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林》月下散人

89、第八十八章 程新-争名

　　第八十八章
　　运粮车晃晃悠悠的自前方而来，曹虎的目光放远，瞧着那一车粮草，手中的箭缓缓拉开，眼见那运粮的车马越来越近，身边的小弟吸了一口气，死死的盯着曹虎，等他示下。

　　但曹虎始终眉头紧皱，却纹丝不动，瞧着那车马快要离开最佳视野，小弟终于迫不及待，出声提醒：“大哥，再不下令就来不及了。”

　　曹虎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他沉声道：“不对劲。”

　　那小弟忙道：“怎么了？”

　　曹虎俯身趴下，冷笑一声：“看那车辙，一整车的粮草怎么可能会留下那么浅浅的一层车辙，车上拉得根本就不是粮食！”

　　“什么？”

　　曹虎左右看看，他道：“地图呢？拿给我！”

　　身边的一个小弟赶忙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张地图，曹虎向后一滑，滑到后面的草堆中，展开地图，细细查看，他叼着一根杂草，微微起身看了一眼远去的运粮车队。

　　“娘的，想骗老子！”他将嘴中的杂草一吐，招呼身边的人手道：“过来，听老子说！”

　　他手下的小弟汇聚而来，曹虎指着地图中的一处山坳：“娘的，于恒这个蠢货，竟然忽视了这个地方。”

　　小弟们纷纷看去，见那地图之上的峡谷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忙道：“怎么了大哥，那于恒怎么蠢了？”

　　曹虎拿着一个树枝，指着那处山坳说：“这里有一条小路，直通泸县，我猜真正的运粮队，在这里！”

　　小弟们起身咬牙：“大哥，赶不过去了啊，咱们跑断腿也不可能追上他们。”

　　曹虎起身看了看只剩下一点踪影的假运粮队，他道：“干他们，抢了他们的马，咱们就追的上了。”

　　他抄起手上的弓箭，将大刀别在腰间，道：“干他娘的，上！”

　　说着他沿着山壁一路狂飙，一声怒吼：“狗贼，受死！”说罢一箭射出，竟然在百米之外将那运粮的先锋当众击毙。

　　两边的弟兄们都持刀冲了过来，怒喝道：“楚家狗贼，受死吧！”

　　不出曹虎所料，这一队伍的能力不足，因为押送的是假的粮草，主帅便并没有派给他们厉害的人手，他手下的弟兄们一个个都凶悍非常，加上那运粮的士兵也知道自己押运的是麦麸，见状不好，并不拼死抵抗，而是一心只想逃跑。

　　曹虎等人没有费太大的力气，便收拾了这一车人马。将刀刺入麻袋之中，果然里面根本就不是粮食，只是麦麸。

　　一众弟兄们将马车的牵引砍下，道：“大哥，走吗？”

　　曹虎看了看地上的士兵，他道：“把他们衣服扒下来！”

　　“大哥，我们现在又不缺衣服，抢他们的衣服做什么？”

　　“别废话，快点！”其他人果然听话，将地上士兵的衣服都扒了下来，曹虎又对其中一个体格雄壮的兄弟招手：“柱子，你过来！”

　　那名叫柱子的的膀大腰圆，憨憨走来道：“大哥怎么了？”

　　曹虎：“你一会跟在后面，扛上两袋麦麸，直接去泸县前面五百米处等着我们。”

　　“大哥？为什么啊？”柱子挠了挠脑袋，不明所以。

　　“别废话，听我的！”曹虎拍了拍他的手臂。

　　见其余兄弟们都收拾好了，便跨马而上，道：“跟上我走小路，天黑前追上他们！”

　　众弟兄:“是！”

　　曹虎率领众弟兄一路飞奔，果然在天黑前追上了前方的运粮队。

　　他们其中一人已经换上了楚国士兵的衣服，那人一人骑马冲上去在后面大喊道：“兄弟们等等，等等。”

　　前面的运粮队手持刀枪，十分戒备，却见那人下马匆匆而来，他嘴角脸上还染着血，急道：“前面有埋伏，别从前面走！”

　　那…………押韵粮草的先锋调转马头，回身上前看着他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曹虎早已将马卸在了树林深处，带着弟兄们悄悄爬到了山坡上面。

　　那小弟兄气喘吁吁，抱着受伤的手臂道：“先锋，我是押韵假粮草的第二队，我们遭遇拦截，兄弟们都死了，叛贼已经在前面设障，等着先锋落网呢。”

　　那先锋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那小兄弟跪在马下：“我假死逃过一劫，是以听说他们的计划，斩断马匹牵引，一路冒死追过来告知先锋的。”

