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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初遇 ...


  •   十六岁的冬天,白旖绾随兴之中学艺术团赴罗马交流演出。鲜少有人知晓她在钢琴上造诣颇高,事实上她在诸多方面都有着令人惊叹的天赋,只是从不炫耀,也不愿人攀比,因为内心本就没有自卑。如果不是因为艺术团的团长恰好是她的钢琴启蒙老师,她也不会临时被抓去顶替那个摔断胳膊的倒霉钢琴手。

      意大利人说:“把罗马-Roma倒过来写成Amor,正好是拉丁语‘爱’的意思”。和全世界的旅行者一样,白旖绾立刻就爱上了这座宛若一座巨大露天历史博物馆般宏大而神秘的古老城市。

      到达的当天下午,团长带他们去参观古斗兽场。

      “何时有Colosseo,何时就有罗马,当Colosseo倒塌之时,也是罗马灭亡之日。”这座从诞生之日开始一直到今天,始终作为罗马象征的圆形竞技场,即使现在只剩下大半个骨架,但那雄伟的气魄,磅礴的气势,犹穿越了千年历史,震撼人心。站在遗迹上,似乎仍然可以听到两千年前疯狂的观众地动山摇般的呐喊。他们到的时候正值傍晚,是参观最佳时段,夕阳给整个建筑披上一层血红,强烈的光影对比勾勒出竞技场雄浑的的形体,凸显出悲凉肃杀的情怀。

      艺术团的成员在斗兽场前合影,离开之前,白旖绾不由回望,仿佛听到里面的嘶喊和挣扎。仰望夕阳中的宏伟建筑,白旖绾最后向远古的英雄致敬。就是这一恍神间,她和同伴走散了。

      熙熙攘攘的参观者中,已寻不到同伴的身影。被人流挤着向前,本以为能在前面赶上失散的同伴,却被带到罗马最著名的喷泉——Fontana di Trevi,特雷维喷泉。白旖绾不懂建筑,自然欣赏不了这座耗时三十年方建成的罗马最后一件巴洛克杰作,只觉得不过是一座大型灯光喷泉而已。可是《罗马假日》实在太过深入人心,即使当年感情线条尚粗的白小妞,此时也不禁从心底冒出浪漫的粉红泡泡。再加上这次罗马之行行程极紧,几乎没有安排游玩的时间,既然误打误撞撞到这么著名的景点,自然不能白白错过。所以思维与常人迥异的白旖绾不急着问路返回艺术团订的酒店,反而心情很好地捧着在附近著名老店买的香草冰淇淋,悠闲地坐在台阶上,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看着正在许愿的各色游人,说不出的舒畅惬意。

      传说投一个硬币表示会再次来到罗马,两个硬币表示永远可以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白旖绾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投了两个硬币,那时尚不知情爱滋味的她,还在暗暗嗤笑那些把爱情当饭吃的痴男怨女,完全没想到就在几分钟后,她邂逅一生挚爱。不知是赏赐,还是惩罚。

      等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应该赶快回去,否则大家会着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然而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是,许愿池位于三条街的交叉口,她该走哪条路?更令人头痛的是罗马散漫得出名的交通状况,连警察都在堂而皇之地闯红灯。随身没有带地图,用团长的话来说,对她这种在学校方圆20米之内转三个弯就会迷路的天才级路痴,地图远不如手纸有价值。最好的办法似乎是去找冰淇淋店热情的店主,但是那个大叔讲的英语夹杂着很浓重的地中海口音呢,沟通很困难的。挫败地长叹。衣摆处传来轻微的晃动,白旖绾低下头,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金发褐瞳小男孩正用力摇着她的衣摆。白旖绾好奇地蹲下身子,小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亮闪闪的银币递给她,又指指许愿池,虽然那些叽里呱啦的意大利语她一句都听不懂,也能从他的手势大致猜出小男孩也看出她正在困扰,所以告诉她在许愿池许愿那么愿望就会实现。孩子的心思便是这样单纯明了,轻易相信一切的美丽事物,并且无私传播。笑着用仅会的几句意大利语向善良的小男孩道谢。如果真的那么灵验,她现在的愿望不是重游罗马,而是天上掉下个活地图为她指明回酒店的路,心里这样嘀咕着,白旖绾背对着许愿池,左手从前方绕过右肩膀,将银币高高抛起。几乎是在银币落水声响起的同时,她眼前闪过一片耀眼的白光。向左偏过头,白旖绾立刻找到闪光的来源。身姿挺拔,眉目疏朗英俊的东方男子,没有丝毫偷拍被当事人抓现行的尴尬和慌乱,慢条斯理地放下相机,收到她的目光,不言不语,嘴角轻松自然地弯起一弧浅笑。

