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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太学-夜谈 ...

  •   “伤痕有什么问题?”黎颂喝完茶将那杯子放到一边,向后面一靠,悠哉悠哉。

      “没什么大事,当时看的不仔细,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殿下刚刚在里面和我对话不是还没有事情吗?怎么半炷香不到的时间就恶心干呕成了这般?”叶熙转移话题,似是不想提及这有关案件的事情。

      黎颂细细的看着他转移话题装傻充愣,觉得此人有点可恨,说话虚伪半真半假,像是带了一个面具一样。

      那副恭谨谦和的面容不过都是他幻化出来给众人看到的而已,至于他真正的模样,等自己剥下他这层皮,怕是才能露出那森然的白骨和那微不可查的血腥味儿。

      “刚刚在里面之所以无事不是因为有先生在吗,先生在我自然是胆子也大了些的。先生一走,独留我一个人在那死了人的房间里,我怎么可能没事?”他有说话倒还有些埋怨,口气居然带了两分无赖,像之前同于恒对话一般,好似是在撒娇。

      叶熙心道:说的什么胡话,这像是一国之主能说出来的话吗?

      但他却也没有说什么,还是保持着很好的风度和教养。但看着黎颂这副吐得半死不活还贱嗖嗖的样子,嘴上还是忍不住说了两句。

      “殿下久经沙场,见过的死人还少吗,一具尸体而已,殿下是未来的九五之尊,身上都是王霸之气,怎么会怕这区区的一具浮尸呢?”

      黎颂浅浅的笑了一下,倒是并没有在意和追究他这一句看似揶揄的奉承,只是揉搓着手腕上的玛瑙串子。

      随意的说了一句:“世人皆有恐惧,先生没有吗?”

      二人双目相对,这马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两个人都在里面,外界被这流光宝气的马车隔绝,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

      叶熙看他的目光不再躲闪和虚假,但他嘴角却依旧浮着那点说真不假的笑意。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黎颂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在他的身上看见温旋的影子。

      叶熙似是叹了口气一般道:“自然是有的,如殿下所言,每个人都有恐惧的一面。”

      “那先生恐惧的一面是什么呢?我倒是很好奇,先生自幼跟随三师,应是饱读诗书一身文气,怎么如今见了这浮尸却依旧面不改色,当真是好胆量。所以,我很好奇,能让先生恐惧的……”顿了顿他冲叶熙扬了扬眉毛问:“会是什么呢?”

      马车上的炉子嘶嘶作响,原来是上面烧着的水因为沸腾有些溢了出来,沸腾的水打在燃烧着的木炭上,一缕缕青烟冒出来显得马车里居然多了几分诡异。

      叶熙回身用布巾将那茶壶包好,拿起放在了小木桌上,火炉烧的很旺,马车里很暖和。

      “腐尸烂肉终归是一滩死物,死物不会伤人更不会害人,又有何惧,比起挥舞着长刀向你砍过来的杀手,殿下不觉得反倒是后者更危险更可怕吗?”他一边放好茶壶,一边整理了一下袖口缓缓的道。

      挥舞着长刀……
      向你砍过来的杀手……

      黎颂的手突然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就在刹那间困扰他多年的噩梦再次袭来,似是要将他的意识带向幼年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手腕一紧,猛地低头,突然发现叶熙竟然一脸严肃的将手按在了他的脉搏上帮他号脉。

      “放肆!”黎颂猛然甩开他。

      叶熙脸上的笑意几乎都不见了,他说不上严肃也说不上温和,直直的看着黎颂:“殿下,您的脸色很不好,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唤了您三声您都不曾回复。”

      黎颂定定的看着他,眼神中还带着怒气。

      叶熙发现黎颂的眼睛居然有些发红,方才手刚放上去黎颂便惊醒了一般甩开了他,导致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待他想要细细看上一下,却见黎颂转过了头去。

      他道:“有劳叶先生费心了,本宫并无大碍,想来是最近课业厚重,有些劳累过度了。”

      叶熙看不见他说这话的神情,有点试探的在后面道:“是吗?”

      黎颂转过脸一笑,他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玩世公子的状态道:“不然呢?总不能是命不久矣了。”

      叶熙见他虽然说话的口气已经恢复正常了,但眼睛里面却还是带着一层红血丝的,他像是极度疲惫,又像是怒意横生从而产生出来了阵阵杀意。

      他是强行让他在自己的面前装的镇定而已,想了想叶熙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阴阳五行,互攻互补,也正是因此,每个人都有畏惧惶恐之物,凡尘世俗物尚可抵御,可若这畏惧之物乃是横生的心魔,便只有自己一人可以抗衡。或赢、或输,但结局也只关乎自己而已。”

      黎颂静静的看着他,虽是看着叶熙,但眼神却有些飘忽,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发出声音,像是在细细的思索叶熙刚刚说的话。

      马车微微一震,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便听见外面的常苑道:“殿下,已经到太学了。”

