那高高的马尾之上,额间冒出一些碎发,如剑的长眉反而有些温柔,宣楉摇了摇脑袋,莫名觉得有些重,“这些俗物也要戴?”
宣楉从小沉稳,在无忧山时,更是艰苦朴素,什么都要自己干。为了能省些时间,好练剑,她硬是买了十多套黑袍子,黑色的耐穿好洗。
无忧山的师兄师姐对她的评价也从丑娃娃变成了臭烘烘的丑娃娃。
没人愿同她玩,她就练剑。
大些以后,她够强了,也没人敢指点她的外貌。
水苏欣赏着主子的容貌,赶忙阻止主子要拿下的手,她止住冲动的宣楉,“主子,拿下会被认出来的。”
女子蹙了蹙眉,手这才安分些。
望着不一般的少主,水苏忍不住捧心眯眼,谁说少主不好看,她一打扮起来就同个俏郎君似的,她都忍不住爱上了。
“主子,以后多穿点有颜色的,现在这般,多衬你。”宣楉皮相并不差,只是世人都喜欢柳云仙那般面容娇艳柔美,强大但毫无锋芒的女子。
而主子,她太强了。
就像是一柄杀人的剑,不容于世。
若主子是男人,得到皆会是崇拜。偏偏,她是女子。
水苏叹了口气,敛眉将心口那道怨气收敛。
宣楉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但在粉色的映衬下,竟也觉得眉眼比往日的要温润。
西山日薄,清冽的风夹带着雪飘向宣楉。她不经意想起之前手心的温暖,遂低下了眉眼。
这会儿他大概醒了。
正要拿面送去后院,药堂外响起了微弱的敲门声。
水苏不知从哪里蹿出来,打开门,谢敬秀正背着蛮乐,满身是血。
“蛮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