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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太学-隐匿 ...

  •   叶熙知道他这次来肯定还揣着别的心思,想了想,黎颂为什么会出现在碌碌斋?他是什么时候去的?

      按道理来说自己同他一路回的太学,更是在刚一进门便被叫去了碌碌斋,按照这个时间线,黎颂是不可能跑到自己前面专门去和梁寒光会谈的。

      那他去了碌碌斋是做什么?

      梁寒光偏偏又在今夜同自己说了这番话,是黎颂授意的吗?总不会他一直都在偷听自己同梁寒光的对话吧。

      叶熙想着,黎颂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随着他迎面端坐下。

      年乔乔知道他们应是有话要说,便咧着依旧酸苦的嘴退了下去,他退到后院,看了看手里酸涩的果子,捂着嘴若有所思,黎颂今日前来是要做什么呢?

      叶熙面不改色,重新给黎颂换了一杯热茶。

      黎颂前几日便有意同自己相约,他有话同自己说,只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掉了。

      他心里大概清楚黎颂会同他说什么,只是他心里觉得此时谈论这些还为时尚早,包括梁寒光今日的嘱托虽是在他预料之中,却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时间太早了,这个时间太早了。

      “殿下今日前来,想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喝茶吧,寒舍贫瘠,我也未曾私藏过什么名茶珍品,怕是以茶侍之,招待不周。”叶熙试探道。

      黎颂手指轻轻滑过那清白磁茗,他没有喝茶,而是偏头看着叶熙:“你我皆是聪明人,我不愿说话弯弯绕绕,今日便不打算再同先生打哑谜了。”

      叶熙搓捻着手指,微微垂了垂眼眸:“还请殿下直言。”

      黎颂一双漆黑的眸子此时在烛火的映衬下竟然显得火光炯炯的,像是里面燃着一丝火星,很快就要越烧越大,烧尽这里所有的一切。

      “我要先生辅佐我登上这帝王之位。”他声音不大,但却十分有力。

      叶熙看着他,他嘴角微微弯出一抹很好看的弧度,像是狡黠的狐狸终于露出了真实面目。

      他摇了摇手中的茶盏:“初入阖阜之时,殿下有心救我一命,否则以我这罪臣之子的身份,便是几重贤名也不够挡下这牢狱之灾的。”

      黎颂正色看着他,没有说话。

      叶熙继续说:“北黎初立没有国主,殿下本就应该是北黎之王,既没有皇室争斗,又无须抵御外强,何来我辅佐殿下之说。况且若不是殿下自请为先皇守孝三年,北黎复国之初本就是您初登大宝之时。”

      黎颂眼中的火光微微有些暗淡,但并非是熄灭的暗淡,而是隐藏锋芒的藏匿,他抬手饮下手中已经微温的热茶。

      “便是当初我没有守孝三年延期登位,怕是也成为不了北黎王,再或者连如今的太子之位都要不保。”

      “殿下何出此言?”叶熙明知故问。

      “我想同你做一个交易。”黎颂眼尾轻轻挑起。

      “殿下请讲。”叶熙挑眉饶有兴趣的说。

      黎颂当机立断,似是这句话已经酝酿良久了,他道:“你助我登基上位,我解救你家人亲族,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叶熙轻笑一声,似是看一个小孩玩笑一般:“自古帝王多薄情,一代功成万骨枯,世间多少良将贤臣在辅佐帝王登基的一刹那便也断送了自己的半世生命。熙不愿入士便是为此,今日殿下一句话能保我,改日殿下一句话便也可杀我,总归是一句话而已,我又如何能相信托付于这一句话。”

      “你此番出山便是为了救你一家亲族父母,难道你要放弃这个机会?”

      “求人不如求己,熙如若有才,何须这拼死相博而来的一句恩赏,我既已出山,便当知能救不能救。”叶熙不紧不慢的说。

      “你同我这般讲话,就不怕我明日便下旨杀了你的亲族老小?”黎颂垂了眼眸,眼神黯淡,语气冰凉,几乎是带了一丝杀气。

      “殿下若真能做到,今日便不应是平等的交易,而是你手握我之命脉赤裸裸的威胁才对。”叶熙倒是十分沉静,丝毫没有受他的影响。

      “叶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黎颂神态冷漠,似是之前一直披在身上的狼皮已经被人扒了下来,如今露出眼中的凶光,颇有一番杀人灭口的姿态。

      “殿下当知我意。”叶熙并没有被狼崽子眼中的这点凶光威慑到,目光温和似如春水。

      此话一出,黎颂沉默了下来,四目交汇之中,一个面色阴沉,一个依旧如常,毫无变化。

      僵持良久,黎颂看着叶熙突然笑了出来,他似是又回到了以往那个众人眼中玩世不恭的太子殿下,笑的很是大声。

      “你也太聪明了,真是没意思啊,和你这种人打交道着实没意思。”

      叶熙嘴角也微微弯起,露出一丝说不上什么意味的笑容:“殿下,世间浮名过眼,你又何以见得我便是那能助你之人呢?”

