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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送你回酒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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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见过多少次稚月的笑容,孟须真的心跳仍然漏了半拍,她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捂自己的左心口,生怕被人听出来自己心跳加快。
“是心脏不舒服吗?”稚月看她捂胸口,下意识上前扶她。
孟须真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躲过了稚月的手:“我没事,没事。”
稚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要不要去后台看看?”
孟须真将稚月以前的稽古视频早就翻来覆去看烂了,但还从来没有看过她在后台的样子。稚月衣袖飘然间,孟须真闻到了她身上萦绕的淡香。那香气如烟似雾,仿佛罩住了孟须真的五官六识,什么耳鼻舌身意统统都被抛到脑后。
如鬼使神差般,孟须真点点头,跟在稚月身后,一步一步往后台去。
“东雪酱,没跟你一起来吗?”稚月回头看她。
孟须真恍恍惚惚,丝毫没注意到稚月已经停下了脚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已经踩掉了稚月的高跟鞋——
孟须真素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对不起,对不起”。
她急得蹲下去捡高跟鞋,却被稚月拉住了:“我自己来。”
稚月单手扶着桌沿,弯腰勾好细跟带后,抬眼看了一眼有些呆呆的孟须真。很显然,她并没有听到刚才自己问的什么。
稚月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东雪酱,没一起来吗?”
孟须真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我这次是因公出差,社里要做一本白乐天诗全集,派了些人过来采风……”
稚月头一次见孟须真说这么多话,倒是有些意外:“那你们在这边会待多久?”
“过完元旦回去。”
两人一问一答,孟须真坐在化妆镜前等着稚月在里间换衣服。她看着化妆镜前摆得满满当当的化妆品,想起来以前在稚月稽古的视频里看过她自己化妆的样子。
“那孟孟酱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稚月的声音从门后透出来,听不太清。
孟须真闻声回头看向更衣室,一五一十地告诉门后的人:“可能白天都没空,晚上时间可能自由点,社里只有我一个人会些简单的日语……”
稚月换好衣服出来,随意瞥了一眼对面的化妆镜,正撞上镜子里孟须真那双乌亮的眼睛。
借着化妆镜,稚月看到孟须真清澈透亮的眼睛一直停留在自己这个方向,像是看了很久的样子。她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孟孟酱,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水濛濛的,有点像下过雨的湖面。”
稚月真心真意地夸赞,镜子里的孟须真却心虚地别过头去,想起来稚月要卸妆,孟须真又慌慌张张站起身,给她让座。
稚月并没有坐,只是伸手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坐下去。她拍了拍刚才孟须真坐的位置,示意她也坐下来。
那两张椅子紧挨着,孟须真看着稚月随意地将手臂搭在旁边椅子的椅背上,招呼自己过去。而她上半身几乎都靠在椅背上,呼吸相闻的距离,孟须真下意识摇头拒绝,绷直脊背,抗拒地往旁边站,不肯坐下。
稚月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看她紧张得扣在一起的手,没说话。只是将自己的椅子往前拉了拉,同那张空椅子隔开了一段距离。
稚月对着镜子将齐肩卷发挽了起来,余光瞥到身后的孟须真悄悄松开了手,规规矩矩地搁在腿上,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紧张。
稚月这才看着镜子里孟须真的眼睛,随口问了一句:“那孟孟酱三十一号晚上有时间吗?”
