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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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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处处都是粗枝斜叉,霍去病走在前面:再有一个月,她就是我媳妇了。
苏烟低落得跟在霍去病后面,男人的影子几乎可以笼罩住她。树枝不断划过苏烟的脸颊,老树的影子也在地上张牙舞爪。
霍去病回头:我要成亲了,你不高兴?
苏烟道:哥,如果你成亲,我怎么办?
霍去病道:人爱妖,犯天条。
苏烟慢吞吞得跟在霍去病身边,只觉得冷风不断钻进衣服里,冷极了。
霍去病回过头,怒气冲冲:你怎么还不走?
苏烟一咬牙:哥,你愿不愿意为我扛天劫?
男人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苏烟身上,苏烟拼命挣扎,男人掏出一串红珊瑚珠往苏烟手上套:你这只害人的妖孽,要不是你,梅子怎么会投河?
苏烟一挥手,空中出现了万点冰刀,男人迅速弹开,稳稳得落在树枝上,冷冰冰得盯着苏烟,好像盯着猎物的野狼。
苏烟道:你就是灵长道人?那个仙界出了名的大傻瓜?梁楚整天吃人你不敢抓,只敢欺负我们这些小妖精?
白胡子小老头理直气壮得教育苏烟:梁楚是龙族公主,自有长辈教训!我就教训你!妖爱人,犯天条!
苏烟很无奈:那你干嘛不去教训我哥,是他先招惹我,不是我先招惹他!
灵长道人厉声道:世上没有人爱妖!你今天别想逃!
话音未落,三支箭划破夜空,箭头直直得戳进灵长道人所在的树干,霍去病张弓搭箭,气势汹汹得对着灵长道人:不许伤害我的妹妹!
灵长道人高喊:可她是妖!
霍去病另一支箭擦过灵长道人的头顶:所以你就能随意打杀她!像你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恶贼,也配叫神仙!你这么做,和那些老爷有什么区别!
灵长道长道:可她是妖!
霍去病道:我们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指手画脚!
灵长道人暗淡得走了,嘴里嘟囔着“色迷心窍”“她可是妖”。
霍去病走到苏烟身边:别怕,我背你回家。
霍去病直直走了一夜,直到启明星升起,男人还没回来。
灵长道人一向是神仙界出名的糊涂蛋,苏烟也火急火燎得提醒她哥:你赶紧去河边,搞不好她就真得死了!
梅子真得投了河,苏烟应该怎么办?
这块钢铁果然头也不回就走掉了。他走在雨里,好像一座移动的小山。
对寻常农户而言,一个碗一件衣服都很珍贵,苏烟把男人的马刀和弓箭都收在自己的被子里,隔着被子打了半天。
如果霍去病也把梅子带回家,苏烟该去哪儿?
苏烟经常在太阳下面晒被子,她也经常梦到,那个高大结实的男人就睡在她身边,怀抱宽阔而温暖。
好像一对新婚夫妻。
可霍去病不是她的。
大雨如同撒豆一般,敲得窗纸劈啪作响,苏烟的影子孤零零映在墙壁上,飘渺不定。
听那些老妖精说:只要一个男人爱上一只妖,他就会心甘情愿替它扛天劫,妖也可以跳过好几万年苦痛寂寞的修炼,成为天上的神仙。
可如果这个男人娶了别的女人,妖精上千年上万年修来的灵力,就会在天劫中毁于一旦。
苏烟低头笑了笑,笑容哀伤。
苏烟只见过一个又一个女妖自毁灵力,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犯傻。
霍去病大约也动摇了。谁叫苏烟是妖精,她还是只软萌的小狐狸。
苏烟终究放心不下霍去病的旧伤,去西屋翻出来那把破旧的油纸伞。天黑的乌压压的,女人毫不犹豫化出了烈焰腾腾的火把,火光照亮了这两间破旧的小木屋。
霍去病站在院子门口,安静沉默,整个人水淋淋的。
苏烟紧张得跑到霍去病跟前:哥你怎么了?
