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林》月下散人

87、第八十六章 程新-如沐

　　第八十六章
　　“……”叶熙头痛欲裂。

　　“是我去厨房偷来的鸡，凭什么要分给他！”叶珍怒视着叶熙说。

　　叶熙：“哎……”

　　车夫也身子往前一扑：“难道为叶大人办事都不给饭吃吗？”

　　叶熙：“哎？”

　　正在此刻僵持之时，门外又再次传来敲门声：“叶大人？休息了吗？”

　　“玥统领，在下还没有休息。”叶熙左右看了两人一眼回复道。

　　玥潭推门而入，正看见叶珍和车夫两相对峙，她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一些酒菜还有一只烧鸡。

　　“就猜你在这里。”玥潭将托盘放下，瞧着叶珍一笑，又对着叶熙说：“刚听人说看见令妹偷偷摸摸去了厨房，想来是奔波一夜饿了，我便寻人给她找了点吃的，去她房间见没有人，果然是在叶大人你这里。”

　　叶珍慌慌张张整理一番，见到玥潭的一刻，目光清明如玉，声音都温和了，收回呲着的一排皓齿，轻咳两声道：“咳咳，这个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啊，谢谢玥统领，其实我还好，是哥哥饿了才让去厨房找了些吃了。”

　　玥潭眨了眨眼：“叶大人饿了？一直没有用饭吗？”

　　叶熙张了张嘴，看向一边愤愤的车夫，一笑：“在下不饿，是这位兄弟，一路奔波，搜寻了一晚上那虚淮公子的下落，刚回来，饿得不行。”

　　玥潭看向一边的车夫，车夫嘴角还残留着鸡腿的油脂，看了看叶熙又看了看叶珍，面色有些泛红，但还是挺胸抬头看着玥潭一抱拳道：“不错，是小人饿了，多、多谢玥统领。”

　　玥潭打量他片刻，抱拳一笑，对着叶熙道：“之前便听人说叶大人带了一个高手在徐州城楼公然挑衅越太清，看来就是这位兄弟了。”

　　车夫擦了擦嘴：“高手称不上看，不过是叶大人的车夫罢了。”

　　“车夫？”玥潭瞧着他“叶大人的车夫竟有这般身手，确实厉害。”

　　叶熙垂眼：“玥统领莫要取笑了。”

　　叶珍看了看托盘里的鸡，又看了看玥潭，一时之间眼花缭乱，竟然不知道该关注哪个的合适。

　　玥潭走到车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托盘推了过去：“既然饿了，就赶紧吃吧，哪天无事，也请切磋一二。”

　　叶珍眼看着面前的鸡推到了车夫面前，咽了口口水。

　　车夫低头：“玥统领的功夫谁都知道，切磋不敢，但若能与玥统领这这般的高手过上两招，也是小人荣幸。”

　　叶珍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个说话从来都耿直难听的车夫，怎么见了玥潭就会讲人话了，还一套一套的，她差点都要气笑了。

　　玥潭一笑，转身又看向叶熙：“看情形，今日是没有抓到那位虚淮公子？”

　　叶熙一摊手：“不错，被他跑了。”

　　两人说话间，叶珍眼睁睁看着车夫伸手已经对着玥潭拿来的烧鸡上下其手了，她咬着牙对车夫使脸色。

　　车夫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对着那烧鸡便要下手。

　　叶珍忍无可忍一拍桌子：“不行!”

　　叶熙、玥潭、车夫皆是一愣。

　　叶珍瞧着一边愣愣看着自己的玥潭，她忙一笑解释道：“玥统领要和我哥谈、谈正事吧，我我我我我带他出去吃。”

　　说着不等众人反应便一边推攘着车夫走了出去，还不忘回来将两盘子鸡端走。

　　叶熙和玥潭留在房间，听见外面传来叶珍的窃窃私声：“别抢，不给你！”

　　车夫愤然：“一人一只还不行吗？你别太过分！”

　　叶珍：“你吃这只吃过的，你刚刚都吃了一条腿了！”

　　车夫：“你也吃了！”

　　玥潭轻咳一声：“令妹当真童趣。”

　　叶熙一捂脸：“玥统领不要打趣了。”

　　玥潭一笑，一拉衣摆就势坐下：“叶大人身边之人，还真是……有趣。”

　　叶熙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玥统领前来不光是为了送饭菜吧，这点小事还不值得玥统领亲自跑一趟吧。”

　　玥潭一笑，并没有喝，而是拿起来闻了闻，递到叶熙面前问：“叶大人，这是什么茶？”

　　叶熙眨了眨眼，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看了一眼那茶水：“应该是襄城这边特产的黑茶——松风”

