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公府娇》澄江君

1、遇险

　　火，无穷无尽的火，还有凄厉的哭喊声。

　　顾念费力地睁开眼睛，却只见一片黑暗。

　　母亲呢？

　　顾念试着扭动脖子，一阵酸痛袭来，让她瞬间清醒。

　　她和母亲为了躲避山贼，慌乱间藏进了山坳的一座破庙，然而被追上来是迟早的事，于是母亲将她藏进了早已空心的佛像中。

　　“好孩子，别怕，娘就在香案下面，你千万别出声，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等娘叫你你再出来。”

　　说完，顾姚氏矮身钻进香案，扯过破烂腐朽的桌布，堪堪遮住身形。

　　此时周遭一丝动静也无，只偶尔有些飞虫鸣叫，顾念母女已经奔逃了大半日，方才找到一处藏身之所，虽然威胁迫在眉睫，可顾念到底忍受不住害怕和奔波，体力早已透支，甫一坐下，困意便袭来。

　　一开始，顾念还掐着大腿，害怕自己睡过去，可到底抵御不住疲倦，不知不觉合上了眼睛。

　　等她再醒过来，骇人的静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哔啵的火把声，还有男人们扯着嗓子的吼叫。

　　是山贼！

　　顾念怕极了，瘦小的身子控制不住的抖动，她用双手紧紧捂着嘴，生怕溢出一丝恐惧的呜咽。

　　透过佛像残破的缝隙，顾念看到这群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似乎并不为追赶谁而来，好像只是路过破庙进来歇脚。然而，他们随身背着的包袱上沾满了血水，仿佛在宣示着刚刚进行的一场屠杀。

　　“他奶奶的，忙活了一场，老子刀都卷了，才得了这么点儿铜钱破布，真他妈穷到家了！”为首的大胡子坐在火堆旁，高声咒骂着。

　　旁边立刻有个戴着眼罩的奉上水袋，谄笑道：“大哥别恼，就当下山遛弯儿了。”

　　大胡子瞥他一眼，“遛弯儿？遛弯儿大爷我去这穷乡僻壤遛？要不是你小子说见过这村里有个大美人儿，爷我至于走这一趟？现在呢？美人呢？你个王八犊子，做梦见的吧！”

　　眼罩挠挠头，“我踩点儿的时候真见过！邪了门儿了，打进村小弟就留意着，谁知这小娘儿们腿脚倒快，跑没影儿了。”

　　大胡子一巴掌呼过去，又咒骂了几句。

　　顾念听得血都凉了，大美人，她只知道，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美人，就是她娘。

　　“娘——”顾念怕极，只敢在心中喊娘。

　　外面的山贼呼喝着，分食他们抢来的肉和酒，烤肉的香味越来越浓，整座破庙都被炙烤的烟笼罩。顾念已经半天水米未进了，闻到这股香味，肚子不受控制的肠鸣。

　　“谁在那儿！”大胡子耳力过人，竟然听到了这一丝异样。

　　这一声仿佛惊雷一般在顾念头顶炸开，她顿时呆若木鸡，牙关止不住的打战。

　　周围的山贼立刻放下手中的酒食，提着刀，慢慢地围拢过来。

　　顾念拼命捂着嘴，连哭都忘了，恐惧就像千丝万缕的蛛丝，慢慢爬满她的全身。

　　就在大胡子的手即将推上佛像时，香案上的桌布动了动，一个细弱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大、大爷饶命，求大爷饶命！”

　　“呦，是个小娘儿们，快出来，爷的刀可不长眼！”

　　顾念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母亲颤颤巍巍手脚并用地爬出香案。

　　明灭的篝火照得山贼仿佛鬼魅，幽幽的鬼影笼罩着顾姚氏。胆小的妇人蜷缩着坐在地上，抑制不住的发抖，散乱的发丝被汗打湿，紧紧贴在颊上，让她看上去更添几分破碎的美感。

　　眼罩走上前，用刀背抬起顾姚氏的脸，怪笑两声。

　　“大哥，快来看！可不就是那姓姚的小娘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着，眼罩一把提起顾姚氏，将她扔在火堆前。

　　大胡子伸手将顾姚氏扯到近前，待看清眼前女人的长相，不免吞了吞口水。

　　“还真是个美人儿，今天没白来！”

　　说完，大胡子将顾姚氏推倒在地，站起身来。

　　顾姚氏连连向后躲，嘴里哀求道：“求求大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大胡子一言不发，眼罩接了话，“美人儿，你可别不识抬举，我大哥实在是替你着想，怕你名声受损，这才杀了那一村男男女女，省得他们嚼你的舌头。你说，这份恩情，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顾姚氏连连摇头，“不！不是！”

　　大胡子显然失去了耐心，“不是什么！”一声怒吼，伸手抓住顾姚氏细瘦的手腕，将她拖过来，抬腿跨坐了上去。

　　顾念目眦欲裂，双手狠狠扒着佛像的泥身，指甲戳出血也混似不觉。

　　她虽未到及笄，却也知道，一个美丽的女子，在这种情境下会遭遇什么。

　　她得去救母亲，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顾念伸手摸向腰间的匕首，她常年跟着猎户上山，匕首是用来防身的。