霍去病道:我救了她,我要娶她。你走吧。
男人的脸色跟锅底一样黑,嘴唇灰白,额头滚烫,衣服上还在滴水。
苏烟道:哥,这可是你让我走的。
她喘不过气了,心脏也要跳出来了!
霍去病道:赶紧滚!
灵长道人怎么可能这么狼狈,眼前这个人,一定是霍去病。
怎么会呢?
苏烟愣愣的: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霍去病别过头:不记得。赶紧滚!
苏烟打了霍去病好几下:你不是我哥,你到底是谁?
她为什么会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妖精?
霍去病给了苏烟一顿打:你再不走,我就把房子烧了!梅子长得漂亮,能生儿子,你能干嘛?
苏烟的眼里全是泪光:哥,你是不是病了?哥,你快醒醒!哥…
霍去病冷酷得打断她:你走吧!你是妖,我是人!
苏烟给了霍去病一顿打:你是我哥,你怎么能扔下我?
霍去病道:我是人!我没法力,我没办法!你就当从来不认识我!
霍去病道:你是妖!赶紧滚!我要娶别人!
苏烟坐在河边的桃树下,捂了脸,泪流满面。
河水果然结冰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梅子,怎么有勇气跳进去?
她是妖,她不能爱霍去病,为什么不能让他跟心爱的姑娘过一家?
霍去病没给她戴上封印妖力的红珊瑚,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可苏烟就是舍不得,她难过得好像要死掉了。
苏烟一抬头。一道红光滑过幕布一样暗沉的夜空,很快又熄灭。没一会儿,村子里有户人家的小木屋,已经是火光遍地、烟雾腾腾。
那是苏烟的家!
人爱妖,天灭之!霍去病没有法力!他死定了!
在被火烧过之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英雄。
霍去病居然在救火!而不是逃跑!
尽管熊熊火焰已经把男人的手臂烧伤了一大片,男人的脸也是灰一道黑一道。
苏烟一抬手,一团蓝色光团打灭了门口一大片火焰,眨眼间,火焰却再一次烧了起来!
男人很熟练得给了苏烟一顿打:你这个傻瓜!干嘛要回来!
苏烟道:你赶快跑!这是天劫,烧不到别人!
霍去病道:赶紧滚!
霍去病生得高大,苏烟拖不动他。干脆也打了他好几下。
霍去病笑了:我死不了,给我当媳妇吧。
话音未落,男人便被一道蓝光弹出院外。两间木屋也被凶猛的火焰包围,腾腾的黑烟飘散在夜空中。
苏烟困在火里,脸色苍白,乌发散乱,整个人虚弱得趴在地板上,竭尽全力往前爬。
她没有力气了。
刚才的殊死一搏,已经耗尽了苏烟残存的灵力。她现在法力被封,不过是普通的人间女子。
苏烟早就偷换了灵长道人的红珊瑚串。霍去病手里那个,是假的。
幸好啊,他爱她。
现在好了,苏烟只能自封法力,看看自己能不能熬过这场大灾。
妖爱人,需自封灵力;人爱妖,需受天劫。
现在很好,霍去病还活着,苏烟也一定能熬过去。
苏烟想跟霍去病在一起!
去他喵的三从四德!
苏烟绝不给任何男人当财产,死了都不服!
烈焰腾腾,浓烟滚滚,苏烟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朦胧间,好像有人冲进来,粗暴得把她抱了出去。
她好像睡着了。
好像睡在一条小船上,船上落满了浓郁的菏香。
只有女人才会因为爱情犯傻,男人大多都在装傻。毕竟写故事的笔,都掌握在穷书生手里。
霍去病先被人烧了房子,又冒着大雨赶了一夜的路,依旧安慰苏烟:阿烟能不能变两把天蓝色的油纸伞?或者把我带去江南?幸好阿烟还有钱。
霍去病果然是个傻子。
苏烟捂了眼:哥,我现在就是个普通姑娘。
霍去病道:昨晚为什么不跑?你男人还没死那!