      很多年后回想起他们的初遇,白旖绾依然坚信,一袭黑色风衣站在罗马古城夜空下的林暮言,仿佛从奥林匹亚山走下的诸神之一,带领她走入人生的另一个境界,那是未知,而全新的。

      白旖绾走到他面前,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着他的眼睛说话:“我不追究你侵犯我的肖像权,条件是你送我回……”流利地报出酒店名,白旖绾眯着眼睛微微笑。

      一开口就是近乎无赖地跟他讲条件,倒让林暮言一怔,随后爽朗地笑起来:“成交。”

      在路上的交谈中白旖绾得知他的名字,林暮言。难怪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每一个兴之中学的人,对这个名字这个人都不会陌生。不是因为他当年以伊诺市理科状元的身份考入J大最强的金融系,作为伊诺市公认的第一名校,兴之中学最不缺的就是高考状元,然而林暮言在从兴之毕业三年后依然声名赫赫的真正原因,是他的高考成绩,变态到几乎接近满分,是兴之有史以来最强悍的一个奇迹。同高中时期的照片相比,眼前的人显然已经褪去年少轻狂的生涩,开始渐渐呈现出成年男子应有的稳重内敛。

      “为什么会拍我?”白旖绾自觉地省略那个“偷”字,因为林暮言实在没有半点偷拍的迹象,从头到尾光明正大。

      “因为想起刚刚在音乐会听到的曲子。”

      “嗯?什么曲子?”往上提了提衣领,抵挡飒飒夜风。

      “少女的祈祷。”

      白旖绾的嘴角微微抽搐,少女的祈祷,是她自学琴以来最大的败笔,不是技巧不够,而是她一开始就先入为主地把这首曲子的背景设定为少女站在高高的灯塔,望着月光下涌动的暗黑大海,祈求远行航海的意中人平安归来,结果一首温婉柔美的钢琴小品每每被她弹得惊涛骇浪不伦不类。从此被列入禁弹曲目。

      隔着街看到对面正是预定的酒店,白旖绾转身对林暮言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我送你进去。”说完不等她谢绝,已经抬脚向对街走去,白旖绾只好加快脚步跟上去。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白旖绾还是被刚踏入酒店大堂就窜进耳朵的女高音震得耳膜发颤:“小绾你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大家多着急,差点就要报警了。”

      白旖绾还没来得及解释,女高音在看到她身边的人之后陡然又拔高一个八度:“暮言?!你是林暮言?怎麽会在这里?!”

      “老师好。我来意大利度假,被迷路的某人要挟,刚好我也住这里,就顺便带她回来了。”林暮言言简意赅地交代情况,说到“要挟”的时候眼光若有似无地瞟向白旖绾,却见她立刻心虚地低下头,假装研究脚上的靴子。林暮言轻哂,这个女孩子,表面温柔娴静,实则处处跟他机灵地耍赖皮,真是少见。

      “麻烦你了,这丫头没给你添乱吧?你住在哪一间,有时间好好聊聊,团里的老师都很挂念你。……这么多年再也没找到在小提琴上能与你一较长短的人才,可惜偏偏极少公开演出,喏,就和这丫头一个样……”团长热络地拉着林暮言嘘长问短,肇事的白旖绾反倒被冷落到一边,直到团长的手指戳上她的脑袋,才迷茫地抬起头,显然根本没听进团长长篇大论的叙旧。

      林暮言笑笑,留下房号,对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白旖绾点点头,告辞离开。

      “哎,等等。”白旖绾小跑着追上阔步而行的林暮言,“这是明晚演出的门票,有时间的话,欢迎来指点学弟学妹。”

      “好。”

      轻描淡写的应承,只有一个字,却让白旖绾莫名其妙地有些脸热。

      第二天晚上的演出,白旖绾临时更换独奏曲目。将原本准备的《罗马之恋》换成《少女的祈祷》。坐在钢琴前,深呼一口气,优雅地抬起手置于黑白琴键间。朴实简单的技巧变化,初学者即可掌握,白旖绾平和心境,慢慢贴近脑海中那如晨曦般清新美丽的少女,她静静的站在许愿池边,水花、银币,在阳光下闪着跳跃的光芒,如同少女对爱情好奇、渴望却羞于尝试的丰富多变心理。乐曲波浪式的旋律线和上下行的音型,形成柔和的回旋感,天真无邪的少女的遐思和期盼,随着幽丽婉约的旋律流淌在每一个人心间,仿佛看到那闭着眼睛轻声许愿的少女,她的心中有着最纯洁的心愿。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白旖绾起身谢幕,意料之中的喝彩并未给她多少兴奋激动,反而因为那个明明答应出席的人始终没露面而滑过淡淡的惆怅。

