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公府娇》澄江君

65、争辩

　　顾念昏昏沉沉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被霍厌一推，人就到了赵宸钧面前。

　　“还不谢恩呐，郡主殿下？”江福报笑眯眯地出声提醒她。

　　顾念茫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宸钧，这才双腿一弯，“谢陛下——”

　　人还没跪下，赵宸钧伸手一扶，堪堪免了顾念的大礼。

　　“至于郡主的宗谱，朕觉得，就记在——”他想了想，“记在十一皇叔名下吧。”

　　“什么？”

　　“十一王爷？”

　　这一句引起的惊叹，不亚于封顾念为郡主那一道旨意。

　　原因无他，只因赵宸钧的十一皇叔肃王，乃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如今不过三十五六。别看他年轻，却是几个王爷中最有权势有能力的，眼下正代天巡狩，在边境劳军。

　　将顾念记在肃王名下，无形中给顾念在显赫之外又加了一道保护，这样一来，京中能比她身份尊贵的女子，真就没几个了。

　　顾念不认得肃王，只知道自己不仅得了个便宜郡主，似乎还被认作天子宗亲。不过是打了个老虎，这奖赏是不是太过了？

　　“恭喜郡主殿下，贺喜郡主殿下！”江福报适时高声道喜，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道贺起来。

　　顾念被一声声的“郡主”“殿下”叫得头昏脑涨，不知道该回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霍厌的袖子。

　　“别怕。”霍厌感受到她的无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始作俑者赵宸钧很满意众人的反应，终于决定起驾回宫了。

　　“哦，对了，”他还没走出两步，突然回过身，对一边的礼官道：“除了郡主殿下，其他的人，按照收获，依次赏了吧。”

　　礼官应了个是，拿出提前预备好的赏赐清单，刚要宣布，赵宸钧又道：“不按这个赏，朕回头让人把赏赐送到各人家里去便是了。”

　　说完，又看了看顾念，“姐姐与朕一道走吧。”

　　刚加了封，又和天子同车而行，这等恩宠实属少见。

　　之前顾念与霍厌一同入宫赴宴，便有好事者百般探查过顾念的身份，然而顾念出身实在太过寒微，大家便以为不过是燮国公随手捡来的玩物。

　　如今她摇身一变，竟贵为郡主，令众人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之前的结论了。

　　这女子的来历，定然不一般。

　　顾念却不知道旁人心中的弯弯绕，直到江福报派的人过来牵她的马，这才反应过来，跟在霍厌身后，朝着围场外走去。

　　“朕只说娇娇与朕一起，可没叫舅舅您啊。”

　　赵宸钧坐在马车中，看着一同跟来的霍厌，轻笑道。

　　霍厌充耳不闻，给顾念找了个舒服的地儿，又把车上所有的靠垫都拿过来垫在她身后。

　　“舅舅！”赵宸钧看不得这种腻歪的场面，叫了一声。

　　霍厌回头瞥他，“我还没跟陛下算账，今日陛下这道旨意，还真是乾纲独断啊。”

　　赵宸钧知道他气自己没有提前商量，揉了揉鼻子，干笑道：“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嘛，难道娇娇救了朕和舅舅，不该赏么？”

　　“不要强词夺理，”霍厌眉头一沉，“若是金银珠宝，良田豪宅，赏多少都不过分。只是这加封不是小事，你还把她记在肃王名下，肃王答不答应尚且不论，你就不怕她遭人嫉恨？”

　　赵宸钧闻言，像是听到什么新鲜事似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霍厌，“舅舅，她是今天才遭人嫉恨么？我还以为她早就是女郎们的情敌了啊。”

　　顾念坐在一堆锦绣的靠垫中，看着甥舅俩你来我往地斗嘴，小心翼翼地插了句话。

　　“陛下，这郡主要我不我还是不当了吧？”

　　赵宸钧眉毛一竖，佯怒道：“不当？朕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说不当就不当了？”

　　小小年纪，教训起人来还挺有气势，顾念被他不大不小地一吼，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霍厌一瞪眼，“此事本就是陛下思虑不周，陛下有凶人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回去怎么和太后交待。”

　　赵宸钧好似无所谓一般，“这有什么可交代的，古往今来，救驾有功者加官进爵，这不是很寻常的事么，只是郡主又不是公主，母后也说不出什么吧。”

　　他看了霍厌一眼，突然笑道：“舅舅该感谢我才是，娇娇有了这层身份，你们俩成亲，岂不是少了很多阻力？”

　　顾念的脸腾就红了。

　　霍厌却没上他的当，冷笑道：“就怕陛下白打了有一手好算盘。”

　　赵宸钧不语，霍厌继续道：“肃王一向散漫，不喜拘束，你让他平白多了一个女儿，还要聘给我，你觉得，肃王会甘愿多一个掣肘么？”

