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月亮的人 GL》桥上饮

64、春日祭

　　稚月站在原地看着孟须真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的樱花树下，她早就猜到了孟孟不会轻易原谅自己。就算换成自己，也很难原谅懦弱的自己吧，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推开。

　　稚月站在街边，想抽烟却发现自己忘记带打火机了，只能心烦意乱地回到车上。

　　刚关上车门，庐蕴打来了电话，邀请她本周五下午去东大看春日祭。

　　稚月忽然想起来稚月带来的那名鼓手送了一张春日祭的票给自己：“是本周五下午到晚上吗？”

　　“是的。”

　　庐蕴是个冷面冷心的人，只有在跟稚月说话时，她才会有几分尊敬。

　　稚月拒绝了庐蕴要送票的好意：“林酱已经给了我一张票。”

　　庐蕴有些意外：“林酱？”

　　稚月随口“嗯”了一声，按下启动键。

　　庐蕴没再问，只是礼貌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春日祭那天，樱花道的两边都摆满了各个社团的展板。

　　来往的学生都盛装打扮，只有一身素净笔挺的稚月与周遭格格不入。

　　稚月沿着樱花道往会场走去，目光停留在中华民乐社团的展板上。

　　展板上写了几样乐器，其中一项是琵琶，而旁边附着的正是孟孟弹琵琶的照片。

　　照片应该是新拍的，齐耳短发，和前几天遇见时的发型相差无几。

　　或许是稚月停留的时间太久，抑或是她看展板的眼神过于专注，以至于民乐社团的学生走上前同她搭话：“请问是想了解中华民乐吗？”

　　稚月礼貌微笑，只是问她：“请问民乐社团今天下午的春日祭也有表演吗？”

　　身着华服的学生微笑点头：“是的，今天是高胡和琵琶合奏。”

　　稚月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指了指展板上孟须真的照片：“表演者是她吗？”

　　学生点点头：“正是她。”

　　学生话音刚落，稚月朝她点头微笑道别，快步往会场去。

　　她实在太清楚这些舞台表演的流程了。身为表演者，少不了提前排练走位，孟孟此刻肯定在会场，

　　她急匆匆地穿过樱花道，生怕自己去晚了，就错过了这次机会。

　　稚月远远地看见了红色露天舞台，台上有几个人正在走位。

　　她还没走近，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

　　稚月没多想，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的人问她：“Zuki桑，我是林酱，你大概几点到大学院，我在门口等你。”

　　稚月望着陆续上台走位的人，对着手机那头的林酱随口说道：“我已经到春日祭的会场了。”

　　挂掉电话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眼尖的林酱已经迎着风一路小跑过来，朝她不断地挥手。

　　脸上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笑容，笑眼弯弯，宛若月牙。

　　这样元气的笑容，稚月已经很久没见过。或许说得更准确点，是她已经很久没有从孟孟的脸上看到过。

　　林酱看稚月站在樱花树下笑着等自己，暮春时节的樱花隐隐有了颓败之势，风一吹，花瓣纷纷飞扬坠落。

　　樱花落在稚月的肩头衣上，也落在了林酱心里。

　　林酱停在稚月面前，弯着腰大口喘气：“Zuki桑怎么来这么早？”

　　稚月说得轻描淡写：“来看一位朋友。”

　　林酱以为她说的是庐蕴，立刻说道：“庐蕴现在在化妆呢，Zuki桑，我带你过去吧。”

　　稚月没有要跟着她去化妆间的意思，只是温和问她：“林酱，你知道高胡和琵琶合奏的那个节目是排在第几个吗？”

　　“好像是第三个还是第四个，是个中华民乐社团。”

　　她和社团的现任社长一起吃过饭，但也仅限于此。

　　林酱怕自己错过有效信息：“表演者是Zuki桑的朋友吗？”

　　稚月笑了笑没说话，抬脚准备往舞台方向去。

　　林酱喊住她：“Zuki桑不去后台看看吗？”

　　稚月摇摇头，她对春日祭的后台没兴趣，她只想坐在观众席上好好看看孟孟，仅此而已。

　　林酱看稚月兴致缺缺，只好作罢，于是指了指自己的手机：“那Zuki桑有事记得联系我。”

　　稚月点点头，走过去台下的观众席，按着门票上的号码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林酱给她的位置很好，是前三排正中间的位置，不需要仰头看高高的舞台。

　　时间尚早，几百个位置的观众尚未入场，除了稚月，全场无一人落座。

　　舞台上各个节目的表演者正鱼贯而出。导演拿着对讲机正在指挥大家的走位。

　　台上热闹不已，反倒让台下等候的稚月变成了主角。

　　等了许久，观众陆续进场，舞台也清空了，在安静地等着主持人开场。

　　台下的观众渐渐多起来了，稚月的前后左右都坐满了人。

　　她静静地坐在人群中，挺拔夺目。

　　主持人简洁开场，第一个节目是学生组成的女团表演的劲歌热舞，现场气氛一下子就被炒热了。

　　稚月却似一块冷玉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直到一抹浅绿色身影从台阶拾级而上时，稚月的身子才下意识微微前倾。