      林暮言匆匆赶到现场的时候,演出已经接近尾声。在后台找到白旖绾,把怀里的大束百合递给她,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有急事耽搁,所以来晚了。”

      白旖绾却不伸手接,嘟着嘴把头扭到一边,“反正已经结束了。”

      四周的伙伴围过来起哄:“这个就是捡到你的王子殿下?许愿池也太灵验了,迷路都能撞到帅哥。”

      “是啊是啊人家还这么有诚意地来献花,小绾快接着啦!”

      连团长都笑眯眯地过来凑热闹:“哎呦,第一次见林暮言会送花给女生呢,不过我们的公主不给面子噢。”

      仿佛没听到大家的笑闹,林暮言依然笑得从容不迫,白旖绾的脸却红成一颗大苹果,手忙脚乱地接过花,看起来倒不像是林暮言送花,而是她硬从人家手里抢花一样。

      演出结束后,大家不顾白旖绾的反抗,不约而同地嘻嘻哈哈先行离开,团长走之前还拍着林暮言的肩膀说:“暮言啊,千万别把我们的路痴公主弄丢了。” 语重心长的语气,好像在说“暮言啊一定要拿到今年的高考状元啊。”

      “一群见利忘义的家伙。”白旖绾对着他们的背影咬牙切齿。

      林暮言好笑地反驳:“我并没有诱之以利。”

      白旖绾果真歪着头认真地思索片刻,随后恍然大悟地说:“对哦,应该是见色忘义,你有色相嘛……一定是这样的。”

      “……”带领J大辩论队获得全市大学生辩论赛冠军的林暮言发现在她奇怪的逻辑面前,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

      林暮言确实把白旖绾安全送回酒店,一路上以平均白旖绾讲三句他回一句的频率交谈了诸多话题,比如兴之中学那位讲课时唾沫飞溅直接导致前两排座位没学生敢坐的地理老师,比如罗马的月色是不是比世界上其他地方复古浪漫,比如拉小提琴时一直歪着脖子会不会酸痛,唯一引人遐想的是两个人交换了回国后的联系方式,而原因也单纯得仅仅是因为白旖绾对明天一早要随团回国而不能畅游意大利深感遗憾,于是林暮言答应拍漂亮的照片回去送给她。一切风光旖旎的情节都来自别人的想象,多少有些辜负罗马夜空那轮见证了无数浪漫经典的皎洁明月。

      林暮言一大早被豪迈的砸门声吵醒,大少爷脸色不豫地打开门,却见本应已经在飞机上的白旖绾笑意盎然地站在门外,恍若梦境。

      白旖绾推开他挡在门口的身躯,悠然侧身走进房间,拉开厚厚的双层窗帘,明媚的阳光立刻洒进来,把她整个人也拢在暖暖的晨曦中。

      “你不是今天回国?”被阳光一照,林暮言也完全清醒,确定眼前晃动的人影不是幻觉。腾腾冒火的起床气,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我昨天擅自更改表演曲目,团长生气不带我回去了。你要负责。”语气委屈,脸上的笑容却格外灿烂,灿烂得,近乎狡猾。

      明明是比他小好几岁的青涩少女,偏偏在金色的阳光中散发出说不明的魅惑风情,纯真和妖艳,明明迥异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却奇异地和谐。她不过对他灿然一笑,他引以为傲的定力即时分崩瓦解。

      “照你路痴的程度来看,我似乎没有选择说不负责的权利。”林暮言抚着额角,靠在墙上,装出一副被逼迫的无奈。难道要他放任语言不通的她一路在陌生的国度迷路不知又横冲直撞到哪里去?奇怪的是,一向最烦别人缠的他,这次被她连蒙带骗外加耍赖胁迫地粘着,却没有远远躲开,甚至心里连一丝反感也无。我一定是疯了,才会主动招惹这么一个大麻烦。林暮言在心里念叨。那时他尚且不知,所谓劫数,果然难逃。

