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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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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稠的血腥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里,一切的景象犹如被笼罩上一层朦胧不清的黑纱,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晰。
痛意犹如蚂蚁蚀骨一点点爬了上来,身上被撕裂的伤口正在往外流淌着鲜艳的血色,无力的感觉充斥在四肢,让她无力挣扎。
或许根本不想挣扎。
四周一片寂静,川纪凛子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在寂静无声的黑暗里,那突如其来的悲哀将她淹没,让她无法呼吸,让她一步步踏进牢笼,一点点坠入无尽深渊。
他用冰冷的巨型重枪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一张熟悉的脸印入她逐渐模糊的眼底,隐约可以看见青年脸上恶劣的笑容,周身弥漫的黑色雾气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恶意。
他是如此漫不经心地夺走别人的生命,就像他过去曾经多次做过的一样,或许身处天国的可怜人会永远诅咒他,但是他并不在意。
犹如孩子童话课本说描述的那样,半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被掩盖的所有和平美好被丑陋的怪物打碎,迎接她的是这个世界无法接受的真相。
逼迫她咬牙仰头承受这一切,无论是战斗还是受伤。
痛苦犹如潮水般反复翻涌,让她承受加倍的折辱与痛苦,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被翻来覆去地撕裂开来。
画面辗转,在习惯长久黑暗的双眸第一眼见到是黑红的巨人望着她,最后被漫天的火光吞噬的场景。
所有喧嚣在一瞬间得到了沉寂,惊涛骇浪得到平息,在漫长中挣扎的所有痛苦将会随着罪魁祸首的消失得到宽恕。
时间或许能使一切淡化,然后逐渐消失。
川纪凛子从过去的梦境醒来,望着头顶上洁白的天花板,鼻尖嗅到苦涩难闻的消毒水味道,一片温柔湿润的触感顺着眼角向两鬓滑去,陷入一片乌黑中不见踪影。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开始不正常了,精神错乱,想不清想的清的,无数复杂的情绪都汹涌地堵在胸口,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她伸手下意识想要触碰枕边,却意识到那里早该是空无一物的。
清醒的脑子逐渐回想起来,原来是昨天的澡还没洗成,淋了许久大雨本就孱弱受伤的身体犹如破旧的齿轮一下子就罢工了,毫无预兆地发起了高烧,然后晕倒在浴缸里,溅了一地的水花。
最后的记忆是,石堀光彦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而他本人虽然送她到医院,半夜又被夜袭队的人叫回去值班了,虽然没有跟她明说,但是凛子能猜个大概。
坐在病床上发了会呆,怔了半响才回过神来,似乎在回想那些不算太过久远的过去。
那段短暂的过去里,她无法用她那贫瘠的语言过多描绘出来,刚刚开篇的故事似乎顾及她的困扰,不久便戛然而止。
短到只能用很快就过去了来形容,没有任何可以续写的结尾。
感觉到远处传来熟悉的气息波动,让她豁然一惊,随手拔掉手背上还在打着点滴的吊针,凛子穿上拖鞋连忙推开门,不顾医生护士的阻拦跑出了医院赶了过去。
凛子路过一个又一个节比鳞次的高楼,穿越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人间的喧闹与繁华跟她格格不入。
她向来喜欢在冗长的永夜里披靡月光散步,企图和迪比斯沙漠的勇士一样孤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远离所有喧嚣。
如今却想追随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光,化身成为朝圣的旅人行走在人间,即使希望渺茫也不甘放弃。
凛子的脚步逐渐停了下来,她站在空荡荡的马路中央,四周没有什么车水马龙,只有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青涩少年正错愕地与她四目相对。
少女秀发凌乱,一身干净的病服与苍白的脸色相衬,如黑曜石般的双眸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像是一片沉寂的死水,却又一瞬泛起略微的波澜。
落日的余晖将两个人的位置纵横切开,少年站在阳光笼罩的温暖里,身上暖色调的衣服几乎与橙黄色的光芒糅杂在一起,却奇异地没有一丝违和感,反而干净又温暖。
仿佛是无法跨越的横沟,纵横切断了黑暗与光明的界限。
“你……”千树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似乎是在诧异川纪凛子的到来。
怀里的进化信赖者却突兀地打断了他所有思绪——怀里犹如心跳加速的震动正提醒着危机的到来。
责任与好奇心相互争斗一番的结果过后,怜朝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干净得不参杂一丝阴霾。
如果是以前的川纪凛子,或许早就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感,甚至在更进一步的接触下而一见钟情也说不定。
“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会吗?”
