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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奇迹豆 ...

  •   雨下个不停。

      饱饮雨露的草野在疯狂生长。黑夜仿佛能听见那迸出泥土的声响。

      然而芙洛西充耳不闻。她整理好自己的头发,确保一张脸还能显露出来,这才快步跑向蹲据在雨夜的阴森古堡。

      砰砰。

      砰砰。

      沉闷的声音在古堡里回荡。黑影挪动,一双锐利的眼睛迅速透过门缝,打量门口楚楚可怜的少女。

      “雨太大了,我和侍女走散了,现在实在没地方去,能让我借宿一晚吗?”

      那双眼睛居高临下扫视了她一眼,没有半点怜悯,全然是排斥。

      “往北走一阵就能看见村庄,雨不会一直下,你可以去找那边的农户。”

      门马上就要关上,芙洛西赶紧抓住门,泪眼汪汪地望着对方。

      “那实在太远了,你看现在雨下得这样大,我一个人哪里去得了?你就让我进去坐一会儿,好歹等雨小一点再说吧?”

      “不,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现在就去,还能赶上庄户人家锁门。”

      门眼看着真的要关上了。芙洛西使劲抓紧门边也无济于事,她怀疑这个狠心的女人会直接将她的手夹断。

      “门达菲,是谁在外面?”

      沙哑的女声从古堡深处传来。门霎时间停住了。门达菲的瞳孔一缩,她警觉地转身行礼。

      幽深的黑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因为削瘦而显得尖锐的轮廓,仿佛一柄残剑插在了古堡中央。

      “夫人,是个躲雨的姑娘。”

      门达菲站在门缝之间,高挑的身体将来人挡住。然而对方显然不满,呲溜一下走上前,戴着浸湿的蕾丝手套提起裙摆,像模像样地屈膝行礼。

      “敬爱的伯爵夫人,打扰了,我是菲克纽斯的公主芙洛西。风急雨大,我们人生地不熟走散了。不知可否求您怜爱,让我在此躲雨?”

      “菲克纽斯……”
      沙哑的声音没有情绪起伏。

      芙洛西悄悄捏紧了裙摆,脸上却仍保持着微笑。

      “哦,我记起来了,最北边似乎是有这么个小国。我出嫁的时候,那儿的老国王刚死,新国王叫……”

      “您说的是莱尔陛下?”
      芙洛西的手放松了。

      “他如今还在吗?”

      “莱尔陛下三年前过世了,如今是他的弟弟,也就是我父王治理菲克纽斯。”

      “原来是这样,旁支也好……”
      夫人慢慢走上前,审视起芙洛西的脸,居然也带起一丝笑来。

      门达菲用余光盯着这两人看,抿紧了嘴唇。

      “门达菲,”夫人满意地让芙洛西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快带这位公主去沐浴。”

      “是。”

      门达菲转头,紧锁眉头,“请您随我来。”

      夫人仿佛鬼魅般消失在了黑影之中。

      芙洛西仍然保持挺拔优雅的体态,跟随侍女在幽深的古堡中折回,那双眼睛里的狡黠和好奇却藏不住,精光略过精美的人物画、足以容纳二十人用餐的长桌还有宽敞到能游泳的浴池。

      “这是干净的换洗衣物。那么,请您沐浴。”

      门达菲说着,语气尊敬,却挑了一下眉。等她走远了,芙洛西才快活起来,几下脱好衣服,泡进漂浮着花瓣的浴池。她发出享受的哼哼声。

      角落摆了件东西,用白布罩着很是神秘。芙洛西赤身站起来,一把掀开,才发现是面模糊的全身镜。尽管如此,她年轻的身体仍然在镜中呈现出曼妙的曲线。她撩拨头发,得意忘形地欣赏着镜中人。

      “看来您洗好了。”

      门达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紧盯着镜子里她的眼睛,似乎想要将她彻底看透。

      芙洛西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吓了一跳,迅速裹紧浴袍,用头发隐藏慌乱的神情。

      门达菲沉默地为她穿上寝衣。芙洛西还不大习惯,但又知道这才是公主的待遇,索性闭上眼,克制在那双手下发颤的身体。

      那双粗糙的手停了下来。

      芙洛西睁开眼,发现门达菲的脸近在咫尺。她能看到对方清凌凌眼波里自己雾气迷蒙的样子。

      那手继续往上,擦过她的脸颊,用帕子将湿漉漉的头发细细绞干。

      芙洛西在热气中昏昏欲睡。她挣扎着抬头,看见对方鼻子上细碎的雀斑,还有鼻尖下抿紧的薄唇。忽然,那唇瓣松动,吐露出只有二人能听的气声。

      “回你原来的地方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芙洛西瞬间清醒,如临大敌。然而对方却低垂眉目,后退一步。