      黎颂收回在叶熙脸上的目光,他咳嗽了两声道:“太学距离大理寺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不过,同叶先生一起落座却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的快啊。”

      叶熙微微含笑:“能同殿下相谈于此车间,本是熙之荣幸,时光飞逝,也是自然。”

      黎颂饶有兴致,他道:“哦,见先生这般意犹未尽,不如同我前去雨楼,你我二人秉烛夜谈,也好让本宫多多向先生学习,请教先生的学问。”

      叶熙愣了一下,本来还想下马车的,却被这话喊停了,他眨了下眼,心道:秉烛夜谈?多多学习?我看他这手中的奏章还是不够多,让他闲的只能日日盯着我做消遣。

      但嘴上依旧十分恭敬:“殿下厚爱,不过还要准备明日课程安排,怕是要对不住殿下了。”

      “原来如此,既是这般,那便不打扰先生做功课了,我便先行回雨楼了。”黎颂明明眼中毫无失望,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失望至极的语气,说话之间似是十分惋惜。

      叶熙端站在一边瞧着雍容华贵的太子殿下在一众侍卫和太监宫女的护佑下下了马车,又跟着众人再一道行礼,瞧着黎颂那装模作势的模样,心中不由多出两分感慨,当真是比新娘子出嫁还花哨。

      目送黎颂威风凛凛摆足了阔绰回了太学,叶熙这才慢慢的挪着步子也跟着亮了腰牌进了太学。

      回去的路上正好撞上了来迎他的年乔乔,年乔乔一顿喘息,撞见叶熙才停下来,道:“先……先生……”他连着喘了好几次,才断断续续的说出了后面的话:“梁太傅差人唤您。”

      叶熙微微蹙眉,梁寒光这个时候叫他去是想做什么。两人在太学相交太少,几乎也就遇见了行礼打个照面,平时从没有去特地拜访过,这个时候叫他去是做什么?

      想了想,估计还是同谢道青之死有关,他拍了拍年乔乔的肩膀,然后低头在他耳边小声嘱咐了些什么,便径自直接去找梁寒光了。

      梁寒光在太学之外有府邸,但是他很少出去,基本上都住在太学,他住的地方是黎颂特批给他的,之前名叫赏訫苑,后他又亲自改名为碌碌斋。

      叶熙到达碌碌斋后,守在门口的小童带着他一路向内,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碌碌斋,当然虽然他常驻太学,但其实太学的很多地方他都没有去过,只是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

      碌碌斋并不算大,同黎颂居住的雨楼简直是两种风格,雨楼华贵,是专门为贵人修建的。碌碌斋清雅,是梁寒光自己改造的,院内中满了竹子果树,小亭建在西北角,院落东开西合,等到叶熙走到内室的时候已经闻到悠悠的檀香了。

      “先生,太傅在里面等您。”那小童在门口对着叶熙道。

      “多谢带路。”

      叶熙同那小童互相行礼,迈入房内,隔着屏风,便隐约瞧见了坐在席上的梁寒光。

      “天枢?”梁寒光在里面唤他。

      叶熙微微行礼,在外面道:“梁公,是我。”

      梁寒光没有说话,叶熙瞧见他似是抬起手冲自己招了招,想来应是示意自己进去,于是便绕过屏风走了过去。

      梁寒光伸出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的席位上,叶熙便听他所言坐了上去。

      叶熙走近落座才瞧见,梁寒光的怀里居然抱着一只又肥又大的大黄猫,那猫懒懒的躺在梁寒光的怀里,见到他来便撇了一眼,眼神中带着不屑和慵懒。

      “天枢,近日身体可有转好?”梁寒光开口问道。

      “劳梁公挂念,熙已无大样。”

      梁寒光伸出手自那翻滚的茶汤中舀了一勺到叶熙面前的杯子中,叶熙也伸手将杯子向前凑了凑:“梁公今日唤我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梁寒光将茶汤舀到七分,然后收回手,苦笑了一下:“若说此事应是同你没有什么关系的,叫你前来是想听一听天枢你的想法。”

      叶熙闻了闻那茶的清香:“梁公所问之事乃是今年太学的保举之人吧。”

      梁寒光叹了口气:“今日我唤天枢你前来,想必太学之人都是以为我要问你那谢道青之死的事情,不料只有天枢你一人晓得,我此番询问为何啊。”

      叶熙饮下一口茶,热茶清甜,入口绵柔,有淡淡的回甘。

      他放下茶盏,心道:都说梁太傅好茶,果不其然,这茶当真是好,能喝上这珍藏至少十年以上的普洱,此番没有白来一趟。

      “谢道青之死自有京兆尹负责,今日场面虽大只是因为大理寺专程派人来了。而大理寺之所以前来也不过是因为如今太子殿下尚在太学而已,朝堂各司其职,梁公职责尽在太学,而太学的大事便是今年的推举名额。”叶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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