      之后的日子,林暮言同白旖绾携游罗马。不同于大多数行色匆匆走马观花的游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兴趣在罗马城访古寻幽。构造精确雄壮的众神殿,穿正装去罗马歌剧院听歌剧,收藏着众多文艺复兴时期艺术精品的美术馆、博物馆,即使是排长队等待的时间,也在谈笑间变得不那么难熬。晚上的纳沃纳广场是一条自由的文化长廊,作画的,弹唱的,表演的,都在这里各展才能,这种渗透到平民的文化气氛更为吸引人。白旖绾很有战略眼光地挥斥方遒:如果以后落魄了就到这儿卖唱养家,而这种玷污艺术的庸俗想法立时就被林暮言无情地鄙视了。

      白旖绾酷爱走街串巷搜寻各类小店,并且很有经验地告诉林暮言,要品尝最地道的意大利美食,一定不能去又贵又难吃的高级餐厅,而要去深巷中寻找。跟着她每次走到分岔路就往人烟最稀少最偏僻的小路走,居然真的找到不少美味正宗的家庭式小作坊。参观的圣天使堡的时候,执意要特意去城堡顶上的咖啡吧喝一杯咖啡。她和他以前结交的女孩子皆不相同,她们更多关注米兰Galleria Vittorio Emanuele Ⅱ橱窗内的奢侈享受,与他交往,目的明确,是希望从他处得到昂贵礼物,而白旖绾一心只探索原味原味细微淳朴的美好,并且执意要与他分享,连他最不喜欢吃的绿葡萄,也被她一叠声的“暮言暮言尝一下嘛很好吃的不吃会后悔哦”逼着吃了大半串。对他有数不尽的好奇,像小朋友之间的结交一样,跟在他身边问东问西,只要与他有关的,她都表现出强烈的兴趣。

      在罗马的最后一天,去了圣彼得大教堂。全世界最大的教堂,呈十字形构造,传统神圣的造型,浓烈的宗教气息,让跟在林暮言身边叽叽喳喳的白旖绾也乖乖地安静肃穆。站在米开朗琪罗设计的穹窿顶下抬头上望,屋顶和四壁都饰有取自《圣经》体裁的绘画,四周陈列着艺术名家以自己的才华向神膜拜敬礼的艺术珍品,辉煌灿烂,无法言喻。一种无限接近神明,以及被俯视的渺小和压迫感油然而生,心中戚戚,往林暮言身边靠紧。林暮言默默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的干燥温和的热度,是最有效的抚慰。

      登顶教堂的楼梯共505级,盘旋而上,宽度刚够两人并肩,有的最窄处只容一人通过,林暮言就走在后面以防她重心不稳向后摔下。从顶处俯瞰举世闻名的圣彼得广场,以及整座罗马城,密密麻麻的城墙以神秘的格局分布。

      “暮言,你说神是知道一切的吗?”白旖绾轻声问。具有2500年历史的名城,是否正是被天上的神灵世世代代守护和庇佑?

      “是的,神知道一切。”

      “那么,”白旖绾低垂下头,“神知道白旖绾喜欢林暮言吗?”

      时光仿佛瞬间凝滞。

      白旖绾低着头,不敢看林暮言的表情。从小性格豁达开朗的她,在遇到林暮言之后,便时常脸红心跳,忸怩不安。

      沉默。

      白旖绾想像过多种可能的回答,最坏的不外乎是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或者好一点是他一句玩笑带过,给彼此留一分颜面和退路。唯独没料到他会一片沉默以待,整个人纹丝不动,连握着她的手也没有分毫加重或放松。

      终究是她先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鼓起勇气抬头正视他。

      意外地发现林暮言也正低头看着她,嘴角弯弯,见她抬头,极力压抑的笑声终于溢出唇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喂,林暮言,你耍我!”白旖绾恼羞成怒地低吼。

      林暮言揉揉她的长发:“乖,总不能一直是我神经紧张地应付你抛来的难题,你也该紧张我一次。”终于从机灵狡猾得像狐狸一样的丫头那儿扳回一局,他笑得十分畅快。

      也许当她垂暮之时回忆少年往事,会惊诧自己当时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和激情,或许是因为年轻,所以有一种无论如何都可以从头再来的动力激励她前行,大至感情,大至事业。轻言厮守,轻言离别。

