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月亮的人 GL》桥上饮

63、狭路相逢

　　暮春的时候，东京又迎来了新一季的樱花。

　　林嘉欣罕见地主动找上了孟须真，那是两个人时隔几个月之后第一次说话。

　　“有时间吗，想请你帮个忙。”

　　林嘉欣笑起来的时候依然稠艳妩媚地让人挪不开眼，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大小姐。

　　孟须真点点头：“有的，你说。”

　　看着熟悉的笑容，孟须真觉得林嘉欣变得和过去有些不一样了。

　　林嘉欣看了一眼窗外，无数粉色重瓣樱花盛开得洋洋洒洒，云蒸霞蔚，蔚为壮观。

　　她转过头看着孟须真“去樱花树下走一走好吗？”

　　身后是一尘不染的玻璃窗，透过玻璃窗是重重叠叠的粉色樱花。林嘉欣一身浅绿色长裙支身窗前，宛若浓墨重彩油画中的点睛之笔。

　　林嘉欣似乎是猜到了自己等不到她的回答，于是索性转过身，倚着课桌，透过玻璃窗往楼下看：“夏天又快来了。”

　　这一季的樱花谢了，夏天就到了，夏天是个各奔东西的季节。

　　人和人的缘分谁也说不清到哪一个路口就散了。

　　孟须真没应声，只是说了句“走吧”。

　　头顶是遮天蔽日的粉色花瓣，偶尔有几朵樱花洋洋洒洒飘落。

　　偶尔有风吹过，林嘉欣身上淡淡的香味钻进孟须真的鼻子里。

　　她换回了以前的香水。

　　林嘉欣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和她静静地往前走，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踱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下周五是社团庆祝活动，我想表演《十面埋伏》，你能与我合奏吗？”

　　孟须真之前轮指时练过《十面埋伏》，再捡起来不难。

　　林嘉欣看孟须真并没有立刻答应自己，于是开口向她保证：“放心，只是合奏一曲。”

　　“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须真想解释，却被林嘉欣打断了：“我知道。”

　　她微微笑着望着她，等她回复。

　　她注视的目光似有千斤重，孟须真别过头去：“好。”

　　得了肯定答复，林嘉欣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驻足问她：“最近过得还好吗？”

　　樱花随风飘零，孟须真伸手接住了面前一瓣：“都挺好的，你呢？”

　　林嘉欣仰头望着头顶的樱花树，笑了笑：“也挺好的。”

　　一问一答，都极其礼貌。

　　“中午一起吃饭吧。”

　　林嘉欣像刚认识的时候一样，热情相邀。

　　孟须真摇了摇头：“不了，下午还要去便利店兼职，我怕时间来不及。”

　　她说得极为诚恳，大抵是真的，而不是为了避开自己。

　　林嘉欣心里觉得有些许的安慰：“那我送你去便利店，反正我下午也没事。”

　　面对她退而求其次的请求，孟须真不忍拒绝，于是点头答应了。

　　刚上车，她还没告诉林嘉欣自己兼职便利店的地址，她已经熟练地拐出了路口，往便利店方向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家便利店？”

　　“有一次开车路过便利店，朋友下车去买东西，那次正好是你在收银。”

　　孟须真兼职的便利店离大学院并不远，路过便利店倒也实属正常。

　　孟须真信了林嘉欣的话，但她不知道林嘉欣并不是偶然路过便利店，而是特地找过去的。除此之外，她还总是提前让司机开车到孟须真的寓所楼下那片停车场，在车上静静地看着她穿过昏暗的甬道，走到公寓楼下，然后踩着咯吱响的陈年楼梯回家。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她始终牢记爹地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也许等回国了，她就想开了呢。

