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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春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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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景清这次跟来,完全是出于看热闹的心态。
他老爹纪元中觉得让陆沁和樊之雪两个女人回来面对一堆“穷亲戚”不妥当,就要他跟来,好歹有个男人,给她们撑腰。
若真是谈不拢,起了冲突,也能帮帮她俩。
纪景清怎么会不了解他爹。
纪元中才不是因为担心新婚妻子和继女,而是惦记那笔遗产。陆沁要是真能争到一笔钱,甭管多少了,填补一下他生意上的缺口应该不成问题。
半路夫妻,能有多少感情?何况陆沁还是带着两个同母异父的种跟了他的,纪元中虽然生意做得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像樊实树这么傻,去替别人养孩子。
樊之雪要去美国留学,一大笔费用还不知道从哪儿拿呢。要是能从她死去的爹那里拿,纪元中也就可以光明正大不用做冤大头了。
虽然谁都知道陆沁母女时隔多年突然回龙平的目的,可一窝子人精谁都憋着劲儿,敌不动我不动,如同过年走亲戚,就是坐在那儿嗑瓜子聊天。
樊实礼负责做饭,严女士负责和陆沁打地道战。
纪景清怎么说都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好戏还没开始上演,他觉得无聊,自动坐到一旁打游戏。
打累了,他忽然记起来进门时注意到对面墙上有张大大的全家福。
纪景清心血来潮,站起来收起手机,插兜如同欣赏画廊的作品一般走过去,漫不经心的。
樊家是个大家庭,那张全家福拍摄于十四年前,刚好是老三一家回来那年,四个兄弟姐妹的家庭全员到齐,樊老爷子就到街上照相馆请人为他们拍一张全家福。
纪景清一眼看到坐在前排的两个小女孩。
樊之雪和小时候比倒是没怎么变,那时候她的五官已经出落得很精致出挑,披着发、穿小皮鞋,一看就是“小公主”的形象。所有人都笑着,就她一个人噘着嘴,闷闷不乐。
纪景清淡淡挪开眼,目光移动到樊之雪身边。女孩笑容甜美,左脸颊有个浅浅梨涡,坐得笔直,双手搭在膝盖上,扎马尾,整个人气质飒爽,让人很自然就把她的正脸与侧颜联想到一块儿。
“你要想抽烟可以下楼去。”
纪景清收回目光,转头看到樊之雪靠在墙壁上一手绞着头发,表情无聊。
“你小时候也这么爱生气啊。”
樊之雪没好气“哼”一声,突然站起来抬手捂住照片里的自己,嚷嚷道:“不准看!”
当初照片洗出来她们一家已经回南州了,之后没再回来过,所以樊之雪也是第一次看这张全家福。她隐约记得拍照之前自己发了脾气,所以小嘴翘上天,很丑。
纪景清黑眼睛上浮着一层冰,似笑非笑凝视着手指缝隙中露出的一双眼——卧蚕饱满,笑意盈盈,右眼尾下方有一粒浅色的痣。
就在此时,樊莱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走出来,路过他们时也没分散注意力。
纪景清看清那双眼睛,弯了弯嘴角,随意屈腿靠在墙上,看樊莱背对他们走过去把外套穿上。
她被陆沁叫住,不得不停下来和长辈寒暄几句。
“莱莱现在是在?”
“今年六月大学毕业了。”
……
菜上齐人落座后,樊老爷子从身后变出瓶可乐,首先要给樊莱倒。
“之之喝不喝?”还是樊老太太开口。
为了体现孙女对老人的感情深刻,樊之雪挨着樊老太太坐,樊莱坐在樊之雪旁边,樊老爷子坐在樊莱斜对角。
坐在老爷子旁边的老大媳妇先给老爷子倒了一杯,再把可乐依次递过去。严女士十分热情,甚至越过丈夫给纪景清也倒了一杯。
“阿姨,我自己来就行。”
“行什么行,你是客人!”
纪景清倒也没再推脱,大大方方接受了,然后道谢。
严女士客套完就不打算继续服务了,把瓶子递过去。坐在纪景清旁边的老大家儿子樊呈说自己不喝。
“樊莱!”
纪景清还搭在杯壁手一顿,正要抬起来,樊呈已经先他一步把瓶子接过来,樊莱有点心不在焉,往后退了退,对表哥说:“给表妹倒吧。”
纪景清侧头注目,认出那截露出来的皓腕上戴着一条巴黎世家手链。他不是对这些奢侈品有研究,是上回发小给女朋友挑礼物拿了这条手链出来给他们几个把关。
他觉得挺好看的,尤其是配在肌肤白皙的细手腕上。
如今见了实体,纪景清觉得自己眼光真不错。
席间,大家都在聊菜做得怎么样,暂时还没提到遗产的事。
陆沁感慨:“阿礼做菜还是这么好吃,二嫂,你真幸福。”
樊老太太搭话:“所以莱莱这点遗传了她爸。”
陆沁心生羡慕,夸赞:“是的哦,刚才莱莱姐也一直在厨房忙活,不知道哪道菜是她做的?”
“她哪有你们说得这么好,来来去去也就会做一道酸甜排骨。”
“酸甜排骨很难的,二嫂你还不知足!”
樊莱吞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突然站起来,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就拿着手机到厨房后面的阳台去了。
陆沁八卦发问:“莱莱姐交男朋友了吧,是不是快结婚了?”
严女士笑得合不拢嘴,“哎哟,还结婚呢,大学都没毕业!再说了,阿呈作为大哥都没结婚!”
樊呈红了脸,十分无奈,“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纪景清在樊莱走出去前夹了筷排骨,放回去自然是不可能了,他咬一口,甜酸浓郁的气味在口腔迅速弥漫。觉得太甜了,他是敏感牙,有点受不了。
樊莱站在阳台,目光放远可以看到一片山野。除了屋里时不时流出来的说话声,四周十分寂静,低沉的天像要坠下来似的。
“徐少勖,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再有下次,我希望你像个男人一样,不用女人踹,自己滚。”
樊莱面色冷淡挂掉电话,让那头男人的忏悔和保证戛然而止。
心无声碎成斑驳的废器,可她还是一身冷淡,迎风而立,仿佛随时可以飘走到山的尽头。
被风沙迷了眼,樊莱才捋了捋头发转身。
模糊的窗后立着一个高大身影,郁郁沉沉,可他身上的白衬衫又格外明朗,在光错落处,男人深邃的眼窝能容纳下她整个人似的。
纪景清当着樊莱的面点烟,“嘀嗒”一声过后淡蓝色的火焰就熄灭了,只剩一缕薄烟,徐徐散开。
樊莱将搭在额前的手放下,昂贵的手链发出幽美的铃响。
同一时间窗外呼啦呼啦的,春夏交替间雨来得毫无预兆,迅疾又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