　　马上的先锋目光一沉，看着车队，陷入思虑。

　　只见那小兄弟道：“先锋不如从我们那边走，叛军既然已经将这条路封死，想来绝对不会想到我们又绕回大路。”

　　“那边确定安全？”那马上的先锋还是有所迟疑。

　　“不错，他们人手都来了这边，那边自然安全。”小兄弟十分的肯定。

　　那先锋微微握拳，回身对后面的弟兄们喊道：“掉头，绕道！”

　　曹虎在草丛中听见这一句，目光中透过一丝狡黠，他低声嘀咕：“上钩了。”

　　“大哥！你真是厉害！”身边小弟夸赞。

　　之前趁着前面的小兄弟去拖延和诱敌的时间，斩马索已备好。曹虎算计不错，这一队，人手充足，兵强马壮，实在不是刚刚的队伍所能比的。

　　曹虎做了个手势，示意两边的兄弟做好准备，已经看到了前面的队伍飞驰走来，因为怕耽误时间，运粮队提速，车马已经跑了起来，曹虎看见飞扬起来的尘土，知道斩马索放对了。他将手握在背后的刀上，回身看了看左右的兄弟，两排弟兄将长弓拉开，只等一声令下。

　　一声长哨，斩马索骤然绷直，随之一声嘶鸣，带头先锋的战马猛地跪在地上，先锋几乎是被后面的车马撞飞了出去，运粮车纷纷翻到，曹虎一声令下：“放箭！”

　　两边数箭齐发，运粮车队根本没时间反抗，那先锋落地一个滚起，刚想持剑，却觉自己脖颈一凉，一把匕首摁在了他的咽喉上。

　　他听见身后传来那刚刚追上来的第二队士兵的声音，他说：“蠢蛋，爷爷送你去见阎王！”

　　随即他目光一滞，一抹血色自他的脖颈喷出，他连头都没有来得及回。

　　收拾了这一队人马，其中一人打开车上的粮袋子看了看：“果然，大哥，粮食在这里。”

　　曹虎过去拍了拍那小兄弟的肩膀，瞧了瞧四周，他道：“将人和其余的东西堆到一起，放火!”

　　“放火？大哥，这不是故意将楚家的狗贼引过来吗？”那小兄弟又是一阵迷茫。

　　“就是引过来，不然咱们怎么离开。”曹虎将刀收回后腰，他骂道：“一车的粮草怎么运回去，走山路根本就不行，于恒那孙子就是在为难咱们。现在只能从泸县走，绕道回去。”

　　“泸县有楚贼把守，咱们根本就硬闯不过去啊。”那小兄弟忙道。

　　曹虎翻身上马，见其他兄弟已经整理完毕，他道：“都换上衣服，娘的，咱们就从泸县走！”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反驳，迅速换好了衣物，纷纷上马，车队整理完毕，曹虎翻身上马，将火折子随手扔到那一堆死人上面。

　　“走，回原路！”他道。

　　“原路？”众人一脸不解。

　　曹虎：“这边着火，泸县看见自然会来支援查探，我们按原路折中，直接上大道，和柱子汇合。”

　　“大哥，你是想冒充假运粮队。”那刚刚杀了先锋的小弟兄说。

　　“不错，咱们就从楚贼的眼皮子底下钻回去！”曹虎目光凛然，一挥马鞭，快步前行。

　　众人纷纷跟上她，在泸县前与一边的柱子碰头，将那两袋麦麸放到车上，一起向泸县而去。

　　曹虎就这样，用两袋麦麸骗过泸县一众官兵，大摇大摆的穿过泸县，将粮草运送到了于恒面前。

　　他叼着一根野草，坐在那粮草车上，被自己的一众兄弟簇拥着进了军队，二郎腿快要翘到了天上。

　　“看什么看，爷爷们给你们带粮食回来了。”走在最前面的小弟耀武扬威的说道。

　　曹虎叼着那野草，一个翻身自那车上跳下，看见站在一边的瀛蚩，迈着四方步上前，下巴指天：“于恒要的粮食，老子给他带来了。”

　　瀛蚩的鄙夷写了满脸，他道：“进去吧，将军等着你呢。”

　　曹虎整理了衣襟，听着自己的弟兄在后面为他摇旗呐喊吹牛助威，宣扬他这一路的神机妙算，他挺胸抬头的便进了于恒的军帐。

　　于恒站在军帐之中，他背对着曹虎正在看墙上的布防图。

　　“将、将军！”曹虎清了清嗓子，下巴稍微低了一点点。

　　于恒回身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了几步到他身边，曹虎有点期待，他不知道于恒会说什么，但总归这次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他想和于恒说：你他娘的估计错误，要不是老子智勇双全，派别人去就得给你拉回一车的麦麸！

