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该叫我一声哥哥的》兔缺乌沉

14、你怕我？

　　若是林千舒在此，必定会说上一句：“霁乌疯了，霁乌入魔了！”
　　可是，谁都不在这里。
　　浦行的一个结界把所有人都堵在外面，把霁乌一个人关在里面，不管不顾，自生自灭。
　　不对，不是不管不顾，霁乌疯魔了之后，浦行在一处仙气缭雾处缓缓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不屑的讥笑。
　　可这些，谁也不知道。
　　甫贞走后不久，浦行就来了二十四间。
　　他装的道貌岸然，一副虚情假意的模样，给霁乌送来了修习的书。
　　他说：“我算着你原先的那本书也该看完了，虽然在关禁闭功法却不可落下。”
　　他来的时候，霁乌并不准备理会，所以就没下床。
　　霁乌既然对他不满，自然也不会要他送来的东西。
　　他冷声说：“我不需要。”
　　浦行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也讨厌我。”
　　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当初带你上山，实在是迫不得已，也不情愿。”
　　霁乌握紧拳头，狠狠地盯着他。
　　“你倒也不必这么看着我，若不是我，如今你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接着又道：“我给你的功法也不是白给你的，你学成了，对我也是大有裨益，你若是不学……”
　　浦行顿了顿，看一眼霁乌：“你若是不学，你就永远出不了二十四间，永远见不到甫贞。”
　　“你！”霁乌听后赫然而怒，抬掌就要劈去。浦行甩过来一个诀，猛击他的手。
　　霁乌不躲硬击，被风刃割伤了手。
　　“不自量力”！浦行说：“我劝你还是好好的把这些功法学会，不管是好是坏，总是会让你变强大不是吗？”
　　桌上的书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是你动了甫贞给我那本书！”霁乌后知后觉出来那本书的不对劲。
　　“是。”浦行承认，“你能怎么样？你去告诉甫贞，告诉天下人，天南山的渥丹仙师动了自己小弟子修习的书？”
　　浦行嗤笑一声：”有谁会信呢？没有人！”
　　“他们只会说你性情顽劣，品德败坏，污蔑自己的师父——还是以这么可笑的方式。”
　　浦行手上的鲜血直流，那一床新被子，沾上大片污秽
　　他瞪着浦行，仿佛要把他吃进去一般。
　　浦行只觉得好笑，也确实笑出来了。
　　他说：“你固然恨我，却也拿我无可奈何，甚至被我关在这二十四间，连甫贞的面都见不到。”
　　“你说什么？！”
　　他被浦行定了身。
　　浦行说：“别激动。”
　　霁乌情绪急切，大声质问他：“你什么意思？甫贞回来了？”
　　“回来了，不过又走了。”浦行如实告诉他：“我是他师父，他尊我敬我，我让他走，他自然不敢忤逆我。”
　　“我加这道结界，他不知道里面自有风雪。在外面呆了一宿，前几日便走了。”
　　“浦行！！”霁乌咬牙切齿。
　　“你看，你就是这般无能，解不开这封印，也斗不过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自然不会告诉你，但你只需要知道，你若不是不修这些功法，你就永远打不过我！”
　　说罢，终于喝了一口茶。
　　他嘶了一声，说：“这么冷的水你也喝的下去？”
　　说完，将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搁，起身就要离开。
　　浦行走的时候没有关门，外面的风雪不要钱似的灌进来。霁乌的身子被他定住，到现在还动不了，手上的伤口结成一个可怖的伽痕，整张脸也冻得乌青一片。
　　过了一会儿，定身诀到时间，霁乌终于能动了。
　　他拖着麻木的腿下床，抓起浦行带来的书，扔的到处都是：“浦行！！！”
　　“等我出去了，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霁乌的眸中闪过一丝猩红，有淡淡黑气在他周遭围绕。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霁乌在修习渥丹带来的功法。
　　浦行说的没错，如果自己不强大起来，那么事事就会被压过一头。
　　打不开结界，就见不到甫贞……
　　霁乌把自己的情爱当做难以启齿的事情，总觉得自己的心思卑鄙龌龊。可是每次情起时刻，又禁不住靠近他，想要挨着他。
　　他一心信任甫贞，即使发现自己修习出了问题也不会怀疑到甫贞身上，只道是自己的心性问题。
　　可是千疑万疑，没料到是着了浦行的道儿。他寻着机会改了书里的内容，使霁乌神不知鬼不觉的内息紊乱，静脉相冲，灵力无法运转，只得在身上横冲直撞。就连性情也大变，没得一点耐心，还暴戾恣睢。
　　现如今，被困在这二十四间，出不去，也不知道浦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霁乌翻了翻那些书，仔细研究一番，发现这些都是让人脉搏相冲，心绪不宁的功法，长久下去，必定入魔！
　　莫非浦行想要一个替他方便做事的羔羊？但霁乌不听他的话显然不是好的人选。摸不清渥丹的真实意图，霁乌入魔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霁乌想不透，也不愿意再去想。
　　他现在只想出去。
