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你和我 ...
-
川纪凛子坐在街边无人的长椅上，石堀光彦正半蹲在她的面前，宽厚的手掌将她不算干净的脚全部收拢住，正耐心地给她穿上刚刚买来的鞋子。
鞋子价格不菲，哪怕是高危工作的夜袭队员工资买下来，也得咬咬牙吃土三个月，但是只有足够昂贵的装饰物才能陪得上漂亮的她。
凛子只是为这个奢侈物展露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然后毫不留情地批评起石堀眼光的不足，看上去并无多少感触。
感受到脚下温热的触感，少女脸上没有任何羞赧的表情，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男人，另一只空余的脚便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
她心知肚明眼前的男人并非什么沉默寡言的老实人，反而是自尊心极强的野兽，对他作出任何带有挑衅意味的行动后，下一秒便会毫不留情地被撕裂成碎片。
即使漂亮的金丝雀在一开始也不例外。
感受到肩膀上几乎可以忽略的重量后，男人猛的抓住她纤细的脚踝，抬头将带有金属反射锐光的眼眸看向她，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恶犬。
“生气了吗？”
柔弱的金丝雀像是察觉不到什么危险，正以漫不经心的笑容回望着他。这张漂亮得不像话的笑脸似乎又将他拉到了不知道某年某月某日的记忆中。
如出一辙的脸庞，破碎的微笑，虚浮的脚步将不堪的恋心踩在脚下。
“没有。”
石堀温和地地将少女另一只脚从肩膀上拉了下来，为她细致地穿上剩下的一只鞋。
凛子撇撇嘴，有些不太满意他的回答。看似温和的人，行为却越发恶劣。她用已经穿上鞋的脚不轻不重在地上踩了两下，然后无比自然将已经沾灰的鞋踩在那人的膝盖上，落下了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石堀光彦就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这样做，一动也不动。
“这样也不生气吗？你是在对我故作宽容吗？”她低垂着眉眼问道。
青年摇摇头，再次重复道：“没有生气，也不是装的。”
凛子不由自主地嗤笑出声，感觉此刻的石堀光彦犹如一个纯良无害的友好青年，她反而是骄纵过头而无理取闹的小女孩。
“仅一夜之间，态度就变化这么大吗？”她把头低垂下来看着他，浅浅的呼吸洒落在他的脸上，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
她笑了一下，石堀看着她的脸感觉呼吸都停滞了，在一阵目眩神迷中晃了神。
“你现在应该恶狠狠地看向我，一把将我从椅子上扯下来，严声厉色地警告我不要得寸进尺。
甚至，你要是更生气一点，不给我任何开口的机会，拿枪怼上我的脑门，要么一枪打穿我的心脏，要么直接拿我去喂异生兽。”
她声音很轻，如果忽略了内容，会让他误以为这是在恋人耳边的私语。
她对他的太过于了解，清楚他的虚伪面孔下的道貌岸然，无时无刻都在算计的危险。
川纪凛子像是一道隐秘而难解的谜题，在不期而遇中出现在他的眼前，在他冰冷的血液里注入兴奋和疑惑，使其沸腾起来……尽管明白其中可能潜藏的危险，还是忍不住想要向她靠近，忍不住觉得她如此吸引人。
他一开始以为是如此肤浅的一个人，会对那空有皮囊的蝼蚁抱有不切实际的感情，随着不存在的记忆突增，逐渐变成一种隐秘的窃喜。
凛子专注地看着他，看到他眼底浮现出的疑惑和不解，正在目不转睛地以自己四目相对。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或者说你想做些什么？”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质问。
奇怪的是，他明明知道眼前的少女可能会打破他多年的筹谋，但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所有的目光……和她待在一起，却感到无比的兴奋，忍不住觉得她如此迷人……
“我知道很多，要杀了我灭口吗？”
纤细的指节在半空中挥舞比了一个很多的手势，仿佛在晦暗的天色下划过一道微光。
女孩继续温柔地笑着，说：“我喜欢轻快一点的死法，直接扭断我的脖子比较好，就像上次那样。”
她牵起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掐死自己，以防止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
他对力量的执着何其伟大，没有人能成为他的拦路石。
“你……是不是有病？！”