果然霍去病的好脾气持续不了三分钟,可是苏烟第一次觉得,他很好。
苏烟扑进霍去病怀里嚎啕大哭:哥,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做妖了!
霍去病道:说什么傻话!好几万年的灵力,修仙得道的机会,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苏烟泪眼朦胧得:哥,你能不能做妖?
霍去病笑了:人只能修神,万物才能修妖。
苏烟道:哥,人怎么才能修成神?
霍去病道:不知道。
霍去病永远强大到可以翻云覆雨。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能给他的女人撑起一个安全三角区。
苏烟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霍去病。
还是一片幽深昏暗的树林,月光明亮皎洁。苏烟很熟练得将一只野鸡开膛破肚,拔去羽毛,架在火上,翻过来翻过去,油脂一滴一滴得落下来,落在草地上。
霍去病笑眯眯得躺在厚实的草地上:我可是一身旧伤,你让我睡会儿?
苏烟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哥,之前也有女妖觉得,她遇到了世上最好的男人,可她们都失望了。谁叫我们不幸生在男人的时代。
男人笑了:那你可要小心。说不定哪天,我就把你卖给哪个贵族当小妾。
苏烟道:我非打死你不可!
霍去病吃饭一向简单。只要苏烟喜欢的,他一概不喜欢。
苏烟坐在霍去病身边,很细心得清理男人衣服上的松针和落叶。
霍去病问:阿烟想不想给我做媳妇?
苏烟道:你知道。
那天我在河边不小心睡着,你在我身边整整守了一夜。水花把你的衣服都打湿了。
霍去病道:我一直很想问你,你在河边干嘛?
苏烟突然捂了脸,嚎啕大哭:哥,那张破局图早就被河水冲走了!那个糟老头子为什么非要娶我?他们太欺负人了!
霍去病坐起来,把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拽进怀里:神仙有法力,你杀不了他。
苏烟泪汪汪得:哥,你能不能告诉我,男人什么时候最脆弱?
霍去病别过头去,脸色潮红:不知道。
如水的月光点亮了男人的眉眼,他的眼睛好像宝石一样明亮。
苏烟窝进霍去病怀里:我听说,无论一个男人再强大,只要在床上,他都会不自觉得轻视一个女人。哥,只要封住老头子的灵力,他就是个普通男人!我说的对吗?
霍去病拍了拍苏烟的脑袋:杀大神是天大的罪过!别惹祸!
苏烟滑腻的小手摸进了霍去病的白色单衣:哥,以前有没有哪个女妖精勾搭你?
霍去病道:你是我的女人,别的男人敢碰你,我就杀了他!
苏烟笑到满眼泪光:哥,你要是也有法力,那该多好。
真可惜,他是人,苏烟是修炼了三万年的妖。
霍去病道:大神都有几百万年的法力,漂亮姑娘在他眼里,就像戈壁滩的沙子!你千万不要以为,杀了他就能抢到他的法力!
苏烟抹去脸上的泪痕:是啊,我不过是他看上的一件东西。哥,我不愿意嫁给他。
霍去病把小姑娘揽在怀里:我从小爹不养妈改嫁,你也没了妈,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能活着,我们就一块活着。
苏烟笑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抓走你。
霍去病道:你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苏烟道:哥,只要我不用灵力,是不是就能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霍去病道:你的脑袋就是个摆设!一个男人要是有本事修仙得道,那就修!要是没本事,那就活该忍着生老病死的业障!折腾自己的女人干嘛!
苏烟笑得明艳:哥,你是个好人。
霍去病也笑了:睡吧,我就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
这些天实在太累了,苏烟窝在霍去病温暖的怀抱里,很快就睡着了。
霍去病望着金黄色的月光,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姑娘,整个人柔软得好像一片落进温泉的玫瑰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