      “请您随我去客房。”

      这回又是曲曲折折的路途。芙洛西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被吞进了鳄鱼的深渊巨口,在重叠昏黑的肠道里摸索前行。

      终于,女仆推开了一扇门,露出黑漆漆的小房间,西墙顶开了扇小窗,映出一点光亮来。不大的房间里床却惊人。一层层鲜亮的绸缎被褥叠在上面,叠就了这张需要踩着凳子坐上去的高床。

      “那么,请您安寝。”

      女仆倏忽间吹灭了手中的烛台,隐入黑夜。铁门关上发出吱呀声,芙洛西贴着门听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确信她走远了,便赶紧扭身摸索那些流水般丝滑的褥子。这样好的料子,带出去至少能换村子里小半年的饭钱。

      偷偷扯一层出来不会被发现吧?贴身藏在裙子里谁也不知道。

      芙洛西兴致勃勃地用手指头一层层地检阅丝绸,没敢要那些有精美显眼刺绣的,但又嫌寻常花色没那么高价,不大划算。她几乎数到了底,却莫名摸出一颗小玩意儿。

      她借着稀薄的月光,勉强认出这是颗风干了的豌豆。

      豌豆怎么会混在丝绸里?

      芙洛西一时间警觉起来,认定这是场考验。富贵人家的主人总是神经紧张,怀疑一切。她收回手,也收回狂热的表情,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层层叠叠的丝绸和软垫承托起整个身躯。她分明应该放松,却也神经紧张起来,总觉得那颗莫名其妙的豌豆在腰下硌得慌。这让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以至于第二天眼圈深重。

      “昨夜睡得还好吗?”

      伯爵夫人品着红茶,挑剔地扫了一眼煎爆肠衣的香肠。视线转到芙洛西睡眠不足的脸上,她却满意一笑。

      “是,床铺很暖和。”

      芙洛西勉强说着,不自觉地想要打哈欠,赶紧用手掩住。

      伯爵夫人忽而快活起来,又让门达菲一盘接一盘地端上来新鲜水果。她们快要吃完的时候,一个矮小的身影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啊!”

      这孩子看上去七八岁,虚长个头,走路不大稳当。他饿急了,野猪般冲着餐桌而来,一手擒住烤乳鸽,撕咬得满面油光。

      “大人,”门达菲将他抱上椅子,垫好了胸口的餐巾,“请坐下来用餐。”

      夫人看着他吃得欢,不觉得失礼,倒是骄傲地向芙洛西介绍。

      “这是我的孙子,罗伯特,待他长大成人就会承袭家族的爵位。”

      芙洛西起身,盈盈屈身行礼。然而罗伯特未曾分给她一个眼神,只是自顾自地往嘴里塞。

      芙洛西尴尬地笑了两身,慢慢坐下来。这种忽视算不得什么,她一如既往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她心中隐隐觉得哪里不大对劲,整个人不自觉地向着罗伯特瞥去,发觉他痴肥的脸上眼睛单纯得发木。

      “春光正好,不如多陪我两天再离开?”

      夫人牵住芙洛西的视线,让她只看着自己。

      “那就……要多多叨扰府上了……”

      芙洛西羞涩地低下头,在心中却不由狂喜。她原本准备了一堆借口,要想方设法留下来,现在倒是可以顺水推舟。

      夫人亲热地牵起芙洛西的手,带她到宽阔的后院赏花。猩红杜鹃血点子般撒开,铺满草野,爬满矮墙,将下午茶的精致桌椅团团围住。

      “您的花开得格外好,想必花匠一定很用心吧。”

      芙洛西由衷赞叹,却疑惑为何不见花匠的身影。

      夫人避而不谈,端起门达菲新添的红茶。

      “说到底还是城堡的地肥沃。这里五百年前受封,整片大陆最好的工匠、猎物和种子都源源不断地运来,平底升起这座巍峨华贵的城堡……”