孟须真不明所以地看着镜子里的稚月,那深邃的目光让她下意识回答道:“应该有时间的。”
“孟孟酱给我带了这么多礼物,我应该请吃饭。”稚月站起身往洗手间去,准备卸掉脸上的妆容,“孟孟酱等我一下,待会儿我送你回酒店。”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回头看着孟须真,一字一句地叮嘱她:“孟孟酱不可以趁机溜走哦。”
稚月看过来的眼神了然直白,孟须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下意识辩解道:“我才不是那种人。”
稚月没反驳她,脸上也没什么别的表情。可孟须真分明看见她撇过头时,嘴角那明显的笑意。
孟须真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稚月回来,她看了眼手表,这个点,大巴车司机应该已经接到了她们,但工作群里却毫无动静。
孟须真不安地站起身,走到走廊里准备打电话。
走廊里的灯光昏黄不定,手机屏幕的白光照着孟须真的侧脸,勾勒出一个半明半眛的轮廓剪影。
稚月盯着那剪影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走过去:“孟孟酱,你住的酒店叫什么,我查查路线。”
孟须真闻声回头,稚月已经抱着孟须真漂洋过海带过来的手信走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大的手提包。昏黄灯光中她那张英气隽秀脸忽明忽暗,但眼底倒映着的灯光却如跳动的小簇火焰,煌煌如炬。
如果,如果那眼底能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孟须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甩了甩头,想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也一并甩出自己的脑袋。
稚月看她傻里傻气的样子,有些想笑,但又忍住了。这几次相处,她已然明了孟孟是个胆小的兔子,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吓得四处逃窜。
“给。”稚月从纸箱下面探出一只手来,手腕上正悬挂着一个牛皮纸手提袋。
孟须真不明所以,低头接过她手腕上的手提袋:“Zuki 桑,这是——”
稚月随口说道:“打包的这家店的招牌餐食。我看你坐的那个位置桌上只有酒水,估计你应该也没怎么吃。”
孟须真愣了一下,她都忘了自己还没吃过晚餐。她双手接过装着餐食的手提袋,跟着稚月一路下到停车场,车就停在离大堂不远的地方。
稚月小心翼翼将纸箱子放到地上,从裤袋里掏出车钥匙,连按了两下,然后替孟须真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副驾驶的安全扣一直没修,孟孟酱,你先坐后排吧。”
孟须真犹豫着没上车,不放心地同她再次确认:“Zuki 桑住的离酒店真的不远吗,我可以打车回酒店的——”
“在日本打车可是很贵的哦。”稚月温柔地提醒她,将手提包和纸箱塞进后备箱:“我家离孟孟酱住的酒店大概三公里左右。”
“所以,真的顺路。”稚月耸了耸肩膀,示意她上车。
孟须真乖乖地上车,系好安全带,双手搁在腿上,坐得规规矩矩。
前排的稚月抬眼看了眼后视镜:“你可以吃东西的,我不介意。”
孟须真摇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我不饿。”她哪里是不饿,只是她知道稚月是个有洁癖的人,是一天能把地板擦八百回的那种。
从cotton club到酒店大概二十多分钟车程,后排的孟须真和前排的稚月一直安静无话,只有车载 DV 的音乐声在车内缓缓流淌。
等红绿灯的间隙,稚月忽然问她:“孟孟酱,是单身吗?”
“嗯。”孟须真点点头。
“以前谈过恋爱吗?”稚月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孟须真,只见后视镜里的人摇头。
“你应该才二十三二十四岁吧?”
“二十四岁。”孟须真不明白稚月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些很隐私的问题,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反感。
“我大你十岁。”稚月这句话说得过于轻飘飘的,孟须真一时间不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有时候看着你,就想起了自己以前在剧团的日子。”稚月笑着问孟须真,“我进团的时候十七岁,那个时候你才七岁,七岁的孟孟酱也是像小兔子害羞一样吗?”
孟须真脸上挤出勉强的笑意,心底却慢慢被无力感和悲哀包围:“我也不记得了,可能那个时候和现在的性格差不多。”
要不是稚月这句话,她都快要忘了自己比她小十岁这件事。十年,足以在时光洪流中划出一道鸿沟了,而她们之间又何止这一道鸿沟。
其实这一切的一切,孟须真心里都如明镜般透彻,她深知这只不过是自己的美梦一场。可当泡沫被亲手戳破时,孟须真还是感受到了心口传来隐隐的疼。
她很想拉开车门,立刻下车。在车内多待一秒钟,都需要巨大的勇气,孟须真感觉自己这些年来积攒的感情和勇气顷刻间就要被车里死寂般的沉默所吞噬。
稚月也有些走神了,连音乐声停了都没注意到。
车缓缓停在酒店大堂门口,孟须真声音僵硬地同她道谢:”谢谢 Zuki 桑。”
下车要关车门的时候,孟须真忽然开口:“Zuki 桑,刚才同事给发消息,让我三十一号晚上陪她去买些东西,估计不能赴约了,抱歉。”
可时刻注意着后排动静的稚月很清楚这半小时车程中,孟须真压根就没低头看过手机。很蹩脚的借口和理由,可稚月并没有戳穿她,只说了一个“好”字。
她侧耳听着孟须真关了车门,透过车窗,看着她走远了,才一脚油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