　　“我对茶不甚了解，多谢叶大人赐教。”玥潭收回手，瞧了那茶一眼，喝了一口：“看来这茶的门道诸多，我还得慢慢了解，叶大人可愿赐教？”

　　叶熙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手中的茶：“玥统领怎么突然对茶感兴趣了？”

　　玥潭一笑，放下茶盏：“这不是叶大人用一盏茶唤醒了高热昏迷的殿下，我这才来了兴趣。”

　　叶熙抬眸同她对视，他道：“殿下又高热了？”

　　“非是病症，太医诊断说他只是做了噩梦，但却深睡不醒，用民间的俗话说，就是魂丢了。”玥潭摊了摊手。

　　“殿下还真是……容易丢魂，光熙遇见都不止两次了。”叶熙抿了抿嘴。

　　玥潭将目光撇向一边，喝了一口茶，不轻不重的说：“好像……是那么回事……”放下茶她又笑了一下：“不过叶大人的茶是有招魂的作用吗？怎么不用喝，光是闻闻味道都能把殿下的魂魄又找了回来呢？”

　　叶熙被她逗得一笑：“玥统领说笑了，熙可没有鬼神之能。玥统领此时前来夜话，看来是想问熙给殿下送去的茶是为何物了？”

　　“我问过太医，此茶只不过是一般的碧螺春，其中也没有加什么其他东西，为什么对殿下影响颇大，还请先生言明。”玥潭坐着的时候永远是正襟危坐，一身正气，护腕紧致腰身挺拔，这同她常年在军中生长似有关系，便是叶珍也是习武之人，却在这方面同她并不一样。

　　叶熙拿起杯子，发现里面的茶没了，又默默填上一杯，垂着眼说：“既已查过，便就是今年新产的碧螺春而已。”

　　玥潭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话已说到如此，叶大人想来也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玥统领对殿下的赤诚忠心熙已全全感受到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今日以查能为殿下招魂，御医尚且无从查处，来日我心若变，一盏茶引了殿下的魂，也未可知。玥统领有此一心，实属应该。”叶熙抬起头正对上玥潭盯住自己的目光，他眼中未有失望气愤，只是一如往常，轻松道来。

　　玥潭盯着他说出此话，并没有及时回应，两人目光相接，对视片刻她才道：“非是我疑心太重，只是……”她顿了下：“既然叶大人说我对殿下一片赤诚肝胆，那请容我多问一句，大人对殿下可有如我一般，若是有，我便无须再有此猜忌。”

　　叶熙磨搓的手指停顿一下，他道:“我说了玥统领就能信吗？”

　　玥潭没有回答。

　　“玥统领也清楚，有些话不过是唇齿之间一瞬而已，并不可信，口头上的忠心想来玥统领也并不需要。”他叹了口气：“我之心思，无法言明，玥统领和殿下尽可观之看之，熙一条性命周旋于此，殿下若想杀我，我无处可遁，既然自我下山便留我一命，玥统领应相信和明白，我对殿下而言——自有用处。”

　　玥潭听他说完，嘴角微微上扬笑了一下，她抬起刚刚的茶盏，装似酒杯，举杯对叶熙道:“是我狭隘了。”

　　叶熙举杯抬手：“非也，玥统领心思清明，有疑当问，熙了然自答，如此这般，方能共事长久。”

　　玥潭：“叶大人句句箴言，今晚受益良多。”抬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拱手：“叶大人好生休息，我便不过多打扰了。”

　　叶熙也将茶水饮下，起身相送，送至门前。

　　此时已经是丑时，叶熙深深的打了个哈气，终于熄了灯躺到了床上。

　　曹虎被捕，手上的军队暂时收归到袁英手中，接下来……

　　叶熙仰面躺在床上，月光洒进房间，照亮他的半张脸，他缓缓睁开眼，眼睛里有些许的红血丝，想来是没有休息好，他的目光没有聚焦，有些涣散的反射出月光的光辉。

　　第二日叶熙一觉睡到了晌午才被人叫醒，门被人拍的砰砰作响，叶熙迷迷糊糊的直起身子，起身去开门，瞧见叶珍急匆匆的在门外提起一脚，就要踹门了。

　　“怎么了？”叶熙微微皱眉，他知道叶珍如果没有急事是不会这般唤他的。

　　叶熙昨日下车前，黎颂将他拍醒对他说：“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不用你早起，什么事情都等你睡醒了再说。”

　　叶熙看了他一会，嗯了一声才下的车，所以今日也就特地没有早起。

　　但此时见叶珍这般，他顿感不好。

　　叶珍伏在他的耳边：“你赶紧收拾好，恒王到了。”