      夫人一讲起往日的荣光就滔滔不绝,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

      芙洛西默默听着,不介意她一直说下去,权当收集信息。

      一旁侍候的门达菲却冷冷地瞥了芙洛西一眼,似乎是在责备她仍要死皮赖脸留在这地方。然而芙洛西置若罔闻,继续赖了下来。

      或许是日渐对她放了心,夫人不再当面审视和拷问她,任由她在古堡内游来荡去。门达菲每天忙得像旋风,况且她只警告,却未曾向夫人说过什么,像个纸老虎。至于那个未来伯爵罗伯特,完全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每日只知吃睡玩,并不用放在心上。

      芙洛西也因而很快摸清了古堡的地图。她极其努力地探索,力求在离开前多摸走几件宝贝。但稀奇的是,这偌大的古堡愣是没有一件摆在外面的值钱小物件,只有那些硕大的繁复装饰蹲据在阴影里。

      芙洛西不甘心。她没有找到珍珠、金银与宝石,这也就罢了,但有一件宝贝她必须得找来看看才能心满意足地离开。

      时间越来越紧迫。芙洛西继续更加细致严谨地摩挲每块砖石的缝隙,即使是在夜里也努力寻找。终于,她在毫不起眼的拐角肖像画后发现一扇暗门。

      寂静的夜晚,幽深的门洞引|诱着她继续向前。芙洛西是个资深的赌徒,自然欣然前往。惊喜压过了恐惧和怀疑,蒙蔽了她的感官。

      人没入黑暗,顺着台阶往下走,暗门渐渐合上,却在最后一刻被一根指头抵住,留了一道缝。

      甬道内没有灯,但奇怪的是处处泛着蓝绿色的荧光。芙洛西低下头又仰起头,发现从地砖到天花板的缝隙里都长满了细细的绿色植物,看着像是萌发不久的豌豆苗,却长得格外蜷曲发亮。

      芙洛西只当这是变异种,见怪不怪地往前走。甬道前窄后宽,走到最后豁然开朗,变成一块比后花园还宽敞的大池子。暗色稠腻的池水在晃动,还能听见水波声。然而仔细听就会发现其中还夹杂着其余的声音。

      芙洛西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能够分辨出混沌一团的灰黑色。原来煤黑色的池水中还有一只冷灰色的“茧”,或者说那是一只被枝叶包裹着的肥大豆荚。豆荚皮鼓起,熟得过了头,已经有了细微的裂纹,像是下一秒就要爆开。

      这诡异的场景中,芙洛西不感到惊惧,反而万分狂喜。她双手一拧,将碍事的睡裙系在腰间,毫不迟疑地跳到了池子里,立即挥开膀子往里走,却忽然被紧紧抓住。

      “你不能过去!”

      门达菲不知何时也跳了下来,那双冷静的眼睛里居然多了担忧。她一使劲,将错愕的芙洛西推到了池边,自己大步向硕大的豆荚走去。

      “你这个狡猾的骗子!”

      芙洛西因为一瞬间的羞涩而错失良机,落了后。她勃然大怒,也缠住门达菲。两个人在池子里拉扯着、撕咬着、扭打着,一同被池水浸泡成深灰色,面目狰狞地喘着粗气,非要抢先一步。

      “好了,大不了分你一半,再这样下去引来别人,谁都捞不到好处!”

      芙洛西率先投降服软,企图减少损失。然而门达菲不为所动,反而愤怒地瞪了她一眼。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当那水中央的豆子是什么神仙宝贝,好偷出去换金山银山吗?别做梦了!”

      门达菲双手抓住芙洛西的肩带,几乎要将她整个提起来。门达菲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回敬。

      “那就是个吃人饮血的怪胎,这里就是个白骨堆出来的鬼堡!你混进来的时候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方圆几里的村子都空了,花和果长得却好极了。还有你那些拙劣的谎话,真正的公主会一个人来这种鬼地方吗?别为了求财把命也搭上。快走吧。”

      芙洛西仰头盯着她愤怒的眼睛,咬紧牙关,不自觉地发出咔咔的响声。

      “你……你是来报仇的?”

      门达菲回过神来,放开了她,似乎是觉得自己刚刚失态了,后知后觉给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我是来送死的。”

      门达菲转过头,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眼看着就要朝着豆荚扎去。

      “慢着!”

