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公府娇》澄江君

2、蛰伏

　　“求神拜佛又有何用呢？还不是就这么看着？”玄衣男子看着佛像，突然弯嘴一笑。

　　顾念头皮发麻，男子的话冷冰冰的，仿佛一记重锤捶打在她心上。

　　玄衣男子话锋一转，“许琮，我看你真是久疏战阵，这屋里还有别人，没看出来么？”

　　许琮猛地抬头，顺着男子的目光看去，当下领悟，抽出佩刀，慢慢朝佛像走过去。

　　走近佛像，许琮伸手敲了敲，便调转刀头，用刀把使劲捣向泥身。

　　“轰！”泥身破碎，露出里面的顾念。

　　“主君，是个小姑娘。”许琮有些意外。

　　玄衣男子淡然的目光飘了过来，只见顾念衣衫破烂，浑身青紫，头发披散着，脸被遮了大半，只看到一双大眼睛直直看向自己，那目光有愤怒，有痛苦，有戒备，唯独不见本该有的恐惧。

　　玄衣男子一愣，这目光竟让他一时挪不开眼。

　　突然，顾念猛地蹿起，朝着庙门冲去。

　　许琮唬了一跳，竟让顾念真的奔出去几步。可到底蹲坐太久，腿脚不利，许琮一个纵身，便将顾念捉在手里。

　　“放开我！”顾念挣扎道。

　　“你是何人？”顾念挣扎得剧烈，许琮费了些力气，才将她按跪在地上。

　　顾念抿紧了嘴，扭动着肩膀，狠狠盯着眼前的玄衣男子。

　　玄衣男子蹲下身子，视线与她齐平，好笑道：“我救了你，不说声谢就要走？”

　　顾念狠狠瞪着他，不发一言。

　　玄衣男子站起身，“看你这样，好像在怪我不该救你，也罢，是我多事。”

　　说完，男子看了看四下，命令道：“先给我仔细搜那头子的身上，旁的人也别疏漏了。”

　　许琮看了看男子，又低头看看顾念，不禁问道：“主君，那这姑娘……”

　　男子嫌庙内血腥味太大，转身朝着门外走，闻言也没有停顿，只是挥了挥手，“先带到一边，待会儿再说”

　　许琮刚要将人提起，顾念趁其不备，从地上弹起，挣脱开禁锢，瞬间跑没影了。

　　“主君，这孩子——不会有诈吧？”许琮没制住人，有些不安。

　　玄衣男子看了看她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有点意外，“跑得还挺快。”

　　回头见下属一脸担心，指了指被遮盖住的顾姚氏的尸身，“她娘还在这，她能使什么诈。”

　　许琮此时方才恍然大悟，想起那孩子小兽一般惊慌的神色，不免叹了口气。

　　搜了一圈，许琮他们一无所获。

　　“主君，这伙贼人怕是临时起意下山打劫，那东西不在身上。”许琮禀道。

　　玄衣男子微微皱眉，他们兵分两路围堵这伙山贼，若是不在这，就只能寄希望于许琮说的是对的。

　　此时有人来报，说是在山贼老巢，起获了不少金银财物。

　　许琮忙问：“除了金银，可还有其他的？”

　　“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物件。”报信的摇了摇头。

　　玄衣男子听了，略一沉吟，“把那人带过来泼醒了，现在只能问他了。”

　　许琮走进殿内，不一会儿，便将大胡子拖了出来。

　　一桶凉水兜头浇下，大胡子悠悠转醒，等待他却是彻骨的疼痛，和冷面如霜的玄衣男子。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大胡子疼得有气无力的，声音也虚浮了不少。

　　玄衣男子面无表情，“你无需知道我是谁，我只问你，京城带出来的东西呢？”

　　大胡子显然没想到他这么问，只愣了一瞬，便梗着脖子道：“说点你爷爷我能听懂的。”

　　就这一瞬的反应，玄衣男子便认定，东西还在他手里。

　　许琮上去就是一个嘴巴，“老实点，再胡言乱语，割了你的舌头！”

　　大胡子突然放声大笑，“来啊！爷爷眼眨一下，是你儿子！”

　　许琮还欲再打，玄衣男子淡然道：“够了。”

　　他盯着大胡子，也不说话，他的人训练有素，此时也是一丝声音也无。

　　突然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大胡子毫不怯阵的瞪回去，却发现只一眼，他便好似被扔进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直觉遍体生寒。

　　玄衣男子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你想要什么？”

　　大胡子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横道：“爷爷什么都不要，有本事你杀了我！”

　　“我不杀你，杀了你多没意思。”玄衣男子突然笑道：“你和你的那群小喽啰离开左威卫不过半年，就能占山为王，倒也算有几分本事。”

　　见来人轻易说穿自己的身份，大胡子显然有些慌乱。

　　“你到底是谁？你怎知我是左威卫的人？”

　　玄衣男子笑了笑，“镇压左威卫哗变那天，少了一个小队，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霍厌！”