　　而出去最好的方法，就是修习眼前的这几本书。至于入不入魔？入魔了之后会怎样？霁乌管不了这么多了。
　　何况，自己本来就有入魔的征兆了……
　　从此以后，霁乌的记忆中便没有了对时间的捕捉，立于二十四间，漫天大雪纷飞，落于眉眼，又迅速化开。
　　满空皆是雪，它们正纷纷扬扬地试图包裹着二十四间，包裹着立在二十四间的人。可都没有成功，天气轮换变换，还未得铺满厚厚一层，便早早化作堆砌一团的水渍，污泥不堪。
　　霁乌呆在二十四间，不知今夕何年何日。修了魔道之后，他心性大变，时不时就会暴怒。这里也没有人同他说话，渐渐地，他便不开口讲话。
　　每次看见天上流光溢彩的结界就会心生怒意，控制不住的想要冲破结界——即使每次都不成功。
　　霁乌没有武器，次次都是翻掌劈去，从一开始的丝丝黑气到如今的滚滚黑浪，那个结界始终顾若金汤，甚至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霁乌便发了疯一般去击打结界，他向来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每一次都使自己筋疲力尽，瘫倒在地，无力再起。
　　倒在地上后就不想起来，这样静静地躺在雪地里，任大雪吞噬他的身体。
　　他想，外面是否下了同样的雪？外面的雪是不是也落到甫贞的肩头？
　　若是如此，甫贞是会垂眸拨雪，还是放任化水？应该是会任雪化在他的肩头吧。甫贞也畏冷，定不想伸出手来感受这天地冰冷。
　　罢了罢了，等自己出去，就紧跟甫贞身旁，左右不会再让雪落他肩头。
　　霁乌这样想着，困意便涌上心头，眼皮子上下打颤。他强撑了一会儿，终是没抵住，阖眸睡于鹅毛大雪中。
　　漫天大雪迎风招展，像是要给睡落其中的霁乌盖一床被子。
　　霁乌这一觉，睡得不知天地黑白，他沉在雪地里，有雪覆住他的眼，他也不管。雪花顺势他的眼上结冰，白茫茫亮盈盈的一片。
　　他再睁开眼时，敏锐的发觉自己不是在二十四间——这里没有寒气割人脸的风雪。
　　他撑起身子张望四周，这才发现这里是自己的屋子，自己是在拨雪寻春苑！
　　霁乌吃了一惊，连忙穿上鞋出门去看。
　　就是拨雪寻春苑！他回来了！！
　　霁乌身体还虚弱，他撑着门框向外看去：日头不高，他抬眸却不由得用手去遮挡。从这一方阴影下可以窥见庭中花草各有姿色，此时却有些蔫蔫垂头。
　　无人修剪的花草长得有些凌乱，明明石头还是那块石头，流水也还淙淙，可霁乌却看到一股孤寂落寞的荒凉。
　　还欲在看时，一抹白影入眼，惹得他登时冷脸。
　　一只手背在身后，有黑气环绕。
　　浦行微微一笑，说：“不必紧张。”
　　霁乌却不管他，藏在身后的手猛然至身前，连着身体直愣愣地冲向浦行。
　　浦行不动，静立。
　　霁乌转眼便至他的眼前，他嘴角的笑也没收，从容不迫的看着霁乌。
　　一拳捶下，有气浪在空中突现，震得霁乌衣角乱扬。
　　却没吹动浦行的发丝。
　　浦行安慰：“你现在还是打不过为师。”
　　霁乌暴怒，低喝一声，便有拳接踵而至落向浦行。
　　浦行不动不移，静静伫立。
　　等到霁乌身上灵气消磨殆尽浦行丹低笑一声：“我当你在里面磨了性子，能长出多大本事，原来还是些绣花枕头。”
　　说罢，长袖一挥，霁乌就被震出去几米远。
　　霁乌倒地，呕出一口血，恶狠狠地看着他。
　　浦行不理他，自垮阶入屋。
　　有声音从屋里传出去：“我可以让你下山找甫贞。”
　　霁乌猛地抬头，看向屋内。
　　只见浦行手指轻敲桌面，缓缓地说：“你已经有入魔的初像了，整日将你拘在结界里，你心中的修为就这么大。”
　　“你以为你现在的恨意是天大的恨意，浦行看着桌上摆着的茶具，沉着声说：“其实算什么呢？你下山去看看，跟着甫贞，看看凡人所受的苦，听听凡人所遭的罪，你就知道你现在经历的，不过是区区牛毛。”
　　“你什么意思？”霁乌不上他的当。
　　浦行敲桌子的手猛然一顿，大笑着说：“我给你的书，想必你是修的不错的。你以为那书能让你入魔，其实不然。”
　　倏而冷眼看向霁乌：“那书只是扰乱你的心智，坏你的修行。你能化出魔气，那是因为你心向魔，你觉得经历不公，便想向上天讨一个公道。”
　　“即是我不给你书，你迟早也会入魔的。”
　　“呵，”霁乌冷笑一声，费力地撑起身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你着急让我下山找甫贞，是因为你料定我一定会去找他，不过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
　　话音一顿，霁乌定住不动，眼里的深邃见不到底：“我是好奇，你送我人情做什么？”
　　“还是说，你怕我？”
　　一句既闭，浦行猛然站起来看向霁乌。
　　霁乌冷眼相看。
　　两人对持了一会儿，浦行突然笑了，他把手背到身后，踱步来到霁乌面前，笑说：“我怕你？笑话！”
　　“我既能让你入魔，便不会怕你。让你下山找甫贞确实是因为我知道你若下山必会去找他。霁乌，你跟他看看人间的苦难，他们越痛苦，你就越感受到人世的不公，皆时你魔性已定，旁人再无力回天。”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听你的？”霁乌说。
　　“确定。”浦行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想必你也知道我不是凡人，既如此，你也就知道我能上九天下黄泉，你甫贞师兄的命是什么样的，皆在我的念想中。”
　　“霁乌，”浦行的脸突然近至眼前，他盯着霁乌的眼睛，幽幽地说：“你成不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