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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好久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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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登机坐到位置上的那一刻,孟须真仍有些恍惚。去洗手间的时候,她端详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就算用遮瑕膏精心遮过,眼睛下方的黑眼圈此刻仍然看得十分清楚,偏偏下巴上还爆了一颗痘。
孟须真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丧气地说了句:“真丑。”
虽然这次日本之旅,孟须真明知不会遇见她,可一想到会在某条街上走过她走过的路,孟须真就觉得自己这幅样子实在狼狈泄气。
她看着镜中人戴上了口罩和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才觉得好了那么一点点。
飞机落地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孟须真像个导游似的,带着领导和同事们浩浩荡荡地取了托运的行李,一早联系好的大巴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大巴车将他们送到酒店后,孟须真一个人拿着所有人的护照在前台办理入住,其他人三三两两打量着酒店的装饰和陈设。
幸好酒店把他们一行人都安排在同一楼层,孟须真挨个发完护照和房卡,带着他们各自回了房间,她和一个不太熟的女同事赵优分到同一间房。
孟须真蹲在行李箱前,收拾要送给稚月的东西。赵优凑过来了:“小孟,你这是要去见朋友吗?”
社里的同事大多八卦,孟须真并不想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道:“嗯,有朋友之前帮过我,我带了些礼物给她。”
赵优见她往手提袋里放了一个小首饰盒,好奇地伸手抢了出来:“这个盒子好漂亮——”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盒子,露出来里面半新不旧的素色格纹手帕:“咦,小孟,你怎么送人用过的手帕?”
孟须真一抬头,稚月的手帕已经到了赵优手里,被她摊开翻来覆去地看。孟须真脑袋“轰”一声瞬间炸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从同事手中抢回了手帕和首饰盒,转而背过身去收好自己的行李,还用上了密码锁。
孟须真再没搭理过她,盘腿坐在地上在群里通知大家:5 点钟,我们在一楼大厅集合。
落地的第一站,她们要去的是六本木的圣诞灯光秀。
来之前她已经跟领导打过招呼,自己晚上有事,所以会提前带他们过去。
孟须真在楼下等了半小时,才等齐所有人,大巴车将她们送到榉坂林荫大道附近。孟须真第一个落车,脚刚踏上柏油路时,孟须真就被眼前流淌着银色光晕的榉坂大道震撼了。
簇簇银色星光攀沿在两侧人行道高大的绿化树枝干上,犹如无数只萤火虫在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泽,放眼望去,整个六本木宛若一条缓缓流淌的银河。视线尽头就是盛名在外的东京塔,几百米高的塔体通身闪着暗红光晕,在沉沉夜幕里遥不可及。
赵优她们跟在孟须真后面下车,大家三三两两地议论着:“真冷啊,不过是真好看,快快,小孟来给我们来拍个合照吧……”
孟须真接过手机,看着大家纷纷簇拥着在树下摆好 pose,连拍了几张,立刻又把手机还回去了,东京的气温冷得她只想把双手焊死在大衣口袋里。
孟须真带着大家穿过斑马线,走到 midtown 。
她提前在网上查过攻略,今年六本木的灯光秀有三大主题,midtown 的最是特别。
走了十来分钟,远远就看到一堆人簇拥在灯光秀前,不断变换的灯光颜色照亮整片夜空,无数彩色泡沫伴随着音乐声悠扬地飞向四面八方。
光是站在人群外围,孟须真已然感受到了如梦似幻的圣诞氛围。她抬眼看了眼手表,已经六点半了。
简单交代了几句,孟须真的身影就快速消失在路口,她要带给稚月的东西还在大巴车上。
等她打车赶到 cotton club 时,店门口检票的队伍只剩队尾的几个人了。门口的水牌正是东雪给稚月拍的那张宣传照。白衣黑裤,脸上的妆容极淡,近乎于无,只有一抹红唇衬得她眉眼愈发冷冽清俊,她不笑的时候就是这样,仿佛与人群隔绝,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眼见最后一个人已经检完票了,门口负责检票的人也准备进去,孟须真连忙快步上前喊住他:“你好,打扰一下,请问可以帮我把这些东西转交给 Zuki 桑吗?”
负责检票的人是个年轻小伙,他狐疑地看着孟须真,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亲自交给 Zuki 桑不是会更好吗?”
