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月亮的人 GL》桥上饮

61、分崩离析

　　第二天早上，孟须真是在头痛欲裂中醒过来的。看着陌生的房间和旁边的单人床，她揉着太阳穴好久才想起来自己和林嘉欣来了黑川温泉。

　　林嘉欣开门从浴室出来，看见孟须真醒了，于是走过去，坐在她床边，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头疼得厉害吧，我让店里等下送些牛奶过来。”

　　孟须真不太习惯和别人有亲昵举动，下意识往后靠了靠：“不用，我没事，我先去洗漱了，等下还要赶飞机。”

　　林嘉欣看着她悄悄拉开的距离，忽然有一种天道好轮回的无奈。以往出去都是她翻脸不认人的，如今轮到她自己了。

　　不过她林嘉欣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也不急于这一时。

　　等孟须真洗漱的功夫，林嘉欣罕见地动手开始收拾起两人的行李。

　　等她弯腰捡起孟须真昨晚醉酒后扔在地上的浴衣和毛巾时，孟须真正好从浴室出来。

　　她立刻快步上前，接过林嘉欣里手里自己的衣物：“我自己来。”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她又解释道：“平时都是别人照顾你，总不能出来玩，还让你照顾我。”

　　林嘉欣大咧咧地坐在床边看着她收拾，仿佛丝毫不在意刚才的事情：“你今天下午的兼职面试是在哪里？我让司机直接送你过去。”

　　孟须真把东西一件件地塞进包里：“不用，我直接搭电车过去就好，反正东西也不多……”

　　林嘉欣看她坚持也不再勉强，只是站起身走到衣柜里拿出了挂着的大衣和羽绒服：“我已经让人准备了早餐送到车上，我们直接走就行。”

　　“那你的朋友她们不一起走吗？”

　　“她们不睡到中午是不会起的，不用管她们。”

　　孟须真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扭头看向身后的林嘉欣，这才注意到她眼下一片乌青。

　　林嘉欣看她看着自己不说话，有些不习惯：“怎么了？”

　　“我一个人回东京吧，你再睡一会儿。”她指了指林嘉欣的眼睛，“昨晚没睡好吧。”

　　林嘉欣低下头笑了笑没说话，昨晚怎么可能睡得好，近在耳畔的呼吸声像木偶的牵丝戏，一呼一吸无形中牵引着她的心跳。她费了好大功夫才平复了心绪，让自己躁动的心慢慢安静下来。

　　一向见好就收的林嘉欣这次却开始固执起来了：“没事，我和你一起回去。”

　　而孟须真对昨晚发生的一切恍然不知，她蹙眉望着林嘉欣：“睡个回笼觉吧，我一个人先回东京没问题的。”

　　林嘉欣摇摇头，半开玩笑半是真地问她：“你是在担心我吗？”

　　孟须真解释道：“你应该和你的朋友一样，要睡到中午才醒吧。”

　　林嘉欣点点头：“嗯，不过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回东京，走吧。”

　　林嘉欣不给孟须真说话的机会，拉着她直接到酒店前台退房。

　　两人刚上车坐稳，司机就递过来打包好的早餐和一杯牛奶：“请稍等，有一杯牛奶打翻了，服务员正在重新打包。”

　　林嘉欣随手接过早餐，将牛角包和热牛奶递给孟须真，然后将包装袋揉成一团塞进了车载杯托里：“算了，不要了，直接出发去机场。”

　　牛奶只有一杯，牛角包倒是有两个。孟须真把牛奶和其中一个牛角包递给林嘉欣，林嘉欣没有接，却抽走了她手里的那个牛角包：“牛角包就够了，我平时都不吃早餐的。”

　　林嘉欣虽然拿了一个牛角包，可她却一直拿在手里没吃。

　　牛角包酥脆易碎，孟须真吃得十分小心。

　　过了好一会儿，林嘉欣才觉得有点饿，揭开牛角包的纸袋子，咬了一口。

　　杯托里放的矿泉水冷冰冰的，林嘉欣并不想喝，连吃了几口牛角包，干得她差点没翻白眼。

　　孟须真看她噎得慌，于是拿了杯托里的矿泉水递给她，林嘉欣没接，只是朝她手边杯架里放着的牛奶努了努嘴。

　　可那杯热牛奶她刚才已经喝了一口——

　　林嘉欣丝毫不在意，径直接过她手里的牛奶，对着她刚喝过的杯口连喝了两口。

　　杯口上两人的口红印叠在了一起，孟须真看着林嘉欣的举动，脑海中忽然闪现过昨晚林嘉欣近在咫尺的脸。

　　保姆车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内萦绕着熟悉的香水味。

　　孟须真身子坐得笔直，她想起来林嘉欣种种举动现在看来像是别有用心，而她还以为对方只是将她当做了朋友。

　　孟须真怕自己会错了意，小心翼翼地问恍然未觉的林嘉欣，向她求证：“你是特地选的这款香水吗？”