　　“我得提醒你，肃王虽无不臣之心，但对你母亲的行为，可一向嗤之以鼻。”霍厌淡淡道。

　　赵宸钧讷讷道：“朕……朕相信皇叔。”

　　霍厌自上而下俯视他，冷冷开口，“陛下的皇叔自然值得信任，只是别忘了，你把顾念抬得越高，惦记她的人就会越多。”

　　赵宸钧突然笑了一声，“舅舅不说朕倒忘了，如此一来，赵庭芳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霍厌一愣。

　　赵宸钧眨眨眼，“他总不能惦记上他的堂妹吧？”

　　顾念听了半天，整个人云山雾罩的，直到听到赵庭芳的名字，还什么堂妹的，她才懵懂地反应了过来。

　　“陛下是说，燕王想……惦记我？”

　　赵宸钧笑了笑，却没回答，而是看向了霍厌。

　　霍厌尴尬地咳了两声，“没有的事，别多想。”

　　顾念虽然还有些懵，但她不傻，自己陡然被册封郡主，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若说赵宸钧没有目的，傻子都不相信。

　　只是她一个平头百姓，能让皇帝在她身上花这么重的心思，个中原因，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如今只是为了断绝燕王对自己的念想，便白白送她个郡主当，这也太……

　　太儿戏了吧！

　　不过好在顾念有个特点，也不知算不算长处，只要一件复杂难缠的事，让她找到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那她便能说服自己接受。

　　或许，真的是为了让她和霍厌能在一起而扫除障碍吧，顾念心想。

　　霍厌一时也找不到继续埋怨皇帝的理由，闷闷地坐着不出声。

　　赵宸钧却来了兴致，掰着手指头算皇城周围尚空闲的宅子。

　　“老江，你给想想，哪儿还有空宅子？”赵宸钧想得头大，向江福报求助。

　　江福报眼珠转了两圈，笑道：“陛下，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年前副相告老还乡，他那个宅子不是空出来了？您当年探病的时候，对那宅子可是赞不绝口啊？”

　　赵宸钧一拍手，“对对对，还得是老江你，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霍厌冷冷地看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眼看就要定了下来，他才幽幽开口，“念念不搬出去。”

　　声音冰冷入骨，赵宸钧打了个激灵，慢慢回过头来，嬉笑道：“舅舅，这不好吧，好歹是个郡主，等过了名册，那就是我赵家的血脉，岂有寄人篱下的道理？”

　　霍厌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赵宸钧讨了个没趣儿，转而看向顾念，“娇娇，你说，你要不要自己有个大宅子？副相的宅子简直是园林经典，朕给你的绝对差不了。你放心，这宅子就记在你名下，以后就是你的产业。”

　　顾念轻轻笑了笑，“谢陛下赏赐，只是，民女觉得现在的住所很好，真的不用单独赏宅子给我，太浪费了。”

　　霍厌闻言，得意地看着赵宸钧。

　　谁知赵宸钧一点也不生气，“怎么叫浪费，我朝的郡主，不过区区一座宅子，算不得什么。”

　　他瞅了一眼霍厌，清了清嗓子，“再说，你总住在舅舅家，名不正言不顺的，如今又是郡主之尊，更不合适了。”

　　听他这么说，顾念倒是一顿，皱着眉思索起来。

　　“陛下——”

　　霍厌刚要说话，赵宸钧收了玩笑，语气严肃道：“舅舅，如今的局势，一静不如一动，只有让娇娇出来，咱们才有可能知道赵庭芳的打算，才能早做准备。”

　　霍厌面沉如水，“陛下，臣说过，我们的事，不要牵扯顾念。”

　　赵宸钧摇摇头，“并不是朕要拉顾念入局，只是现下，您当真能顺顺利利地将顾念娶回家中？不破不立，若不主动出击解决一切，只怕谁都不能遂愿。她从认识您那天起，就已在局中了，只是您不愿意承认罢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国公府门口，赵宸钧示意停车。

　　“舅舅，您不必送我回宫了，母后那边，我自有法子让她认了顾念的册封。”

　　霍厌只得掀开车帘，带着顾念下车。

　　临走时，赵宸钧隔着车帘道：“我会让司天监选个好日子，给顾念办入籍大礼，到时舅舅可不要把人藏起来哦。”

　　说完，也不等霍厌回话，赵宸钧便吩咐起驾。

　　看着天子车驾渐行渐远，霍厌站在门口，半天一言不发。

　　从刚才，顾念便听出了些端倪，她看着沉默的霍厌，启唇笑道：“陛下说得对，我早就身在局中，你不用担心。”

　　霍厌听了，意外地看着她，“你知道了什么？”

　　顾念牵起他的手，两人慢慢地走回府中。

　　她边走边说：“左右不过是帮你和陛下做些事罢了，这没什么，你不用有顾虑。”

　　她仰起头，一脸洒脱的笑容。

　　“人活于世，若对别人毫无用处，那岂不是很没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