孟须真愣了一下,指了指手表,谎话张口就来:“我要赶回国的飞机,恐怕来不及了。你把这个手帕交给 Zuki 桑,她就知道了……”
孟须真看他还在犹豫,索性将手提袋塞到他手里,从手提袋里拿了一盒手信塞到他怀里:“这是给你的。”
趁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孟须真又吃力地将手信搬到他面前,朝他深深鞠了一躬:“阿里嘎多”,转身就跑。
孟须真对自己撂挑子的行为深感愧疚,可她没别的办法了。
孟须真躲在角落里看着检票的那个小伙子将东西都拿了进去,才悄悄地又摸了回去。从 club 的大门口,隐约能看见从里面透出来微弱的五颜六色的灯光。
在旁边转悠的人眼尖,瞥到孟须真手中并没有门票,顿时大喜,走到孟须真面前问她:“请问需要票吗,最后一张了哦。”
孟须真没搭腔,那个人也很有耐心地等她开口。稚月的 Dinner show 的门票并不好抢,这个人似乎笃定了孟须真一定会要这张票。
而事实是,孟须真确实要了这张票,她鬼使神差般推开了 Dinner show 现场的那扇铜制大门。
等她进去的时候,眼前乍然陷入一片昏暗,唯有一束灯光打在舞台正中央的稚月身上,流光溢彩,如梦似幻。钢琴伴奏缓缓响起,满室内慵懒。
孟须真遥遥地望了一眼台上,尔后低头找自己刚买的这张票上的位置。室内暗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孟须真只能借着每个桌上的蓝色荧光棒冒着的幽幽蓝光,在席间穿梭,找了好久才摸到自己的位置。
那位置不太好,在一个角落里,离舞台也有些远,但正合孟须真的心意。只有隐匿在昏暗中,孟须真才敢肆无忌惮地看着台上的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台上人的每个小动作孟须真都熟稔于心。
低沉轻缓的嗓音随着小提琴缓缓流淌着,台上人斜坐在高脚凳上,单脚点地,齐肩发被挽成了一个侧髻,半裹进纯白爵士帽,身上是同色系休闲西装。
曲毕,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孟须真也跟着鼓掌。稚月站起来同台下的观众鞠躬,然后迅速从舞台侧下去换衣服了。
孟须真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阴影里,心里庆幸自己没有错过这场 DInner show。
愣神的功夫,手机屏幕忽然亮了,在昏暗的卡座中格外扎眼。
孟须真连忙将手机拿到桌底下,将光线调至最暗。是稚月发过来的消息:孟孟酱,你还在现场吗?应该是看到了店员转交给她的东西。
对话框里的刚打出来的字删了又删,孟须真最终还是决定当做没看到这条消息,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等她再次看向舞台,稚月上台了,一袭大红细肩带长裙裹住了她高挑曼妙身姿,举手投足洒脱随意。比起上一套爵士乐的氛围,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孟须真仿佛被带入了梦境一般,Dinner show 进行到了尾声也全然不知。直到桌面上传来刺耳的手机震动声,孟须真才猛地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社里的领导打过来的语音电话。
她抓着手机,猫着身子,穿过卡座往外走。刚推门出去,一阵冷风迎面袭来。孟须真打了个寒颤。
电话那头领导劈头盖脸地问她:“小孟,你现在在哪儿?我给你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也不回……”
孟须真赶紧翻了手机的聊天记录,果然,连带着群里的消息,未读消息已经 99+了。隔着手机,她都能感受到领导那即将喷涌而出的怒意。
“不好意思,刚手机静音了——”孟须真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领导截断了,“赶紧帮我们联系大巴车过来接我们,我们现在在那个灯光水晶球那里……”
“那我现在联系大巴车司机,你们先待在原地不要动。”孟须真赶紧挂了电话,给大巴车司机打电话,同他确认达到的时间和接人的地点。
孟须真再给领导打电话时,电话那头几乎秒接,显然领导怒气显然还没有消:“司机怎么说?”
孟须真一五一十地告诉领导约好的时间和地点,对方在电话那头又训了好几分钟。孟须真看了眼手表,她记得 Dinner show 九点半结束,现在刚好九点半。
孟须真自动屏蔽了电话那头的喋喋不休,焦急地等着领导挂电话。好在几分钟后,电话终于挂了。
孟须真快步往回走,手还没搭上大门把手,双开铜制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时间,好多人涌了出来,原来已经散场了。
孟须真被突然涌出来的人群冲到了最边缘的地方,等了好几分钟,门口还是堆着许多人。孟须真的包还在里面,她挤在人群最边沿,逆流而行。
等她挤进大门时,室内的灯已经全部亮起,暖黄灯光将台上台下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工作人员正在清场,孟须真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和乐队交谈的稚月,她下意识弓着身子悄悄地摸着墙壁往自己的位置去,生怕台上的人忽然转头看到自己。
服务生正在挨个桌子清理剩下的酒水,孟须真看其中一个服务生快要走到自己那一桌,赶紧小跑过去,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
“Seku桑,有客人落下东西了。”服务生已经拿起了孟须真搁在桌上的手包,朝另外一个服务生招手示意。
“交给经理吧,客人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取——”领班的那个服务生话音未落,孟须真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了她面前,连连小声鞠躬道谢:“不好意思,这个包是我的……”
“稍等,请让我确认一下。”领班很谨慎,要核对孟须真的身份。孟须真只得报了自己的名字,请对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护照来确认。
背对着舞台的孟须真抬起头,让领班对着护照比对了一番。
听到台下有人说客人遗落了东西,正在同乐队交流这次伴奏问题的稚月随意瞥过来一眼。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半撇单薄身影和服务生在说话,应该是失主。
她没太在意,又扭过头去跟乐队的人聊天。可下一刻,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扭头再次看向那半撇身影,这次她看到了失主侧过来的半张脸。
光是这半张脸,她已经毫不费力地认出来了是谁。说来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才见过几次面,自己却好像能轻轻松松地认出她的背影和侧脸,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感知到她的气息。
稚月朝乐手点头道歉:“抱歉,我看到熟人了,先去打个招呼,晚点我们再约时间沟通。”她天生拥有一种掌控全场的能力,在她面前,乐手们几乎是本能地听从她的决定和安排。
稚月走下台阶,朝正背对着舞台的孟须真走去。舞台离那张餐桌大概隔了几十米,稚月看着孟须真快速收好护照塞进包里,又看着她麻利地捞起放在椅背上的大衣,躬身同服务生道谢。
下一步应该就是要逃跑了,稚月看着她一连串举动,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个奇怪的念头。于是下意识走快了几步,长腿一跨,抢先在孟须真溜走之前拦住她:“孟孟酱——”
正躬身同服务生道谢的孟须真听到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时,愣怔了一下。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稚月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微微一笑:“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