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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呆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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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的皇城经历了无数风雨洗礼,依旧屹立于天地之间,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庄重感油然而生。
风长川抱着苗刀站在皇宫外,武器不能带进宫门,可这把海月刀是她最后的底线,是大师兄送她的。
“殿下,快将武器交给统领,娘娘还在宫中等着您呢。”李嬷嬷劝道。
她无动于衷,抱着海月刀站立在皇城门口。
不愿意放下苗刀,于是就站在宫门口,似乎要和众人就这样僵持到天荒地老。
“殿下,您是公主,得守礼啊。老奴一路教您的,您不是都记住了么?”李嬷嬷这一路上也知道风长川这位公主脾气其实不差,甚至算得上十分懂事,她心中的那点嫌弃早就随着日常的相处,烟消云散了。
表情让人看不出心情,
风长川偏头看向她,嬷嬷是对她不错,可她不愿意,不愿意就此放下,“李嬷嬷,它是我的命。”
姬微:“殿下要不这样,臣先帮您保管着,如何?”
她摇头,神情严肃,“姬将军,命是不能托付他人的。”
三人就在宫门口耗了半刻钟,最后还是姬发怒了,伸手要去夺那把苗刀,没想到竟然被她侧身躲过了。
姬微有些惊讶,原先以为,那山上教的不过是三脚猫功夫,没想到竟真有几分实力。
少女一身灰绿华服,乌黑的发髻上垂挂下朱玉挂坠在脸侧,珠链随着她的动作在半空中晃荡着,日光照射在上头,耀眼极了。
她抱着海月刀,似闲庭信步般躲开了姬微的所有动作。
李嬷嬷在一旁看得十分焦急,差点跺起了脚,这痴儿殿下恐怕是忘了规矩,她连忙出声提醒,“殿下,宫门口不能动武,还请您守点规矩。”
风长川余光瞥向她,又是一个利落侧身,躲过了姬微袭来的动作。
她衣袂翩飞,灰绿色华服裙摆在青石板砖上,晃荡、旋转,随着她的动作一路盛开,如同肆意的水墨画般淡逸劲爽,一朵出水芙蕖跃然纸上。
姬微:“殿下莫要固执了。”
她问:“姬将军,你会将命托付于我吗?”
姬微气笑,趁她不注意时,伸手去夺刀,“殿下,莫要胡搅蛮缠。”
少女后退一步,苗刀被姬微抓起,抛向空中,眼看就要掉落地面。
不好,她的刀!
长川眼神忽的就变了,像是换了一个人般,足尖踢向姬微的肩,借力凌空跃起,迅速将下坠的苗刀一把握住。
随后身体在空中翻了一圈,长刀利落出鞘,刀面寒光闪闪,倒映着她冷漠的面容。
安稳落地,单膝屈着,煞气纵横,凌厉地抬头看向姬微,眼神如刀光般锋利,像是一朵带着杀气的青莲。
“姬将军,我说过,刀是命。”少女嗓音冷淡,却能从其中听出她的怒火。
姬微捂着隐隐作痛的肩,心道这公主殿下实力非凡,竟然能与他在打斗中占上风,粗粝的大手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殿下,这里不是荒烽山。”
风长川起身,她不是泥人捏的,她也会愤怒,杀气腾腾地甩开宽大的衣袖,长刀指向他,“于我来说,哪里都是荒烽山。”
姬微皱眉,这孩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倔,“规矩便是叫人守的,您就算是公主,也得守规矩。”
风长川垂眸,她宁愿不当这个公主。当乞丐都比做公主强,十三年间对她不管不顾。在需要有人牺牲时,才想起她这么一个公主来。
这担子、这责任实在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个国家的安危系在一个女子身上,这种话未免也太可笑了。
风长川:“你们都说我是痴儿,那为何不让我做一辈子痴儿,为何要想起我。当初既然抛弃我,如今又何必接我回来?”
