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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夭折的羽翼 ...

  •   “诶,林之息。”下了课,林之息刚刚要走就有人从背后喊住了她,她回过头,看见范柯莲朝着她招手:“帮我看一下,我这个镜子有什么问题。”范柯莲十分有礼貌地说道。
      林之息先走到窗户跟前,将放在平台上的平面镜固定好。随后有些拘谨地走到范柯莲的身旁,蹲在她的身侧,上身挺直小心地用眼睛去够着目镜,只能从目镜里面看到蓝色的窗帘在微晃,她将螺丝刀拿在手中正欲调节目镜的上下位置,突然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眼睛在另一侧静静地望着她,他的眼里是纯黑色的挣扎,犹如深潭般的绝望,血红色的液体慢慢从上方流下,源源不断地灌注入那双眼眸。
      林之息吓得一下子瘫在地面上,范柯莲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眼…眼睛,我刚刚看到了一双眼睛。”她惊恐地眼泪都掉了下来。
      “眼睛?”范柯莲又在目镜里面看了一番:“没有呀?你要是不想帮我就直说,一惊一乍地做什么?”
      “没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再帮你调一下。“
      范柯莲坐在小椅子上一脸不耐地看着她:“快点调,调完了我还要去吃饭呢,饿死了。”
      林之息一时急促,连动作也变得手忙脚乱了起来,她一向是个不能急的人,凡事若是给她充裕的时间界限,让她慢慢完成,她可以在短时间内交出一份漂亮的答卷,但是一旦催她催的越急,她便容易将事情搞砸,情急之下,她一时分不清左右,反而移地越来越偏了。
      “你行不行呀。你数据该不会是偷抄别人的吧,既然这样的话,就把你这份数据给我好了,你自己再做一遍。”范柯莲拿起她放在地上的书包,将她的实验数据表拿了出来。
      “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留在这里慢慢做,我先走了啊。”范柯莲抬着头略有些趾高气扬地走了,等到了教室门口,又回过头来,带着满脸是一副施舍的神情:“对了,今天晚上部门团建,你也来吧。”
      “啊,我可能不方便。”
      但是范柯莲根本没有给她留下一点转圜周旋的余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学校里面的人形容范柯莲是一朵冷艳至上的玫瑰,满手是刺,但只要大胆一些,就会发现她的花瓣柔软的不可思议,但是对林之息来说,它更像是捕蝇草,好像对谁都敞开了柔软的怀抱,但是只要当你坠入她的陷阱之中,就会被吞噬殆尽。
      林之息呼吸略微有点急促,她重新将视线转向目镜当中,却讶然地发现,目镜正中央悬浮着反射出的零刻度线,诡异的视线,流水的眼眸一瞬间又浮现在脑海,她感受到了沉闷的窒息感,而就好像有人一样,在往秤砣上加上砝码,眼前的数据随着她的记录呈现规律的几近线性的变化。
      而当她将头往旁边一偏,眼前的架子上干干净净地,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平面镜里面显现出她疑惑不解和略带恐惧的神色。
      “同学,下课了,实验室要关门了。“门边传来熟悉的清冷气息。
      她抬起头,一位谦谦君子般的人逆光而立,黄色的丝线低调地点缀在他银色的衣裳上,在夕阳照耀之下映着迟暮的红,仿佛荡漾着永恒的希望,微风将蓝色的窗帘轻轻拂起,恰好掩住了他的脸庞,那人轻笑一声,用手将觊觎他面容的白布揭下,露出高挺的鼻梁。他的眼神温柔得像是一湾明月,雪青色的眼眸里掺杂着他对世间万物的悲悯。
      她忙不迭地将东西草草地装进书包,一边条件反射地对他弯腰致歉。
      “没事,我在这边等你,你慢慢收就好,实验器材要归位好,椅子也要放好。”他的语调机械而平缓,语气也并无催促之意。
      她一边收拾,一边注意门边的动静,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骨子里自小就对男性有着一种深深的恐惧和厌恶,就算是这样的距离也会让她觉得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她瞧着门外的景象,这个校区的建筑大多有着庄重古朴的风格,被建设成为一个个四合院型的高大建筑,每一面都是红墙砖瓦,她在心里默默估算着从这间教室到电梯间距离和快速逃离的时间,同时将仪器迅速地调节到原位。
      东西很快就收拾完毕,她跑到门口,快速地转身,对着倚在门边的男性迅速地弯腰:学长辛苦了。“
      倚在门边的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红楼的古朴钟声刚好敲响,穿过柱子的耀目阳光折射在他刚刚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手机里的他眉眼染上了几分诧异,棕黑色的刘海不安分地在他的眼角扰动他的视线。