　　大胡子怪叫一声，立刻冷汗直流，脸色煞白，再也没有刚才的山寇威风。

　　仿佛面前的玄衣男子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从地狱来勾人性命的阎王。

　　霍厌似是很满意他的反应，“还不算愚笨。”

　　突然，大胡子笑了起来，笑声凄厉，笑得人头皮发麻。

　　“你想要的东西就在我这儿，可惜，我不打算告诉你。”

　　说完，大胡子突然一抿嘴，许琮反应迅速，还未等他话音落地，上去就卸了大胡子的下巴。

　　“想自尽，没那么容易。”

　　下巴被卸，求死不能，双臂又剧痛难忍，大胡子一下瘫倒在地，张着嘴呜呜地低吼着。

　　霍厌围着大胡子转了一圈，蹲到他面前，语气和善道：“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我呢让你独处一会儿，你再好好想想。”说完，命人将大胡子的绑在庙前的立柱上，又将一些断臂残肢和染血的衣物放到他面前。

　　大胡子起先不屑一顾地看着，直到身边围绕着浓重的血腥味时才反应过来，惊怒地等着霍厌，拼命挣扎起来。

　　“天就快黑了，我先去清洗一下，一个时辰之后回来，希望你能说点好听的。”霍厌笑眯眯的朝大胡子摆摆手，转身带着人走了。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大胡子又惊又惧，还欲低吼，却猛然间听到庙边的草丛间似有动物潜过的动静，当时就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然而，在这深山之中，这一处血腥显得越发醒目，野兽寻迹而来，不过是迟早的事。

　　冷风刮过，大胡子一阵打颤。他不禁后悔方才没有再快一点，能得个痛快。只要一想到，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命丧兽口，肢体破碎，再莽撞狂妄的人，也会生出恐惧。

　　那是对自然之灵天然的恐惧。

　　更何况，当年哗变之时，他就是因为怕被上刑吃苦，才带着手下几个兄弟趁乱跑了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中树木繁盛，日光透不下来，四周已是模糊不清。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好像霍厌才走不久，又好像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突然，方才发出声响的草丛再次有些摇晃，大胡子眼睛立刻紧紧盯着那处，他说不出话，只能使出浑身力气，从喉咙中发出含混的恐吓声。

　　草丛分开，一个黑黢黢的影子摇摇晃晃立了起来，紧接着，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朝着大胡子走过来。

　　朦胧的暮色中，大胡子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顾念手持匕首，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和手脚的颤抖，慢慢地从暮色中靠近。

　　她跑出去后，见没人追赶，便又趁乱，悄悄摸了回来。

　　她身量瘦弱，又有打猎的经验，能猫在草丛中待上好几个时辰。

　　她在等，等所有人都走了，好给母亲收殓安葬。

　　“主君，是那个姑娘！”躲在暗处的许琮压低了声音惊道。

　　霍厌显然也没想到，也不知这女子什么时候去而复返，他询问的内容被她听去了多少。

　　“主君，怎么办？”许琮问道。

　　霍厌摇摇头，示意再等等。

　　他突然很好奇，想知道这个女子会做些什么。

　　顾念将大胡子受刑的过程看的一清二楚，只是她离得太远，除了听到大胡子骂骂咧咧胡喊些什么，那玄衣男子的话她一句都没听清。

　　但是，当她看到玄衣男子命人将大胡子绑在柱子上，又卸了他的下巴，再看他们引诱野兽的行为，心里的那个念头再次占据了脑海。

　　既然他们不杀他，那就她来杀！

　　看到顾念眼中浓重的杀意，大胡子突然笑了，挑衅地斜着眼睛瞥顾念。

　　“哈！”大胡子见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突然身体假意向顾念一扑，从胸腔发出一声喝叫，顾念被吓得头发丝都站起来了，顿时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胡子狂妄的仰天大笑。

　　看到顾念低垂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许琮忍不住道：“主君，这孩子吓破胆了，咱们动手吧。”

　　霍厌没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顾念。

　　“你杀了我娘！”

　　大胡子的笑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着依然低垂着头的女孩。

　　“你杀了我娘，你杀了我娘，你杀了我娘……”顾念盯着眼前的地面，握着匕首的手指关节发白，额头青筋暴起。

　　这一句话顾念一直在重复，声音从最开始的细如蚊蝇，渐渐变大，仿佛是从深渊而来的咒语，大胡子惊恐地瞪大眼睛，只恨不得挣脱开绳索捂住耳朵。

　　“你杀了我娘！”

　　猛然间，顾念一声暴喝，身子拔地而起，好像腾空一般，直扑到大胡子身上，猛地将匕首刺入对方粗壮的脖颈。

　　血浆顿时喷涌出来，大胡子还没反应过来，直觉的脖颈处凉凉的，不敢相信地垂眼去看，胸前已满是血迹。

　　“主君，你看！”许琮也被震惊到，一时不备，声音有些发颤。

　　霍厌好像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