姬微眸光暗了暗,这其中原因不可说,即使要说也不是由他来说。
“殿下,您身为嫡公主,应该要为东擎付出些什么。”
他自己都没察觉话里的无耻,只觉得理所当然。
突然,宫门里来了一列华丽的仪仗队,十六人抬的辇车上,男人身穿玄色龙袍,身躯挺拔,英明神武,气势非凡。
正是东擎国主君西宫烨,风长川血缘关系上的亲爹。
帝王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何故宫门前动武?”
风长川身形依旧立着,长刀指向姬微,抬头与西宫烨对视。她是倔,但不代表她不知道龙袍的含义。
能在皇宫内有如此仪仗,必定就是她那个传闻中,喜怒不形于色的父王,西宫烨。
所有人因威压齐齐跪下,恭敬地高呼:“参见陛下!”
一边的李嬷嬷见风长川还没跪下,暗骂了一声呆子,连忙伸手拽了拽她的裙角,在她低头时给她使眼色。
殿下,老奴教你的规矩该派上用场了!
风长川回味过来,长刀入鞘,甩开衣摆刚要跪下,西宫烨的声音又响起了。
“你不用跪了。”西宫烨抬了抬手,深色大袖随着他的动作被风吹鼓。
风长川动作停下,看向辇车上的帝王,再次与他视线交汇。她说不清对这位君主的感觉,或许是出于他的血脉,有一些亲切感。
“过来。”他朝少女招了招手,像是平凡人家父女相处般随和。
风长川看着宫门里的他,又看向了自己怀里苗刀,摇了摇头。
趴在地上的李嬷嬷简直气急败坏了,想理科跳起来,扯着她的耳朵,大骂你这个小呆子!连君主的口谕都敢违抗!
西宫烨却突然笑了,“你这性子,倒是和孤年轻时一模一样。”
“说说吧,为何不进宫?”西宫烨即使知道原因,也要她亲自说出口。
“刀是命,宫里不让带刀。”她简单作答。
“宫里的宝刀可比你那把刀珍贵,你若是肯进来,孤便将宝刀赏赐与你,特赦你带能宝刀入宫,如何?”西宫烨手指搭在辇车上,深邃狭长的眸子里,带着谁都看不懂的情绪。
李嬷嬷见风长川沉默,又心焦了,恨不得自己此刻就是风长川,替她做出回答!
陛下已经做出让步了,您再固执下去会惹人不快的!
风长川摇头,随后看到了李嬷嬷快要晕厥过去的神情,她是怎么了?
李嬷嬷朝她疯狂使眼色,不要摇头啊殿下,她感觉自己眼睛都快抽筋了,殿下一定会懂吧!
长川心下不解,李嬷嬷难道是因为跪太久,身子不舒服了吗?于是朝她眨了眨眼睛,点头。
李嬷嬷见她点头,心道这傻孩子终于开窍了,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了令她无比心梗的话语。
“无夜不想要宝刀,陛下他们跪了很久,可以起来了。”
此话一出,宫门内和宫门外都寂静了,他们没听错吧,新来的公主在教君主做事么?
李嬷嬷这次彻底晕了,造孽啊,她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小傻子!
奇怪的是,西宫烨依旧没有生气,他淡然一笑,抬手道:“那就都起来吧。”
风长川对他的好感陡然升高,于是俯下身抱起了昏迷中的李嬷嬷,询问:“陛下,我不要宫里宝刀,您能特赦我的刀入宫么?”
李嬷嬷:就让我就昏死在宫门外吧,有您这样主子,进去也是死!