      “没关系。”他正想答道,女孩却头也不回地起身向着电梯间奔驰而去,他看见了女孩略带僵硬和沉重的步伐,那是和他印象当中与其他人不一样的身体语言,女孩紧紧地抓着书包的带子,手无意识地攥成了拳头,呈现出极具不安和攻击性的身体状态。
      她在害怕,他几乎在一瞬间就能感受到那无以复加的逃离,那是他曾经同样深陷绝境的呐喊。
      他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出声,因为此时此刻他比谁都明白,此时的她恰如彼时的他,只想找到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安静沉重地腐朽。
      他关上实验室的门,将卡片放在实验室的刷卡机上,卡片不轻不重地“滴”了一声,显示出与他本人完全不相符的相貌。
      “刘思倾,身份核验通过。“电子屏上显示出一行大字。
      “咔哒“一声,门被锁上了。在实验室内的窗帘背后走出了一个人,他走到刚才女孩所在的位置,随意地蹲下,注视着前方的实验架。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武渝区公安局,晚上九点四十五分。
      办公室的几个人都已经产生了些许倦怠,电风扇呜呜地吹动几张纸页翻动的摩挲声,俨然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突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惊动了这片祥和的景象。
      “你好,武渝市公安局。“钦扬有些懒散地应答着,随即脸色一变。
      凌子生从卫生间的门走出来,随意抖落手上的水珠,看到陈客正带着一大堆人往外赶。
      “发生什么事了?“
      “接到报案,有人在宸江大学武渝校区校门天桥上坠落,已被确认当场死亡。“
      武渝校区外面的街上也甚少有车出行,比起热闹繁华的湘闻区,这里可以称得上货真价实的穷乡僻壤,周围是高高低低的丘陵把这个学校扎在了盆地的低处,甚至于在公路上还嵌满了高低不平的坑坑洼洼,还有若干沙堆堂而皇之地躺在马路的中央,形成一副未开荒的混乱场景。
      天桥下的女孩无望地看着天空,鲜艳欲滴的嘴唇好像玫瑰一样的绽放,血在她的身后蔓延开来,染红了雪白的翼膀,将寥寥无几的车辆隔绝在外。
      “据调查,死者名唤樊白杉,是宸江大学一年级药学专业本科生在读。”
      公路两侧的路灯发出的灯光在天桥的遮挡之下恰好将公路分割为明暗明的三层结构,凌子生站在明暗交界的线影下朝着天桥上看了过去,天桥外侧的三角梅一盆一盆地堆放齐整,正上方的天桥与花盆之间有着一个偌大的广告牌,刚刚好形成一个天然的视野盲区。
      凌子生蹲下身子,用带了橡胶手套的手拨弄开死者的头发,一张惨白的脸突兀地出现,让人的呼吸不由得滞了几分,瞳孔微微放大,浑圆的眼里写满了惊惧和不可思议,下半张脸鼓得十分厉害,那并非是由于尸体浮肿导致的肿胀,而是在她的嘴里塞满了某种东西,她的嘴巴被粗暴又细心得缝了起来,可以看得出缝线者刚刚开始十分有耐心,线与线之间的间隔均匀,针脚也十分整齐,大致到了中段,缝线者大概是失去了耐心,针脚开始散乱,间隔也逐渐变大,但是在末端大概四分之一处,针脚又变得绵密了起来,线与线之间的距离又恢复了匀称的状态。
      她的身体被一圈又一圈的钢丝绑住,同样是粗糙又精致的作案手法,大致缠绕至二分之一处大都严密,最后却又变得繁乱不堪,使得死者所穿的白色长裙表面浮起褶皱,钢丝却又在最后的地方重新缠绕得密不透风。
      “陈队。”小马拉起警戒线走了进来:“死者是从天桥中央区域坠落,在天桥外侧花坛中发现了死者的毛发,唾液和衣物碎片,在天桥中央发现了几块凸起的瓷砖,在瓷砖下面发现了很多的钢丝缠绕成散乱的绳结,只从瓷砖底部连出几根线绕过了底部的栏杆,缠在天桥外的广告牌上,其中有一个露在外面的线头像是被暴力弄断,断面很不规整,初步估计可能死者之前是被绑在钢丝上的,死者坠落的自身重量把钢丝弄断的。”
      又有一个警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双手扶膝道:“陈队,那里有两个人是报案人,他们亲眼目击死者从天桥上掉下去的,但是,他们的情况可能有点特殊。”
      “什么情况?”
      “他们两个人争着认自己可能是杀人凶手?”
      陈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警察厅内,两个人被分开审讯,陈阳看着坐在审讯室内的女孩,她始终低着头,双手交叠,不住得抠着指甲,另一间审讯室里的男孩则是坐得十分坦率,由于审讯椅限制住了他的活动空间,所以他的长腿不得已地缩在一起,手也只能安安分分地被铐住,陈客合理推测如果不是因为坐在审讯椅里面,他甚至可能就直接大剌剌地躺在审讯室地板上。
      “姓名?“
      “我叫林之息。”
      “身份?”