      “《奴策论》”黎颂抬眼道:“这篇文章我一直记得。”

      奴策论是叶熙十四岁的时候写的一篇文章,文章中写了早年间盛行的奴隶讹夷之风,文章字里行间既谴责了以往奴隶风化的弊端,也赞扬了文成帝推举的新政之典。

      “奴隶早在元成年间便被取缔了,这篇奴策论当时发出虽有大部分人赞同,却也不过是一片普通的策论而已,殿下从何而知,以此篇策论看熙之为人?”叶熙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滑动的茶盏,将那并不怎么名贵的茶盏放在鼻前轻轻闻了一下。

      “以不世之英才困于蚁巢,以盖世之容颜羞于指尖,卧龙盘而不动,将折兮而枉顾命也,岂不哀哉?”黎颂缓缓道:“能写出此番策论之人,我并不相信先生是信天由命之人。”

      叶熙的睫毛很长,此时被一股茶气沾染,他半合着的眸子让人看不清在想什么。

      此篇策论是唯一一个写出了自己心中感慨之论的文章,他写过诸多策论,几乎都是就事论事,就法度,就民生,就灾情,就是非而写,而这一篇《奴策论》中的这两句话,是唯一一次就自己心中感慨所想而写的。

      可能是那个时候年纪真的太小吧,终日盘桓在青龙山上总将自己比作搁浅的长龙,文章写得稚嫩,却夹杂了几分少年人的不甘。

      世人对他的看法都有各自解读,有的认为他是不世之材,既已漏锋芒,文章灼灼,便势必是要入朝为官,搅弄风云的。

      有的人认为他一直不入士乃是清流高洁,不愿随波逐流,只求问心无愧,乃是清修雅士。

      还有人认为他既已在学问之中,策论彰显朝堂政治,但却一直不肯出山,不过是等待时机,要以一己之力改变如今朝局。

      只是众人皆有心中恒定,却偏偏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叶熙将茶盏放好,手指不自觉的微微蜷缩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被烫到了。

      “谢道青之死殿下如何看待?”

      黎颂喝了口茶,没有被他突然转换话题而感到惊奇,只是笑了一下淡淡的说:“朝廷官场,风云变幻,不过是死了一个工部侍郎之子而已,叶先生想要我如何看待。”

      叶熙:“那殿下觉得陈雍之死如何?”

      黎颂:“谢道青之死尚且算是一个谜团,这陈雍之死嘛,便是早就已经查明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叶先生是觉得陈雍之死有异?”

      “我也不过是听闻,陈雍自裁前夜,其长子小陈大人陈康专程去求见了殿下,殿下还同其长谈了一番。”叶熙似是闲谈叙话。

      “不错,小陈大人是个好官,更是个孝子,替父求情,正常。”黎颂目光炯炯的看着叶熙,等着他继续引出后面的话题。

      “既是孝子想来应是极其难缠的吧,他去找殿下是希望殿下能饶陈雍一条命,哪怕是改为流放也是可以的,毕竟看着亲生父亲死在眼前,依照小陈大人这大孝子的风格,定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吧。”叶熙没有被他炽热的目光看的又不舒服,他一直如此,君子风度,璞玉长存。

      “不错,他是想求我开恩,将陈雍的斩首改为流放。”黎颂点了点头。

      “哦?既是如此我倒是很是好奇,殿下是如何回应的陈雍的,毕竟陈雍死前就已经要开始审理了,既是如此,小陈殿下在寻您求情之时应是十分难缠才对,殿下是如何答复他的呢?”

      “便是难缠又该当如何,是非黑白在此,小陈大人也并非是一个不分是非之人。”黎颂道。

      叶熙笑了笑,他轻轻挑眉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哦,确实,只是之前我曾听闻陈雍在任期间,有诸多不耻行为,殿下可知?”

      “叶先生是指?”黎颂故作惊诧的问。

      说实话,两人都在揣着明白当糊涂,叶熙演戏,黎颂更在演,而且是十分没有诚意的一起演,房间中只有两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在演给谁看。

      “黔西欠镇,陈雍在此期间残害数名女子,其中有夫之妇十二人,未出阁的姑娘二十六人,还有一名孕妇,以及三名幼童,死状凄惨,□□至死,后续还有三十二名女子,被他折辱,虽然侥幸活命,但却被扔到了陈雍直属的赤豹营,充当营内委妓,受尽折辱,被士兵残害而亡。”叶熙垂着眼眸说着这些,就像是柴米油盐的小事一般,丝毫没有质问和压迫之感。

      但黎颂听他那么不咸不淡的语气,一双明亮的眼睛却逐渐越发的深邃下去。

      “殿下是如何看待这些的呢?”叶熙缓缓的抬起头,看着黎颂一脸平静的问道。

      这句话却比之前的每一句,都显得真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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