      芙洛西压抑住身体不自觉的颤栗,重新跟上门达菲的步伐。

      “我和你一起。我们一同铲除掉这个罪恶的东西。”

      芙洛西的声音很低,但听起来格外真诚。门达菲不拒绝也不接受,当没听见,自顾自往前。

      芙洛西紧跟着她,帮忙上手剥开油腻的豆荚皮。果不其然,里面是一串硕大爆满的金豌豆,匕首一刮就削下金粉。

      门达菲不管金豌豆,见只是剥豆荚无用,便弯腰向着豌豆的根部探去。

      芙洛西被金光攫住了眼,再看不见别的事物,只管忘情地抱起一颗颗金豌豆,直往身上揣。然而她只有一身打湿的丝绸睡裙,怎么也留不住,无数金豌豆终究还是掉进了池水里。她却不肯放弃,仍旧徒劳地打捞。

      “都说了快走!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门达菲恨铁不成钢,扭身推了芙洛西一把,几乎让她完全跌倒进了池子里。然而芙洛西已然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跪在池子里用力捞起更多的金豌豆。

      门达菲绝望地摇了摇头,不再理她,转身继续去切割那奇迹豆的根。眼看着就要切断,她汗如雨下,心如擂鼓。然而一抬头,夫人慢悠悠另一道暗门走出来,笑吟吟地在池边站定。

      “你们可真是卖力。”

      夫人端着烛台,烛光摇曳,照亮了池中景物。两个人在一池血水中翻来滚去,早已狼狈不堪,此时忽然瞧见她,惊惧凝聚在脸上都显得呆滞。

      “不过卖力也好,它吃得更开心……”

      夫人的烛光点醒了芙洛西。她大梦初醒,那赌徒的狂性荡然无存,整个人尖叫着、挣扎着往外跑去。夫人也不阻拦,仍旧饶有兴致地看着。

      门达菲奋力一割,茂密的豌豆丛终于倒塌下来。这样还不足够,她的愤怒仍然在燃烧,激着她飞身上岸,一匕首向夫人攮去。

      “你给我全乡六十五人偿命!”

      夫人半点不躲。匕首尚且差一臂扎到时,密密麻麻的蜷曲枝蔓从池底缝隙钻了出来,将门达菲层层缠住,往血红的池底沉。

      “妖怪!你这个被往日荣光蒙蔽的妖怪!你不得好死!”

      门达菲那双带着恨意的眼睛始终瞪着,不曾闭上分毫。

      另一头的芙洛西也没能跑掉,被枝蔓拖进了池子。

      “我不想死!放开我!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放我走!”

      血水漫过她的耳鼻,她拼命挣扎,却仍无法逃脱被淹没的命运。

      “我……我不想死……”

      芙洛西的眼泪落进池子里,变成了一滴血。

      蔓延出来的豌豆枝叶蘸满了血水,疯狂吸吮着,全然不知餍足。

      夫人欣慰地看着水位慢慢下降,气定神闲地在池边蹲下来,将烛台顺手搁在了旁边。

      “原以为你够聪明,还有些舍不得,预备多等一阵。谁知道你们两个这样等不及,巴巴地送上门来。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知道,哄着被吃掉还不那么吓人。”

      夫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换上了嘲讽的神情。暗门又在晃动,一枚炮弹猛地冲进来,将她撞进了池子里。

      “罗伯特!”

      夫人也变得狼狈起来,跌坐在池水里怒斥池边痴傻的孩童。

      “一位伯爵不应该做出这等粗鲁的行为!好了,快扶我上去,这样我才能考虑原谅你。”

      夫人伸出手去,罗伯特眨巴着眼睛,没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觉得好笑,于是笑得更开心了。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孩子……”

      夫人无可奈何地收回手,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然而一双尖锐的手忽然死死抱住她的双脚,让她再度摔进池水里。她越挣扎,那女鬼的手就攥得越紧。她发出尖锐的叫声,呼唤罗伯特来搭把手,可最终还是被血水整个淹没。

      豌豆尽情地膨胀,一池血水都被它吸走,只留下满池子的碎骨头。它累了,懒散得瘫下枝蔓,腆出几只豆荚,任凭里面的金豌豆掉得到处都是。

      罗伯特想看清楚那些金灿灿的东西,于是捧起了烛台。可惜烛台太重,他一个没拿稳,烛台就掉了下去。微弱的烛火燎过蜷曲干燥的豌豆苗,很快变成了燎原大火。

      罗伯特没有惊慌,他不明白太复杂的感情。他仍旧痴傻地望着熊熊烈火,直到头发烧着了,才被本能驱使着往外跑。然而暗门合上了,得用巧劲才好打开,可他只会徒劳地大力拍打。

      砰砰。

      砰砰。

      沉闷的声音在古堡里回荡,逐渐被火焰燃烧的声音取代。古堡在黑色的原野上烧得火红,什么也没有留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奇迹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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