　　林嘉欣将她送到便利店，在路边停了几分钟看到她进去了，就离开了，很是利落干脆。

　　答应了要合奏，就免不了两个人要一起排练。

　　林嘉欣体谅她一边要赶课程，一边要兼职，还要一边排练，于是开车来便利店里等孟须真下班，然后车她去附近的练歌房练曲子。

　　林嘉欣在便利店附近找车位时，一辆没熄火的白色小车占据了离便利店最近的位置。

　　林嘉欣看那辆车车大灯一直亮着，以为对方准备驱车离开，可等了好一会儿，那辆车也一直没有挪动的意思，林嘉欣只好在附近又兜了一圈，才找到停车位。

　　等她摇着钥匙走到便利店旁边的街口时，孟须真已经下班了。

　　她被一个人堵在了便利店门口，那个人背对着门口，不知道跟孟须真在说些什么。

　　孟须真双手紧紧地扣着身上单肩包的肩带，脸色苍白。

　　林嘉欣想也没想，快步穿过人行道。

　　她步履匆匆，却在看清楚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的侧脸后，忽然刹停了脚步。

　　那个人是孟须真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人。

　　林嘉欣站在离孟须真不过五米远的地方，弯腰去捡“啪”一声掉在地上的车钥匙。

　　才五米的距离，红绿灯正亮着绿灯，路口静悄悄的。

　　可孟须真压根没注意到兴冲冲来接自己下班的林嘉欣，她只是极小声地同面前的那个人在争辩着什么，眼睛里蓄满了眼泪，竭力压制着自己即将崩塌的情绪。

　　林嘉欣看着稚月将手帕递给孟须真，但孟须真并没有接，只是望着她摇了摇头，就径直从她旁边走过。

　　她走得飞快又决绝，衣角带起的风吹动了擦肩而过的两人发丝。

　　看到稚月身后站着的林嘉欣，孟须真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走吧我们去练曲子。”

　　稚月听到她的脚步声停了，听到她在跟别人说话。

　　转身想挽留她的那一瞬，稚月看到了站在自己斜后方的林嘉欣。

　　这张艳丽的脸她见过，旧年最后一天在表参道的街边，她在后视镜里看到过。

　　孟须真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动拉着林嘉欣的手臂，催她赶紧走：“走吧，快点。”

　　她避之不及的慌张样子，仿佛遇见的不是稚月，而是什么令人害怕的怪物。

　　林嘉欣却没有走，目光则一直停留在面前的稚月身上，稚月也正盯着她看。得意、庆幸、雀跃；悲伤、难以置信、无奈；两种截然不同的目光眼神交汇。

　　稚月清隽的一张脸面如死灰，无力地垂着眼角望着孟须真。她没有挽留孟须真，只是看着她和林嘉欣肩并肩等红绿灯的背影。

　　那背影离她不过几米远，却好似一生都再触碰不到。

　　“孟孟酱，她是你女朋友吗？”

　　稚月的声音不小，足以让路上少有的行人都齐齐看过来。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管，也不想顾，只是想同孟孟求一个确切回复。

　　孟须真不敢回头看她，只焦急地等着红灯变绿，拉着林嘉欣逃也似的快步走到街口对面。

　　绿灯很快变红，一辆小车从路口拐进来，挡住了视线。

　　孟须真松开林嘉欣的手臂，仍旧大步往前走，像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没有目的地往前走。

　　林嘉欣陪她沿着街边走到路尽头，终于忍不住拉住她：“孟须真，我们已经走出很远了，她看不见了。”

　　“她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直到林嘉欣在她耳朵旁边反复强调了好几遍，孟须真才回过神来。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失魂落魄地说道：“好，那我回家了——”

　　她越是魂不守舍，林嘉欣心里就约不是滋味。

　　林嘉欣拉住转身欲走的她：“你跟我约好了，要去附近的练歌房练曲子的。”

　　“哦哦，我差点忘了，那我们现在去吧，去哪家……”

　　孟须真的话罕见地密集且多，仿佛只有不停地说话才能让她好受一些。

　　林嘉欣看着她，眼底有些许的无奈：“你的琵琶呢？”

　　孟须真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肩上并没有背着琵琶包。

　　她抱歉地笑了笑：“刚才落班的时候忘拿了。”

　　刚才梦里经常出现的那张脸忽然出现便利店时，她呼吸都停了半拍。看着稚月越来越近的身影，她心头涌上巨大的悲伤和慌张。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这个人带给自己无处不在的思念和气息，可当她一出现，她做的所有恢复工作都瞬间分崩离析，无声坍塌。

　　她忙着逃离这兵荒马乱的一切，哪里还记得自己的琵琶。

　　“那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回去拿——”

　　林嘉欣打断她：“算了，今天先不练吧，我陪你到处走走。”

　　她无奈苦笑，孟须真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不想再看她回到刚才那个地方。

　　孟须真望着便利店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嘉欣也不催她，只是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

　　过了片刻，孟须真扭头看向林嘉欣，朝她耸了耸肩膀，像个没事人似的：“走吧，随便转转。”

　　说着，往旁边的一条僻静小巷里走去。

　　高跟鞋的林嘉欣早就走不动了，她出门都坐车，少有暴走的时候。

　　看着已经走出十几米远的孟须真，林嘉欣无奈地在后面喊她：“这儿有家咖啡店，我们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孟须真这才注意到她脚上是一双恨天高。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孟须真连连道歉，她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误感到深深的抱歉。

　　拖累林嘉欣不能练曲子，又害得她跟着自己走过一条街。

　　林嘉欣没说什么，只是伸出一只手搭在她手臂上，带了些赌气成分地命令她：“扶我。”

　　虽然是命令口吻，但她脸上却是委屈巴巴的，声音又疲累不堪。

　　孟须真一只手借给她助力，一只手托着她手臂。

　　林嘉欣很懂得借势示弱：“过两天，我生日，你一定要来。”

　　孟须真于心有愧，只得说好。

　　“我什么礼物都不要，只要你来就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