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鹿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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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些小插曲，《上弦月》的跟组工作还是圆满结束了，余少倾给姜椿多算了不少工资，在她的热情劝说下，姜椿答应了去鹿海别墅跨年的邀请。
萧乐没过多久就打来了视频电话，怒目圆睁在屏幕对面哀嚎。
“见利忘义！见色忘友！两个桂冠奖得主就把你拐了去了，就没想过你的好闺蜜在淮城空荡荡的房子里加班，多少孤单寂寞冷吗！这两位不是炒过CP吗？小姜我和你说，他们指不定就是真的！你现在就像是个电灯泡，都快闪到我这里了。”
“瞎说什么呢，”她拉上阳台的门，远眺山下错落有致的屋顶逐渐被夜色笼罩，“舒鹤和少倾姐那是娱乐圈纯友谊，为了朋友扑汤蹈火在所不辞。”
“哦——”萧乐翻了个身，把脸凑到摄像头前，“你四舍五入免费度假，我这苦命人还在打工，人与人的差别怎么可以这么大……哦对了，你走了一个多月，寻意和许树禾的合同谈得也差不多了，他助理已经在和我做交接工作了。那个骆助理工作起来倒是靠谱的，效率也很高，就是直男了点……”
“你明天要见骆成辉？”姜椿赶紧说，“等等别挂！正好帮我带个东西……”
萧乐指指她身后，干脆利落地摁下了结束通话键。
“在打电话？”穿着高领白毛衣的舒鹤刚开了一半门缝，“那我等会儿再来。”
姜椿举起已经黑了屏的手机晃晃，“刚结束。”
“哦……”手上搭了条红围巾的舒鹤侧身从门缝里挤到阳台上，高挑的身形并未阻挡他灵活的动作，在姜椿眼中像一只钻过护栏的大白猫。
舒鹤租下的别墅在半山腰，他们面对的是山中一方辽阔天地，设计师将几个立方体拼接成后现代风格的白色建筑，一面可以远望，一面藏在郁郁草木之中，往下看就会发现溪水在静静流淌。
“似乎听到了瀑布的声音。”姜椿自言自语。
舒鹤的手中是一阵瓷器碰撞的叮当声响，他以为姜椿是在和他说话，于是回答道：“这里确实有瀑布，再往上走十几分钟的距离吧。”
姜椿转身，“你怎么过来了？”
“冬至快乐。”他把碗放到她手里。
虾仁馅的水饺面皮微微透亮，汤冒着热气，把舒鹤的眼镜镜片糊了半块，也把姜椿心头一瞬间冒出的奇怪想法驱散。
“冬至吃饺子的时候要说吉祥话，嗯……希望大家都顺遂无虞，皆得所愿。”她捧着碗，轻声说道。
“这话说得好听，所得皆愿……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舒鹤拉过木椅，放在姜椿坐着的摇篮秋千旁边，“《上弦月》的工作结束后，打算去做什么？”
“或许……在家咸鱼一段时间？灵感是攒了不少，不过很乱，需要点时间整理一下。”
她突然警觉起来，“你不会又是来催我稿的吧？我没有小号，也没有马甲。”
舒鹤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却没有否认，“之前听成辉说起，才知道你一直都是兼职写书，同时干两份活一定不轻松，我就不落井下石了。”
“现在是自由职业者啦，”姜椿轻快地说，“当了五年日夜颠倒的社畜，终于有资本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她突然意识到不对，这样不就说明自己现在很空，给了他借题发挥的理由吗？
没想到舒鹤只是说：“自己喜欢的事情……是指写小说吗？”
“当然。”姜椿不自觉在语气中加上了几分骄傲，“当社畜是为了攒钱，写小说才是真爱！”
舒鹤轻轻笑起来，他的笑声有成熟青年的稳重和源自自身性格的温和，不知是不是常年进行声乐训练的缘故，每一句话都像是用胸腔在共鸣，低沉、有磁性的嗓音缠绕着姜椿，缚成一只坚固的茧，困住了局促的她。
舒鹤看出了这份不安。即使在二十多年的锻炼中，姜椿已经能很好把控住自己内外的分界线，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破绽，可在他眼里，她的脚在毫无规律地踢着护栏，时不时嗦一口热汤，却一个都没动碗里的饺子……都是她紧张的意思。
他开始思考如何让场面缓和一点，思绪将他们的对话往前推了几段，抓住了其中某一个关键词。
舒鹤说：“得到的灵感，可以和我说说吗？”
摇篮秋千吱呀吱呀，没有人回答他，于是他又把声音放轻了几分，就像哄孩子那样，“我的意思不是剧透……”
秋千里抬起一张如水墨画淡薄的脸，她对他粲然一笑，看呆了他一瞬，尔后鼓起腮帮子笑说：“不是的，我只是在想，要从哪里开始讲起……”
她想到了一个月前写在手机备忘录里的那几句话，于是摇着凌空的双脚，慢慢和舒鹤说：“下一部是和寻意签约的影视定制文，所以会更要求画面感，我又不想最后剧本被魔改，所以人物和情节最好是现实中比较容易实现的……之前都是想到什么写什么，没怎么写过命题作文。”
“那我正好和你相反，除了自己专辑里的曲子，其他很多都是品牌方给一个范围，我定向创作。”舒鹤说了个笑话。
其实也不是特别好笑，但姜椿再开口时，明显感到声音中的颤抖弱化了许多，“我补了好几天的功课，去看那些影视改编比较成功的原著作品，觉得流行的那几本都有些……怎么说呢……”