　　她紧紧盯着那抹身影，看着她抱着琵琶站在舞台正中间同大家礼貌躬身。

　　起身的一瞬间，孟须真看到了台下人群中坐得笔挺的稚月，而稚月也正望着她。

　　隔着台上台下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四目交汇，孟须真有片刻的愣神。

　　孟须真的异样很快被同演者林嘉欣察觉，她顺着孟须真的眼神看向台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她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台下坐着的稚月。

　　孟须真回过神来，抑制了自己想逃走的想法，微笑落座。齐耳短发被她别在耳后。低头试音的时候，零散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半边脸庞。

　　为了应景，她穿了当初第一次来日本时穿的那件浅绿色倒大袖旗袍。

　　稚月在台下看着她和林嘉欣默契地使了一个眼色，琵琶声率先响起，如泣如诉。高胡的声音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进来，步步紧逼。

　　恰巧吹起一阵微风，树上的花瓣洋洋洒洒，到处飞舞。微风又卷起地上的重重花瓣，洒向天空。

　　稚月望着舞台上阵阵落花，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去接。

　　琵琶声停，只有余音袅袅。

　　孟须真抱着琵琶站起身同听众躬身道谢，目光克制不住地瞥向台下的稚月，与稚月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两个人隔着人群远远地望着彼此。

　　一切好像都变了，却又似乎没有变。依然是一身浅绿色衣裙，依然是抱着琵琶。可长发剪成了短发。

　　孟须真抱着琵琶和林嘉欣一起走下舞台，稚月弯着腰快步从观众席离席，追了上去。

　　她跟在她身后，柔声喊她：“孟孟酱，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吗？”

　　孟须真并不想见她，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太害怕自己会情绪失控。

　　孟须真脚步未停，越走越快，稚月终于忍不住伸手捉住她手臂：“给我一个解释和道歉的机会。”

　　孟须真背对着她，不肯回头，只是对身边脸色异常难看的林嘉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不，我等你。”林嘉欣坚持要等她一起走。

　　孟须真何尝不知道林嘉欣的用意，可她只能把林嘉欣往前推：“你先回去吧。”

　　林嘉欣语气担忧：“那你可以吗？”

　　孟须真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来一个完美的笑容：“确实也该当面说清楚了。”

　　林嘉欣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稚月，伸手要替孟须真背琵琶包。

　　孟须真像往常那样拒绝了她：“这个不重的，我自己背回去就好了。”

　　林嘉欣无奈收回了手，叮嘱她：“有事给我打电话。”

　　等林嘉欣走远了，孟须真才背着琵琶包和稚月并排走在樱花道上，看她一直将琵琶包往上提溜，稚月开口道：“琵琶包，我来拿吧。”

　　孟须真把琵琶包往上提了提：“不用。”

　　她的脸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稚月无奈苦笑，带着孟须真走到停车场。

　　春日寂寂，停车场里连个人影都没有。稚月拉开车门，准备带孟须真去附近的咖啡厅。

　　孟须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冷漠以对：“我们就在这里聊吧。”

　　稚月笑了笑：“好”，于是将车门关上，走到她身边。

　　“孟孟酱，真的是因为对我不再喜欢了，才离开的吗？”稚月终于问出了心里的这句话，她始终不信孟须真真的对自己完全不在乎了。

　　孟须真不敢看她的眼睛，撇过头，故意装出百无聊赖的样子，打量起旁边的车辆：“嗯。”

　　“你回头看我。”稚月忽然出声命令她，“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出这句话。”

　　那个气场强大的Top star 又回来了，可孟须真仍旧固执地别着头，不肯看她。

　　和当初在居酒屋里借酒浇愁的那个孟须真简直一模一样，一点都不乖，一点都不听话。

　　稚月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曲着腿，与她平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孟须真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蓄满了眼泪，盈盈欲坠。

　　稚月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替她擦去眼泪，这次，孟须真没有再避开她。

　　稚月在等她的答复，但孟须真没有开口，既没有答应她，也没有拒绝她。

　　稚月悲凉地笑了笑：“有个东西，我想我应该还给你。”

　　“什么东西？”孟须真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仿佛让人置身冰雪之中。她记得自己并没有什么东西落在稚月的家里。

　　“孟孟酱，跟我回去拿一下吧。”像是生怕孟须真会拒绝，稚月连忙补充道，“很快的。”

　　稚月的嗓子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点哑，孟须真终于肯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她曾经是多么意气风发耀眼夺目的一个人啊，现在眼睛里却盛满了小心翼翼。

　　孟须真的语气软了下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