      佛罗伦萨,米兰,最后一站抵达水城威尼斯。威尼斯是一幅巨大的背景卷,每个行人都是其中风景,你看着别人是装点画卷的风景,别人看你亦复如是。

      在圣马可广场被卖花女拦住,脆生生说了一大串意大利语。林暮言笑睇着身边的白旖绾,点头赞同,掏钱买下一支红玫瑰。

      “她讲什么?”嗅着玫瑰的香气,白旖绾暗下决心回国后一定要学好意大利语。

      “大意是,只有最娇艳的玫瑰花才配得上我漂亮的新婚妻子。”林暮言如实以告。

      “……啥?!我看起来有那么像家庭妇女?还有,我什么时候嫁给你了?”白旖绾惊呼。

      “迟早的事。”林暮言大方地摆摆手。

      “……不要脸……”白旖绾小声骂。

      不想林暮言耳力极佳:“不要脸也是你自己挑的。”

      你看,多么气人,即使是两情相悦,也是谁先开口谁就处于下风一般。

      乘贡多拉游反S形的威尼斯大运河,船娘指点白旖绾坐在船头,因为据说在威尼斯乘船坐在船头,就能感觉自己像一个公主。林暮言笑着对船娘说了几句话,船娘看向她,眼神中有羡慕。白旖绾追问了好几次,林暮言才极不自然地告诉她,他说的是:“不是像,我们家绾绾本来就是公主。”

      白旖绾眉开眼笑得意洋洋:“嘴巴真甜,本宫会好好疼你的。”

      船娘高亢清亮地唱起威尼斯船歌,小船缓缓驶过圣•西梅恩• 匹卡罗教堂、斯卡路茨教堂,穿过斯卡路茨桥,左边是有拱形窗户的科雷尔博物馆、巴洛克式的3层建筑佩萨洛宫、有很漂亮阳台的哥特式建筑是著名的黄金宫。运河向左拐,威尼斯名胜叹息桥映入眼帘。船娘提醒他们,恋人在叹息桥下拥吻,爱情可以地久天长。

      林暮言凑近白旖绾,英俊的脸蓦地在她眼前放大。两人呼吸相闻:“我们要不要试试?”

      “不要。”白旖绾条件反射地推开他急往后退,一时用力过猛,差点一头栽进河里。幸而林暮言眼疾手快地勾住她的腰。皱起眉问:“怎么了?”就算害羞,也用不着以死明志吧。

      “别试,”白旖绾扯着他的袖子给他讲她听过的传说:“一个被判重刑的男人走过这座桥,最后从雕刻着八瓣菊花的窗口望向外面的世界,一条贡多拉正驶过桥下,一对男女在拥吻,那女子竟是他的爱人。男人疯狂地撞向大理石造的花窗,留下一滩鲜血,一具愤怒的尸体。改编自悲剧的神话怎么能给人带来幸福的祝愿。”

      紧紧抱着她坐在船头,林暮言嘲笑她真是迷信。

      事后回想,不是没有后悔过。午夜梦回,时常自问,后来他们之间疏离的硬伤,无言的离别,是不是都缘于她对那古老传说的怀疑。只是日间冷静下来,又会明了,往昔种种,并非因为她不信传说,而是因为她太轻易相信人心。

      她是回国后才知道,林暮言有一个交往了三年的女友。跳起舞来颠倒众生的女子。梁宛倩。

      “小雪,你有驾照吗?”

      “当然,那是明盛对行政职员的考核标准之一。”

      白旖绾点点头,把车匙交给她:“你开我的车回家。”

      “啊?那你怎么办?如果你有要紧的事,我可以自己回去。”

      “没关系,有人会过来接,我另外有事处理。”

      原以为她说的是高筠灏,却在来人收起雨伞之后发现是个俊朗的年轻男子,眉宇间和白旖绾有三分相似。

      “这位是我的同事宋致雪,这是我弟弟,白宗锴。”白旖绾为他们介绍。

      原来是他,SNOW的总裁,DENISON。SNOW集团的网页上有他的大幅照片。

      “你好。”白宗锴只形式化地向她打过招呼,注意力立马调回自家让人操心的大姐身上,脱下西装外套牢牢裹住她,“外面冷,别着凉了又被筠灏哥关家里不许出门。”

      “别跟着他瞎紧张,哪里就那么脆弱了。”笑着对宋致雪挥手告别,“路上小心。”

      餐厅的车位已满,白宗锴的车停在路口一家购物广场的地下停车场。宋致雪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白宗锴把姐姐揽在伞下,自己却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雨中。

      人在世间,谁没有难全的心事,而像白旖绾这样,被众人捧在手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子,是否也有郁结于心不能触碰的心伤,否则为什么即使是笑着,也难掩眉目间流转着散不开的惘然。

      皮包内传来震动,宋致雪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串熟悉的号码。静立不动,看着莹蓝色不停闪烁,最终震动停止,屏幕恢复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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