　　仿佛是感应到女儿的悲愤，顾姚氏拼尽全力抬起头，泪水遍布的脸朝着佛像的方向，拼命摇头，眼睛却不敢看过去，生怕被人发现端倪。

　　自己已经是这副惹麻烦的长相，女儿那更胜自己的美貌，若是被人发现……

　　顾姚氏不敢多想。

　　顾念死死盯着母亲翕动的嘴唇。

　　“不要出来！”

　　“活下去！”

　　“不要出来！”

　　“活下去！”

　　顾姚氏无声地重复着，山贼只当她崩溃呓语，全然没想到去深究她在说什么。

　　顾姚氏被覆面按在地上，破旧的衣衫此时已被撕得粉碎，大胡子似乎丝毫不在意被人看去，胡乱扯掉长裤，便在她身上粗鲁的动着。

　　旁边或坐或立的还有几个大汉，乱嚷着污秽不堪的词句，粗嘎的笑声穿透了顾念的耳朵，让她脑袋一片空白。

　　粗鲁的笑声之中，是女子绝望痛苦的哭喊。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顾念不敢哭，巨大的悲愤压抑在她小小的胸口，顾念只觉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着，疼得她呼吸困难。

　　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

　　漫天神佛，就眼睁睁陪她一起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大胡子餍足起身，一边整理衣衫一边道：“行了，小子们上吧，看半天馋死你们！”

　　顾姚氏仰面躺在地上，浑身青红遍布，已是气若游丝。听到大胡子这话，她涣散的眼神猛地一聚，绝望地看着朝她围过来的那些腌臜的男人。

　　男人们的残忍和粗暴让顾念再也无法睁开双眼，可怕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佛殿中，凄厉得好像是从地下传来。

　　顾念以前跟着母亲上过几次香，穷乡僻壤的庙宇，简陋冷清，佛像也早已彩绘掉落，异常斑驳。可是母亲却拜得虔诚，顾念也跟着拜，神像默默垂眼，顾念不知道她和母亲的祷告，神佛听到没有。

　　现在她知道了，神佛没听到。

　　不只没听到，神佛不管她们。

　　顾姚氏的哭声渐渐地弱了下去，直到消失不见。

　　“谁在里面！”

　　许是沉溺于肉|欲让这些历来机敏的山贼失了警惕，直到庙门被踹开，一声喝骂从天而降，这帮恶人才惊觉破庙已被人团团围住。

　　“奶奶的！什么人！”裤子还没提好，山贼们的骂声显得异常可笑。

　　眼罩最早反应过来，伸手去捞刀，一柄匕首破空而来，直接将他手腕钉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眼罩叫得撕心裂肺，却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大胡子眼都红了，“敢伤我兄弟，老子要你的命！”说着，便挥舞着大刀，朝站在门口的青年砍去，身姿之迅猛，竟破了包围。然而青年只一侧身，便躲过了刚猛的刀锋，大刀砍在门柱上，一时竟拔不出。

　　青年随即一个肘击，直直怼在大胡子的肋下，便叫他瘫软在地。

　　围观的山贼见老大被人轻而易举拿下，自己又被一群精壮汉子团团围住，一个个都不敢妄动。有乖觉的见情形不妙，赶紧扔了手里的刀，跪倒在地，口呼饶命。

　　青年还没说话，不想那倒在地上的大胡子，不知是皮糙肉厚还是真有些本事，竟没有昏透，一个挺身，从靴筒抽出一把短刃，直直刺向青年的小腿。

　　那青年一时不防，虽轻巧转身躲了过去，却还是被划破了布料，渗出几点血珠。

　　当下便不再手软，青年反手从腰间抽出佩刀，唰唰两道寒光，大胡子来不及惊呼，双手被直接砍断，血浆顿时如喷泉一般喷射出来。

　　这下，再硬的山贼也受不住，大胡子当场便昏死过去。

　　“许琮，你退步了。”一个平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叫许琮的青年闻言立刻肃手而立，将庙门让开。

　　顾念从佛像的缝隙中看出去，见一个瘦高的玄衣男子慢慢踱进屋内，丝毫不去看瘫倒在地的尸体，只是皱着眉瞥了一眼早已断气的顾姚氏。许琮会意，解下外袍，将顾姚氏盖住。

　　“请主君示下，该如何处置？”许琮恭敬地问道。

　　玄衣男子却只盯着顾念藏身的佛像上下打量，半晌才轻飘飘地说了句——

　　“都杀了吧。”

　　到底是刀口舔血过生活的，山贼们闻言，也不求饶了，大骂着要起身反抗。然而脏话还没骂完，就变成凄厉的喊声。一时之间，破庙内仿佛人间炼狱，所见遍布血红，充耳都是鬼哭。

　　顾念在佛像中，只看到漫天的血红，然而她丝毫不怕，只觉得还不够，满含泪水的眼睛此时迸发出复仇的快意。

　　杀得好！杀得好！

　　直到最后一声嚎叫消失，破庙内恢复了平静。

　　许琮检查了一遍，返回男子身边，低声道：“主君，都处理干净了，照您的吩咐，只留了一个活口。”

　　玄衣男子却还是看着佛像，好像那佛像塑得多么精妙绝伦。

　　顾念在佛像里与他视线对上，只觉得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