　　“偶然闻过一次觉得很好闻，所以就去店里选了同款。”

　　林嘉欣的话听不出任何纰漏，她闻了闻自己的手腕，：“当时我挨家挨家地闻香，挑了好几天才找到的这款香水——”

　　孟须真打断她:“昨天你是故意选了黑白灰的颜色，也是故意看我醉酒，对吗？”

　　她是故意选了稚月用过的香水，又故意模仿了她的穿衣风格，又故意叫了朋友来黑川温泉一起喝酒。

　　林嘉欣看着她将前因后果全部联系起来，明明是怒气冲冲，却又竭力压制的样子，没说话。

　　她没有否认，那就是肯定了。

　　孟须真心绪复杂，明明要兴师问罪的，要问她是不是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来接近自己的。可她问不出口。林嘉欣对她的好是真真切切的，她是知道的。

　　她不能既享受了她的好，还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指责她。

　　她喜欢谁、爱上谁，并没有错，唯一错的是这个世界的偏见。

　　孟须真喉头哽了许久，才开口：“你最近用的这款香水是她以前经常用的，你昨天的穿衣风格和她也很像。”

　　孟须真言尽于此，她没有再说话。

　　既然已经聊到这个话题，林嘉欣也就不再顾及那么多。原本一直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风景的林嘉欣忽然扭头看向孟须真：“那你有一点点的动心吗？”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迫切和期待，乌黑的眸子紧盯着孟须真，等待着她的判刑。

　　她的目光如同千斤重担压在孟须真身上，压得她不得不低下头。

　　有一点点的动心吗？有的，是在喝过清酒之后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时。

　　有那么一瞬，她将面前的林嘉欣当做了稚月，想要同她牵手、拥抱，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林嘉欣看她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眸渐渐暗淡了。看着孟须真再不肯抬眼看自己，林嘉欣失声苦笑，而后垂下眼眸：“我明白了。”

　　她的声音不复往日轻柔，掺了些沙哑。

　　孟须真很想开口安慰她，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更不敢抬头去看她。

　　车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司机把她们送到机场，林嘉欣还是像来时一样，顺手拿过她的琵琶背在身上。

　　琵琶比高胡重多了，林嘉欣把高胡留给孟须真来拿。

　　从过安检登机到落地东京之前，两个人都再没有开口说过话。

　　孟须真拿着林嘉欣的高胡跟在她身后，看林嘉欣往停车场去，孟须真快步上前喊住她：“等一下——”

　　林嘉欣转过头看着她，没说话。

　　孟须真走上前：“高胡还给你。”

　　林嘉欣看着她双手递过来的高胡，过了一秒才伸手去接。

　　可林嘉欣并没有把琵琶还给她的意思，仍旧背在肩上。

　　孟须真看着她，想开口要回琵琶，却又怕自己一旦开口就会伤到林嘉欣。

　　林嘉欣背着琵琶，手上拎着高胡，准备往停车场去。

　　孟须真没有再跟上她的步伐，只是开口喊住她：“你不用送我回家。”

　　林嘉欣明知道她的潜台词，她们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关系，连朋友也没得做。可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想着哪怕做不了恋人，就算是做最普通的朋友也好。

　　可孟须真连这个机会也不愿给她。

　　林嘉欣笑了笑，识相地把琵琶还给了孟须真：“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孟须真接过琵琶，甚至都没有抬头看过林嘉欣一眼。

　　林嘉欣默默地看着她从自己手里接过琵琶，嘴角只一抹苦笑。

　　林嘉欣在心里告诫自己，别再自作多情，也别再幻想了，毕竟她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

　　林嘉欣说了句“保重”，转身大步往停车场走去。

　　孟须真望着她落寞背影，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最终只是朝那个走远了的背影小声地说道：“保重。”

　　孟须真看她走远了，转身往电车方向去。

　　她需要先把琵琶送回家，再去面试。

　　下了电车，孟须真背着琵琶慢慢穿过小巷。此刻她的心情就像地上的积雪，被来往的行人踩得乱七八糟，白雪变成了泥水。

　　白天的小巷也少有人来，但不远处传来的车流声能让人安心一些。

　　穿过小巷，是公寓楼前巨大的广场和停车场，停车场上稀疏地停了一些车辆。

　　孟须真穿过广场，往二楼走去，靴子踩在楼梯上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一声一声地响着，像极了人的叹息声。

　　孟须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她走向了另一层楼梯。

　　停车场中一辆白色保姆车缓缓摇下了车窗，露出来一张艳丽却灰败的脸。

　　林嘉欣在车上远远地望着二楼走廊里孟须真的身影，看着她在一扇旧门前停了一会儿，然后开门进去。

　　那扇门很快就又关上了，彻底割断了她们之间的联系。

　　林嘉欣盯着那扇门看了许久，然后才慢慢摇上车窗：“走吧，回家。”

　　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广场上突兀响起，就算是在房间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孟须真侧耳认真听着，不一会儿车声就远去了，渐渐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