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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太后 ...

  •   长川躺在柔软的被褥里,苗刀放在枕边,双眼望着床榻上垂下的布帘久久不能入睡。

      屋里还站着几个人,她怎么睡得着?

      想起在前殿时,太后和她说的那番话,即使再呆,她也听明白了。

      西宫无夜与西宫无雪是双生子,两个人同一天出生,命运却截然不同。

      她们的命运是在两岁那年走上的分歧。

      一个命中带煞,弑父杀母;一个天命贵女,昌隆国运。

      西宫烨认为是无稽之谈。

      而皇后怕长川影响了她的地位,从而失宠,皇肆岂能轻易打杀,于是就将年仅两岁的她送到一家偏远的农户,想着一辈子都不再见她。

      长川生来便体弱多病,在农户家里住了半月便发起了高烧,眼看治不好了,那户人家便将她丢在了乱葬岗。

      后来是师父在乱葬岗里捡到了她,带着她上了荒烽山,由师兄师姐们养大。

      长川觉得,皇后确实对她仁至义尽了,这一辈子都不要想起她,两人都算是两不相欠。

      皇后给了她一条命,又将她丢弃,长川也算不清,是她欠皇后一条命,还是和皇后两不相欠。

      她辗转反侧了许久都无法入睡,想起姬微说的那番话,她是东擎嫡公主,本就应该为了国家和平做出牺牲。

      可原先定的和亲之人不是她,而是她的皇姐西宫无雪。

      她是呆子,但不代表她是傻子。

      她也曾幻想过自己血亲会是怎样的,可是这第一天便叫她有些失望了。

      长川痴迷武道,师门里的师兄师姐们便给她最好的环境习武,使尽浑身解数教她。

      大师兄从小就教导她何为天下大义,如何惩凶除恶,却从没教过她……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形。

      “大师兄、小师姐……”她捂着心口,第一次感受到了思念之苦,可却不知道如何宣泄出口。

      从前他们出门,不管再远都会回来。可这次,她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拿过枕头上的苗刀,在怀里抱紧,“海月……”

      长川的心只装得下武道与荒烽山上的人,再多感情她也装不下了,所以她不知道何为恨,何为爱

      屋里的宫人听到了动静,轻声细语地问:“殿下,夜深了,该睡了。”

      长川抱着海月刀,那颗漂泊无依的心终于安定了许多,不久后便睡着了。

      她是真的累了。

      第二日大清早,李嬷嬷便看见少女在太平花树下练拳,以往她这个时候应该是在练刀,怎么今日改练拳了?

      她走到一边,“殿下,太后唤您去用早膳。”

      长川停下动作看她,朝她点了头,“走吧。”

      李嬷嬷问:“殿下今日怎么不练刀了?”

      长川看着树杈上色白如雪的花,鼻子动了动,幽幽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说:“皇祖母的花,不能打坏。”

      二人走到偏殿,谈论的话被太后听到了。

      她朝长川招了招手,“无夜,坐哀家身边来。”

      长川走了过去,李嬷嬷也退下了。

      刚坐下,太后就问:“听闻你昨日与你那舅舅打了一架,可没有手下留情,怎么今日便心疼皇祖母的花了?”

      长川一向不善花言巧语,她沉着道:“舅舅抢我的刀,皇祖母没有。”

      这句话可给太后逗笑了,一旁布菜的钱嬷嬷见此情形,心想太后何时对小辈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要说这皇城之中的皇子公主们最怕的人是谁,那当属这位皇太后了。

      她从不对后辈慈眉善目,言辞十分犀利,更别说对他们笑了。

      太后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小呆子,还知道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

      长川直言不讳,“当然知道,无夜又不是真傻子。”

      太后:“要说你傻吧,你又不算真傻,要说你不傻吧,哀家也昧不了自己的良心,钱嬷嬷你觉得呢?”

      钱嬷嬷布菜的动作没停,“老奴倒是觉得殿下这样不错,对谁都实话实说,虽然闹了不少笑话,但谁都知道,殿下的嘴不会骗人。”

      太后笑呵呵道:“钱嬷嬷不愧是哀家的贴心人,一语中的。”

      随后,祖孙二人便再不说话了,安静地用完了早膳。

      长川不喜欢主动说话,太后习惯食不言语,二人相处地倒也算是融洽。

      太后的消遣便是听戏,昨日因为那场意外没听够,今日又叫来了戏班子。

      她坐在台下,在伶人咿咿呀呀的戏腔中看向了长川。

      “无夜,你可知哀家为何爱听戏么?”

      长川摇了摇头,“不知。”

      太后揉了揉她的头,“你猜猜。”

      她指向唱旦角的青年,耿直地猜测,“他长得好看?”

      太后看向台上眼波流转的青年,失笑道,“你这小呆子,不明白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长川点头,她确实不知道太后为什么喜欢听戏。

      半个时辰过去了,钱嬷嬷走到了太后身边低语,“主子,万福公公来了,陛下召殿下到建新殿去,皇后那边也派人来接殿下到凤鸾宫。”

      太后点头,挥手将人屏退,看向抱着刀的少女。

      她问:“陛下和皇后,无夜想见谁?”