　　“什么？”叶熙一惊。

　　“点名要见你呢，赶紧洗漱啊哥！”叶珍咬了咬嘴唇冲他眨眼。

　　于恒居然会自己过来，这倒是让叶熙没有料到，他一出现刚好打乱了自己今日的计划。

　　叶熙回到房间，一顿梳洗，收拾干净之后，换了一身衣物，这才同叶珍一路向前堂走去。

　　“哥，太子殿下到底有没有被你搞定啊。”叶珍一边低头跟随一边小声说。

　　“他又做了什么？”叶熙脑门直跳。

　　叶珍更小声的在一边嘀咕：“恒王传召你的时候我本来是想说你昨日受惊发了高热，昏睡过去，一直没醒。结果你猜怎么着？”

　　“黎颂说了什么？”叶熙想都没有想便脱口而出。

　　“殿下说，叶先生昨日累了，是他特许的，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务必让叶先生好好休息。”叶珍学着黎颂的口气，只是没有学出她想达到的嚣张跋扈的效果，反而让人觉得十分猥琐做作。

　　“哥，他这么在恒王面前说，不是故意引发恒王的不悦吗，将你置于何地，恒王该如何看待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叶珍说着，两个人都已经走到了前厅的回廊，叶熙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叶珍赶忙捂住了嘴。

　　“不知王爷驾到，熙昨夜昏沉，今日三竿才起，真是有失礼数，还请王爷恕罪。”叶熙进到堂前，正看见于恒端坐在上方，一边的黎颂歪歪斜斜的倚在一边，正在玩弄着手上的金珠。他俯身跪下，不待黎颂张嘴制止，便扣首下去。

　　叶珍没有跟着进去，在外面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很庆幸不用进去磕头。

　　“起来吧，这几日奔波操劳，也难怪叶大人疲惫。”于恒看了他一眼，声音一如往常一般冷声冷语。

　　叶熙这才缓缓起身：“感念王爷宽宏大量，不予计较。”

　　黎颂的神情有些烦躁，看他起身，摸了摸鼻子在于恒看不见的地方冲叶熙挑了下眉，但叶熙在于恒的注视之下，所以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舅父，今日匆匆赶来，还以为你是关心本宫，没料到，竟是为了这叶大人而来，想不到颂儿在你心中还没有叶大人重要。”黎颂换了个姿势歪到一边，有些嗔怪的说。

　　“我还没有叶大人重要~~”叶珍在外面一脸夸张的学道。

　　却不料肩膀被人一拍，她吓得当场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回首看见玥潭对着她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径直走进了大堂。

　　“王爷、殿下”玥潭抱拳行礼，于恒冲她点了点头，她便径自走到一边，站到了黎颂身边。

　　“殿下，众人面前，莫要胡闹。”于恒看了一边的黎颂一眼，继续说：“殿下带病来此，臣自然不放心，不然也不会一早赶来，替殿下料理这边事宜。”

　　料理……

　　黎颂心里默默念着这两个字，嘴角有些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扬。

　　“叶大人，徐州之事，我来时路上皆有听闻，你不费兵卒，绞杀曹虎，收复徐州，此事做的甚好。”见黎颂垂眼不语做壁上观，于恒便收回目光，继续同叶熙对话。

　　“此事能成，功劳皆在袁将军身上，袁将军配合默契，带兵支援，居功甚伟。不然以熙一人之力，如何也撼动不了曹虎分毫。”叶熙再次拱手行礼，看了看一边的袁英，对着恒王微微含笑回道。

　　袁英听罢，站出来微一抱拳：“都是叶大人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他声音有些冷淡，看也没有看向叶熙，对于叶熙的提及貌似分毫情分不领。

　　于恒在上面打量着二人，将波澜尽收眼底，却压在手掌之下，很淡然的说：“袁将军你与叶熙里应外合，才能围剿曹虎，此功绩本王暂且替你们记下，待到回到阖阜，自会按功行赏。”

　　“谢王爷”叶熙同袁英对视一眼，叶熙微微一笑，袁英却依旧面无表情，叶熙倒是也不在乎。

　　一一讲述了他来徐州之后的诸番经历，隐去他想隐去的部分，对于恒的述职便到此结束。

　　于恒一直垂着眼帘听着，待叶熙说完，他才缓缓抬眼道：“曹虎于何处，本王见他一面。”

　　襄城太守忙上前道：“启禀王爷，曹虎关在地牢，可要将他带上来？”

　　见于恒起身，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他说：“不必，本王亲自走一趟。”

　　待到他在赵恒的指引下走出大堂，黎颂这才慢悠悠的起身，踱步到叶熙身边，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啧啧了两声，有些失望的说：“看来舅父此番前来，既非为了我，也非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