      “我是宸江大学大一本科生。”
      “你是什么专业的。“
      “我是飞行器设计专业的。”
      “能说一说事发当晚的具体情况吗?“
      林之息害怕得抖了抖:“今天晚上在天桥上走的时候,我突然就感觉一脚踩空了,然后我…我就听到有东西掉落的声响,然后我就…就听到有人尖叫喊道‘有人掉下来了’,然后我…我发现我踩的瓷砖底…底下露出一大团钢丝线,起初也没想这有什么,可是我从天桥上往下看,刚好看到那个女孩的身上也有钢丝线绑着,我就想会不会是因为我那一脚把钢丝线踩断了,才害得她掉下去。”
      “你之前和死者有过接触吗?”
      “认识,我以前和她是高中同学,但是我们两个人并不是很熟悉,高中的时候也没怎么交流过。”
      另一边审讯室……
      “姓名?”
      “安羽。”陈客皱了皱眉,原来有人光是讲话就自带一种欠揍的气势,偏生他自己毫无知觉,就显得更加“无知者无畏”。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安羽直直地望向监控另一端的陈阳。
      “身份?”
      “无业游民。”
      “……”
      “我这边得到的信息是,你是那家俱乐部的老板。”
      “哦,我爹嫌我待在家啥都不干,所以开了一家俱乐部让我耍着玩。”
      “能说一说事发的具体情况吗?“
      安羽:“我就是今天晚上高兴,在天桥上随便走走,好巧不巧地踩到了一块瓷砖,说来也是我倒霉,毕竟谁想要莫名其妙地成为什么杀人凶手啊。”
      “既然不想,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呢?“
      “……因为我不能害无辜的人。“安羽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毕竟我的道德修养还是很高的。”
      “你之前和死者有过接触吗?”
      “不熟,不知道,不认识。”
      陈客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过头看着走进来的凌子生:“尸体有什么问题吗?”
      “有些奇怪,尸体表面有些伤口上有血液凝固的现象,有些伤口处没有。“凌子生将照片摆在陈客的面前:“死者头部受到重伤,在头部的伤口有血液凝固的现象,但是这里,在死者侧脑处以及侧身都有伤口,都没有血液凝固的现象,以我的判断来看,死者应该是坠落了两次,而第一次的坠落导致了她的死亡,根据尸体表面的僵硬程度来看,初步估计应该是28号凌晨两点到四点的时间段内发生事故,至于现在的这两位嫌疑人,如果他们只是今晚导致了死者的坠落,那么死者的死亡和他们应该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陈客:“可是校门口的监控虽然拍不到天桥上的具体情况,但是天桥下方的地方却能够拍到,我们看了这几天的监控,天桥下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也就是说,天桥可能不是案发的第一地点。”
      “这和我没关系,我只是法医,只负责检查尸体。”凌子生随意说道,目光却在监视屏上定住了。
      “他们两个人,很熟吗?”凌子生淡淡地开口说道。
      陈客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凌子生,他双手搭在桌面上,目光炯炯地望着屏幕里面的两个人,金框眼镜反射着屏幕的光线遮掩住了他沉思的视线,他一言不发,食指缓慢且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凌子生是前段时间突然下派到这里的法医,陈阳还依稀记得那天他刚出完任务回来,大厅被围的水泄不通,他在人头攒动的间隙,发现一个孤独又正义的身影,凌子生穿着一身棕色的风衣,站在大厅的正中央,手拨弄着金框眼睛的边缘,如今日这般淡淡地说道:“我是省厅特派过来的法医,接下来,你们会非常地需要我。”
      他说得那般笃定,又是那样的云淡风轻,说着虚无缥缈的话,却蕴含着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的强大魔力。
      “他们两个人之间是单方面的熟悉。”
      “什么意思。”
      他正要追问,凌子生却突然跑出去,留下他一个人一头雾水地愣在原地,从业多年,他第一次遇到这样查案打哑谜,说话没逻辑,行为高深又矛盾的人。
      “查个案子遇到两个奇葩,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陈阳暗暗腹诽道。
      凌子生飞快地抛进卫生间,他的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刺耳尖叫混杂着电音般嘈杂的声响。
      “警告!警告!程序有误!正在强制矫正执行!“
      “警告!警告!程序企图脱离控制!正在强制矫正执行!“
      他的头部像是撕裂般的疼痛,好像有什么尖利的钝刀正在沿着他的大脑前额叶一点一点地划开,他的颅脑甚至可以感受到刀刃上凸起的铁锈,流水般的异物一点一点的破开他的心脏,灌入不属于他的情感和思绪。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他无力地靠在马桶上,目光涣散,嘴角的血还在止不住地溢出,将他白色的衬衫洇出血红色的残影,却又伴随着虚幻的数字消散在空气中。
      他早已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的失败了,他只记得疼痛一次又一次逐渐加剧,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
      纯真的笑脸隔着玻璃绽放:“我是创造你的人,所以你将无法违背我的任何意志,直至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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