西宫烨揉了揉眉心,“准了。”
姬微也没想到,君主就这样同意了风长川无理的请求。
风长川在众人的注目中,抱着李嬷嬷走进了宫门,突然她脚步停了下来,看向了宫门外。
她的视线方向是姬微,只见少女微微颔首,神情真挚,“抱歉,姬将军。”
姬微有些愣怔,一时间不知道她是真的在道歉,还是在炫耀她被皇帝特殊对待。
辇车旁的亲卫见状,连忙将她怀里的李嬷嬷接了过去,这种小事怎能劳烦公主这样的万金之躯。
西宫烨见她走在路上,于是身体往旁边侧了侧,双手覆在腿上,对她说:“把刀给万福,你上来坐吧。”
一旁的内侍万福快要看不懂君主的意图了,都说伴君如伴虎,为何今日的陛下如此和善。竟能将自己皇撵,分给一个十三年不见的女儿?
风长川抬头看向他,心想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出尔反尔,于是说:“好。”
万福上前抬起双手,少女郑重其事地将刀放到他手上,“承蒙公公照顾海月,无夜感激不尽。”
万福双手举刀,连忙应承,“殿下何必言谢,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风长川看着他严肃的模样,冷淡的表情终于露出了笑容,“万福公公是个好人。”
辇车上的西宫烨被她逗笑了,万福的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他这个女儿竟然说万福是个好人,实在天真可爱。
随后风长川踩着小凳子上了辇车,端正地坐在西宫烨身边。
西宫烨:“你方才说,你的刀叫什么?”
风长川:“海月。”
西宫烨:“是海阔凭鱼跃的海跃?”
风长川:“挂席拾海月,乘风下长川。”
西宫烨:“他们果然不敢骗孤,你果然是个呆子。不,你是个倔驴。”
风长川歪头不解,“陛下很嫌弃呆子么?”
西宫烨挺直着腰背,偏过头低下,看着少女与他七分相似的面容,从宽袍大袖里伸出手,堪堪放在她的头顶。
他说:“你应该称呼孤为父皇。”
风长川方才与人打斗,一时间疏忽了,随即改口,“父皇。”
西宫烨的手落在她柔顺的乌发上,如同个笑面虎,“十三年不见,无夜长高了许多。”
风长川不吃他那套,“那父皇为何要抛弃无夜?”
“孤也不想,可你母后实在不喜,只能送你走了。”
“无夜做错了什么,惹得母后不快?”
“有高人算了你的命格,天生带煞,孤是帝王岂会怕,怕的是你母后啊。”
“您是说,是母后不要无夜?”
“也不能这么说,她将你送给了一家农户,给了十分丰厚的酬劳,没想到那农户竟欺上瞒下,如此苛待孤的孩子”
“后来呢?”
“最后你失踪了,孤找了许久,才得知你在那荒烽山上。”
跟在一边的众亲卫,背后冒出了冷汗,这种皇家辛秘,他们不想知道啊!
仪驾一路在宫中前行,风长川感叹皇宫规模之大、宫墙之高,建筑鳞次栉比,红墙金瓦。
高耸的飞檐上挂着八角铃铛,随风而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西宫烨看着少女目不暇接的表情,淡然地笑了,“无夜,你觉得皇宫如何?”
风长川摇了摇头,“这宫墙还是太高了,这石板路太长了,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走在一旁端着刀的万福公公心下惊诧,若是其他皇子作此回答,陛下此时应该生气了。
西宫烨反倒因她的话又哈哈大笑起来,“无夜说得在理,这皇宫实在是太大了,一颗石子丢进来都不见波澜,你说这水得有多深?”
西宫烨语气关切,像个慈父一般,“可用过膳?”
风长川:“没有。”
西宫烨:“那便去你见见你皇祖母,她那吃食不少。”
越往深宫去,人越多,一路上也跪了不少人。
无人敢抬头去看,是谁竟然有资格与圣上共乘一车?
仪驾在一座宫殿前停下了,朱红色宫门紧闭,周围千篇一律,种上了大片雪白的太平花,花蕊黄而清香。
风长川抬头看向牌匾,朝仪宫。
据李嬷嬷说,朝仪宫住的便是太后,她嗜戏如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