虽然语句是请求,但是语气以及少年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背影却显然不止于此。
凛子略微叹了一口气,适能者本来就是如风一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对于那道光来说就像是一个可以更替的零件,在卡顿生涩的时候找到自己战斗的意义,之后便是毫不犹豫地被替换。
那位离去的前辈也是应当如此。
即使有千树怜的请求,但是凛子自认为并没有多少可以履行的义务,反而朝着少年离去不久的方向跟了上去。
她在一片树林里走得很快,从医院顺来拖鞋在快速的脚步里失去了踪影,柔软的脚心踩在一片枯木烂叶里发出细微声响,即使碎石子的尖棱卡住脚踝,磨破表皮,她也浑不在意。
突然,天边凭空炸开了一多绚烂的火花。
明亮天空中余下的星光倒映在川纪凛子的眼底扑烁——在千树怜离开没有多久,他把人拉到美塔领域过后,短短数分钟拼着一股两败俱伤的地步险险胜利。
可惜了,还有些事情想和他探讨一下的。
“凛子,你怎么在这里?”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凛子略微一顿。
凛子转身隔着长风看着石堀光彦,风将头发拂过脸庞,让他一时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时间一点点划过,她专注地看着石堀光彦,仿佛是经过漫长岁月等待,最后如愿以偿得以想见的恋人。
或许他们本就是恋人,石堀想。
一见钟情是命运给予的宿命,像是被人小心翼翼种下不被接受的种子,仅一夜之间,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开成了花。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轻声说:“石堀先生,我有点想你。”
她不算是一个坦荡的人,她只是偶尔会想,偶尔思念,很少很少地觉得自己舍不得他。
她下意识向石堀的方向迈出步伐,刚走了两步却犹豫地停了下来,柔软脚底的枯枝烂叶发出细微嘎吱声响。
莫名其妙的记忆浮现出脑海,记忆中的少女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他急切而又慌张地朝她奔跑而去,但是她连站在原地等他都觉得多余,手中的光刃随手撕破无边无际的黑暗,在光芒里消失在他眼前。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他不想让那人离开。
那陌生的记忆像是浪潮,在脑海里不停地翻涌,疯狂地相互拍打,带来的是对她上瘾而又疯狂的迷恋。
石堀光彦觉得自己好像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哪怕只要她能朝自己迈出一步,这些努力都能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拢成拳,又很快地放松下来,快步地抬脚向凛子走了过去,将少女柔软纤细的身体轻而易举地抱在怀里。
凛子被他悬空抱起,姿势犹如抱小孩那样,双臂紧张地环抱在他的脖颈。只是越发用力的怀抱,几乎是想要把她揽进骨血里。
“我感觉我好像在做梦,”他闷声说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她摇摇头,“没有。”
他一下子变得沉默不语,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覆上了那张柔软的唇,如同唤醒了心底潜藏已久的渴望。
凛子被压迫得狠狠攥紧了他的衣服,全身上下被他身上硬邦邦的夜袭队服咯得有些发疼,但是更多的是呼吸被掠夺后带来的窒息感。
“石堀队员…”平木诗织原本是来寻石堀光彦归队的,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他正怀里抱着一个人,低头做些什么事。
她脸刷一下红了,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们继续。”
转身想要离开,却猛然想起自己的目的,鼓足了勇气,正欲再度开口时,却被石堀光彦出声打断。
“我等会就归队,”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平木诗织,却依旧紧紧抱着少女不想放手,“今天的事情拜托平木队员替我保密了。”
平木诗织想要试探性去问问石堀怀里抱着的人是谁,但是石堀看上去并没有为她解疑答惑的打算。
无奈地苦笑一声,苦涩的滋味从心底蔓延开来,即使是相距甚远的舌尖也品尝到这种难言的滋味,让心一点一点往下坠。
一向沉默寡言、憨厚老实的同事,平时与她关系甚是不错,可此时像是变了一个人,拥有了不为人知的一面,甚至不愿意让她用目光触及而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秘密。
她觉得自己算是倒霉透了,暗恋许久的对象正当临近告白之际突遇异生兽,被消除有关记忆,然后自己的好闺蜜就趁虚而入。
关系交往密切的男同事看似有深度交往的可能,却也似乎有了心意的对象,在她面前搂搂抱抱,猝不及防地被喂了一大碗狗粮。
碎了一地的心塞。
“好,我知道了。”她答应道。
准备转身离开之际,石堀怀中的少女突然探出头来,一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印入平木诗织的眼帘——
水雾弥漫黑色双眸似有摇摇欲坠的泪光,潮红的脸色看起来让人想入非非,唇角漫不经心地勾起一抹笑容,在石堀光彦看不到的角度悄无声息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诗织对了对口型,才明白少女说了什么——
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