他怔了半响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之前就像是被魔女蛊惑一般失了智，回过神后他直接甩开凛子的手，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凛子被甩开的手垂在身侧僵硬了一会，低垂的那张漂亮的脸看着鞋尖，安静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又像是回到了过去，她以为走出去的日子都是她的幻想，思绪在泛滥空白的时候，眼前又会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形在一阵车马长龙中对她遥遥相望，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他是一个从来不会讲道理的疯子，他要凛子永远记得他，让她睡不好，别想做上一个好梦。
这下好了，她也开始有病了。
然而没等她想多久，那人又踏着匆匆的脚步走了回来，像是一个找回野性的猛兽冷冷凝视着她，稍有不慎就会丧命于獠牙之下。
“能说说在你看来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石堀光彦目光落在这张苍白美丽的脸庞上，她的神情没有多少惊讶，似乎对于他的去而折返在意料之中。
“十恶不赦，地狱也不会收留你这种垃圾。”
从一开始背负着救世主责任而降生的生物兵器反而沦为毁灭一切的罪魁祸首，并跟随着旧主一路追杀至遥远的星球。
觊觎光的力量，早早布下多年的计划，数不清的人类也成为他牺牲品之一，只为了更为强大的力量，还有将这个世界拖入黑暗以满足自己破坏的本能。
他是一头无法压抑本能却故作衣冠楚楚的野兽。
“这是赞美吗？”
男人嗤笑一声，人类社会那一套公序良俗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及时是贬低恶人的话语在他听来都犹如天籁之音。
女孩轻笑出声，不可置否，“或许这对你来说是不错的赞美，对我而言则是最恶毒的评价。”
“要不要试着成为我的共犯？”他试探性邀请着，虽然不清楚少女有什么后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她感兴趣。
“我？”凛子摇摇头拒绝道，“我是一个人类，我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
石堀光彦……或许可以称之为扎基，他所向往的方向是一片黑暗的泥沼，他不能明白什么叫做不归路，只因为那是他想要的。
结果？
然后他被诺亚打成天边最亮的一朵火花。
“那我能亲你吗？”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我说过，你能对我做任何事。”她低垂眼帘，耐心回答。
“那你再吻我一下。”他笑容裂开了嘴，完全看不到平日里那幅伪装起来的老实人模样，更像是一个欺负良家妇女的地痞子。
“我一个吻价值千金。”少女微微笑了，“不能随便给你。”
“那之前是怎么回事？”他显然不太相信她说的鬼话。
“……那是给你的见面礼。”
她的目光多了些不明的意味，连说话的时候都想是在诉说一首诗，没有半点自言辍学失足少女的姿态。
她含有那种诗意、不可直白言诉的美丽，世界的偏爱将永恒在她身上停留。
还没等石堀张口继续说些什么，凛子就感觉自己鼻子一热，下意识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口鼻，温热的血液从指缝中渗透出来，却又很快停了下来。
看着手心里的一滩血迹，凛子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情绪，像是习以为常。
“怎么突然流鼻血了？”石堀问道。
“因为一场意外导致身体不好，”她平淡地说着，“情绪一激动可能会流鼻血之类的。”
“什么时候情绪激动的？”
“在我说你该怎么对我的时候吧。”她顿了顿，“是有点难过的感觉。”
不是有点难过，是很难过，因为她说的那些东西都是确凿发生的事实。
那些带有血腥相伴的记忆明明过去很久，在看到他的时候却恍如昨日。更让她难以面对的是，那种难过并非因仇恨和愤怒而起，而是一种抗争过后的无奈和痛苦。
可是这些东西，石堀光彦一概不知。
她解释过后，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将右手上的血抹在了石堀的衣服上，慢条斯理地将每个指缝擦拭干净，动作优美如画。
石堀光彦也没有阻止，就静静看着他将自己制服的一角染上一片暗沉的色彩。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不难过？”
听到这个问题，凛子笑了笑，“试着做一个好人吧。”
听到这句话的石堀控制不住的嗤笑出声，似乎是觉得把他杀了回炉重造，都比凛子说的话要简单的多。
“听起来像个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