“一言难尽。”舒鹤点出。
“可以这么说。”她感觉手指有些被风吹得僵了，于是把汤碗往怀里揣了揣。
“大概我自己这个人本身就和美好的爱情绝缘吧，从小到大成长经历还有点背，看那些巧合偶遇英雄救美的情节就觉得脊背发凉。在床上躺了一下午总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主角一定要‘被救’才会产生爱情呢？为什么不能是各自努力后，自然而然地顶峰相见呢？不过这样可能会导致人设有些单薄，我就想说，写一个类似于江湖侠客那样的故事吧，用小人物的视角去看大时代的变化……”
他看到女孩很自然地舀起一个饺子递到唇边，轻轻吹了几口气后送入口中，鼓起腮帮子咀嚼着。
似乎不那么紧张了？
他莫名松了口气。
她在谈论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我想写个‘自救’的故事，也想告诉很多人，我们不需要依靠别人才能生存，而如果我们一路走下去，在某天回头时，一定会发现自己并不孤单。嗯……这个想法是我在看到少倾姐的时候想到的，感觉少倾姐像是被忽视的杜鹃花，哪怕没有人欣赏却还是会盛开，她身边有你这样的朋友，也不是在孤军奋战。”
舒鹤这回却没能搭上话，姜椿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猛然感到惶恐。在他面前谈论他的好友，是不是有些冒犯了？
她时常会因为类似的阶层差别而不敢放开自己，上学时对老师是带着害怕的敬畏，说话一定要用敬语，而同班同学却能和班主任处成好兄弟。
一如现在，她深知作为大明星的舒鹤和身为素人的自己之间的差距，哪怕已经和余少倾朝夕相处一个多月，还是会有下意识的拘束。
她感到十分抱歉，跳下秋千，正打算和舒鹤道歉。
余少倾一把拉开另外半边移门。
“你们不冷吗？”
舒鹤摊摊手，下一秒，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打了出来。
阵地马上转到了温暖的客厅。
余少倾占据了边上的藤编摇椅，脚搁在踏板上，没有束起的头发丝因为惯性而摇晃在空中，见姜椿还站着，直起身来随手往沙发上一指。
“坐啊。”
舒鹤也用很小的力道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去吧，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道歉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余少倾的目光自舒鹤搭她肩的那只手上一扫而过，复仰躺下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哼着一段小曲。
而舒鹤拿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坐在了姜椿旁边，两人中间隔着沙发垫子的一处凹陷，泾渭分明。
“虽然没有你家那种亲切感觉，但也不错了，”余少倾在摇椅上感慨，“总算是能安心休息一段时间了。”
她虽没有指名道姓，姜椿也不会傻到自作多情。不过这般熟稔的口吻，倒让她真的有几分怀疑起二人口中的“革命友谊”，是否在友谊的表象之下，已经暗度陈仓？
舒鹤一眼看穿她的那些小心思，伸手抓了另一个靠枕朝余少倾扔过去。
“别表述得那么模糊，这里还有一位不知道其中渊源的人呢。”
姜椿不明所以，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只听舒鹤接着道：“大作家说你是清冷的杜鹃花，她下一本书的灵感来源之一。”
姜椿的脑海轰的一声炸开来，刚才手忙脚乱打的腹稿一句都没能用上，还被赶到了一个更加让她无地自容的处境。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拽住了舒鹤手中红围巾的一角，“别，别这么说，我……”
舒鹤看着她手里的毛线球，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三下五除二把围巾裹在她脖子上。
“这种毛线的触感很舒服。”
姜椿：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缩成一团，仿佛减少她在沙发上的占地面积，就可以减少自己在屋里的存在感。
余少倾就在这时淡淡开口，“她想了解这些吗？”
舒鹤用胳膊肘碰碰她，“少倾的意思是说，你想听她以前的故事吗？”
他还伸了个懒腰，“突然感觉我误入了什么女生寝室夜聊现场。”
“那你可以不听。”余少倾恶狠狠地说。
舒鹤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自动忽视了这句话。
“……我十六岁离开家乡，十八岁开始拍戏，二十岁进了《秦淮》的剧组，还因为这部电影拿了桂冠奖的最佳新人演员奖。
曾经，我以为我梦想中的人生是从这一年开始的，而事实是，它是在这一年结束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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