　　他没有说，他要等着，等着于恒居高临下的时候再狠狠地打他的脸。

　　但于恒只是说：“做的不错，下去吧。”

　　曹虎张了张嘴，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他竟然二话没说，抱拳便出了营帐。

　　是夜，曹虎一个人在林中练刀，他一刀劈下，砰的一声，地上的大石头崩裂出火花，再提刀，你刀刃已卷。

　　曹虎坐在那石头上面，他回忆今日，营中貌似没有听到再说他草莽出身的声音了。

　　用饭的时候众人问他们是如何从楚贼的眼皮子底下将粮食运出离开的，他听着自己的弟兄们如说书一般将他们的运粮经过一一讲述，看见其余士兵像是听书一样的追问，他心里居然懒得和于恒去计较那破烂事了。

　　有一个士兵居然端着碗走到他身边说：“曹大哥真厉害，多亏你了，不然今夜又要喝菜汤了。”

　　众士兵纷纷向他看去，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埋头道：“废话真多，吃饭！”

　　那士兵尴尬的站在自己身边，有些不知所措。

　　另一边一个曹虎的小弟兄道：“大哥，你耳根红了！你怎么了？发烧了？”

　　曹虎猛地将他的脑袋按进碗里，怒道“滚蛋，你他娘的才发骚了！”

　　那站在一边的士兵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瞬间，全场都抱着米饭噗嗤噗嗤的笑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回荡在整个军营中。

　　碎叶沙沙，曹虎猛地惊起，将刀横在胸前，见前方人影修长，月光的映照下，于恒的一张脸显得有些苍白。军中行走，他本来已经黑了不少，但依旧比军中的其他人显白很多。

　　曹虎微微皱眉，不知道他在这里做什么。
　　”
　　“你用刀刚猛霸道，普通的刀承不住你这力道。”于恒向他走去，手中白光闪过，他猛一挥手，曹虎抬手一接，一柄雪白明亮的长刀正在眼前。

　　曹虎善用刀，一身的刀锋都是自己琢磨经年苦练而来，爱刀甚之，却从未见过这般的刀，他眼睛都被被那刀锋晃了一下。

　　“用它试试。”于恒说。

　　曹虎手握此刀，眼睛都亮了，他一笑，持刀回身猛地一劈，刚刚坐在身下的石头砰然裂成两半。

　　“好刀”曹虎惊道。

　　“拿着用吧。”于恒看了他一眼，再未多说，转身离去。

　　曹虎得此好刀，之前揪着于恒的心事更是荡然无存。

　　自那以后，军营中有关他自己和兄弟们出身草莽的言论便越来越少了，自己的那帮弟兄不知从何时起也不再喝酒闹事，更没有违反军纪了。

　　他在军营中屡次立功，似乎真的应了于恒的那句，自己将脸面挣了回来。

　　直到一日，他要向于恒述职，未入军帐便听见里面瀛蚩说：“将军，曹虎等人今日表现不错，在南迎坡破敌，冲锋陷阵，斩杀敌军五十人。”

　　曹虎抿了抿嘴，他想听听于恒怎么说，便贴在营帐外没有进去。

　　“嗯。”

　　但于恒只是嗯了一声。曹虎心中有些不悦，刚想进去，便听见瀛蚩又道：“那您也不至于把弑虎刀给他吧，那把刀可是前朝宋青将军的佩刀，将军你自己都没有用过呢，居然就给了他了。”

　　曹虎一愣，低头看了看配在腰间闪亮的长刀，想破脑袋也不敢想，这把刀居然是弑虎刀。他粗人一个，没有见过太多名镇之宝，但爱刀之人谁不知道弑虎，此刀乃前朝皇家铸刀师所炼，是以宋青以此刀一刀杀虎护驾，自此得名，弑虎刀。

　　“我不善用刀，他既有功在身，给他何妨。”曹虎听见于恒在里面回道。

　　他在外面点了点头，安抚自己，心说没错，老子有功在身，给我怎么了。

　　却听瀛蚩又道：“将军早知道运粮队为假，设了人手在小路拦截，他们倒好四处宣扬说将军判断失误，若不是您给他机会，他哪来的功劳。”

　　曹虎手指收紧，有些不敢相信，于恒早就知道运粮队有两批……

　　曹虎猛的闯进营帐，急声道：“你、你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