      长川从戏曲里回过神,毫不犹豫地说:“父皇。”

      老妪笑了,在旁人的搀扶下,仪态万千地起了身,像昨日的西宫烨一般,朝长川伸出了手。

      “哀家与你一块去,许久没去建新殿了。”

      长川心想太后和陛下不愧是母子,连伸手的动作都一模一样,将刀放到了李嬷嬷手中,牵上了太后的手。

      刚到殿门口,便看见了两架车辇。

      她听见有人说:“娘娘让老奴转告太后,无夜殿下是娘娘的骨肉,应由娘娘来安排小殿下的衣食住行。”

      万福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杨嬷嬷,陛下谕旨,召殿下前去建新殿,事有轻重缓急,您应该不会不明白吧?”

      那人被呛的默不作声了,视线看向了走在太后身边的长川。

      似乎心有不甘,但奈何传召之人是君主,带着人悻悻离开了。

      长川看着他们的背影,问道,“皇祖母,娘娘不是不喜欢无夜么?”

      太后:“她是一国之母,你是东擎的嫡公主,也是她亲生骨肉,若是她此刻冷落你,必会遭人口舌,还不如将表面功夫做好,免得传出闲话。”

      二人坐上西宫烨派来的车辇,前往御书房,建新殿。

      一路上不少人见了仪驾都毕恭毕敬地跪下,有心之人发现,一向对晚辈苛刻的太后,此时竟牵着一位不知是谁的少女。

      昨日与陛下同乘的似乎也是她,她到底什么来头?

      长川到时发现,建新殿前有不少身穿正红色官服的官员,三两成群地走出来,她一下车辇,便有人朝她投来了目光。

      “这是谁,怎么没见过?”

      “太后怎么会来建新殿?她不是不再参政了么?”

      “你没听说么,昨日有人在宫门前动武,惹得陛下亲自去接人,还特赦她带刀入宫。”

      “真是胆大妄为,到底是何身份,竟然让陛下如此重视?”

      “听闻是失踪多年的小公主,双生子之一的无夜殿下。”

      “说是失踪,其实你我之间都心知肚明。”

      “可不是,这无雪殿下不愿和亲,这不是明了的事情么?”

      长川听力不错,她听到了官员们的议论,握紧了太后的手。

      太后见她异样,关切地问:“无夜,可是不舒服?”

      她微微摇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没有不舒服。”

      祖孙二人在万福带领下进入了建新殿,西宫烨正在批阅奏折。

      建新殿宽敞明亮,西宫烨的心情却不是那么美好,他烦躁地将一本全文废话连篇,顾左右而言其他的奏折,狠狠丢到了光亮的地砖上,十分不满。

      长川此时恰巧走了进来,奏章落在她的脚边。她神情淡然,将丢在自己身前的奏折捡了起来,念出上面的文章,“奏报,陛下近来可好?锦城西边阳江村丢失一只公鸡……”。

      接下来的便是这位官员,大谈特谈他的丰功伟绩,也就是替村民找到了那只,只剩下骨架的公鸡,最后严惩了偷鸡贼,得到村民的一致好评。破案过程一波三折,像是写话本一样,趣味横生。

      文字间的无奈与幽默把长川逗笑了,她唇角勾起了弧度,心中郁闷一扫而空。

      “你笑什么?”西宫烨看向走进殿中的少女,废话连篇的奏章竟然把她惹笑了,心下疑惑。

      “回禀父皇,这位……”长川看了眼奏折上的名字柳叶伯,秦川城京兆尹,“这位柳大人颇有些写话本的天赋。”

      西宫烨冷哼一声,“他也就那点本事了,一个探花郎,竟成天写话本浪费孤的时间。”

      太后揉了揉长川的头,“皇帝你平日里火气少些,就当是打发时间也不错,不是?”

      西宫烨见太后发话,恭敬道,“母后所言极是,儿臣这几日确实是焦头烂额,麻烦您老照顾无夜了。”

      太后将长川手中的奏章接过,放到了梨花木书桌上,顺道问,“陛下今日唤无夜来所为何事啊?”

      西宫烨朝长川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无夜可有在读什么书?”

      长川沉思,随后神情认真,“《剑道》、《苗刀技法》、《双刀实战》、《道德经》……”

      西宫烨哭笑不得,“可曾读过四书五经,学过琴棋书画?”

      长川抱拳,老实回答,“何谓四书五经,不曾学过琴棋书画。”

      这些书都是她养伤时看的,伤一好,只要是四肢能动,她就去彻夜不眠地习武,没什么时间去学其他的。

      西宫烨拍了拍她的肩,“识字就好,半年后你便要去和亲了,到国子监学些学问如何?”

      长川眸子微眨,“学这些做什么?”

      西宫烨:“你是东擎嫡公主,若是不曾读过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一样也不懂,岂不是让旁人看轻你?”

      长川:“为何会看轻?”

      西宫烨:“你这傻子,多学些东西总比什么都不会好,不是?”

      最后长川还是答应了皇帝去国子监上学。

      她虽心无旁骛只信武道,但父皇对她好,那她也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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