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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偷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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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抵达熊本的黑川温泉时,正是暮色四合之际,天色渐渐暗淡。河川之上悬着大大小小的竹制灯笼,由数根竹篾弯曲而成的镂空灯笼正中悬着一枚六芒星似的小灯盏,映照着潺潺流水。
柔光环绕着河川和温泉老街,温泉升腾起的水汽烟雾缭绕,交相辉映,如梦似幻。
她们一行人自桥上走过,跫音在寂静的夜里渐次响起。
因为她们是临时预订的房间,又加上是周末。轮到她们时,只剩三间双人房。
毫无疑问,孟须真和林嘉欣一间房。
三组人简单吃了晚餐,喝了点清酒,约好了一个小时后在硫磺药汤碰头,便各自回房修整了。
林嘉欣记着孟须真没带浴衣,于是坐在床边给前台打电话,可惜酒店里并不提供浴衣服务。但声音甜美的前台小姐姐温柔地告诉林嘉欣:“在街上不远有一家店铺出售浴衣。”
在日本泡汤都要洗完澡脱光了才能进去泡,孟须真并不大习惯与陌生人赤身相对。
所以当林嘉欣提出来要陪着她去几百米开外的店里买浴衣时,她只是摇头拒绝:“没事的,你们去泡汤,我在周边转一转。”
林嘉欣自然不肯,拉着她的衣袖开始撒起娇来:“去嘛去嘛,难得有机会和你一起出来玩……”
孟须真被她摇得头发晕,实在耐不住林嘉欣的软磨硬泡,只好答应同她一起去买浴衣。
夜里风冷,孟须真以为她会开车去,却没想到她兴致很好,要冒着寒风散步。
走出汤屋,孟须真才发现明月高悬,月光幽静,轻纱笼罩着这片异国大地。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窄窄的石板街道,两边是沿街老店铺,大部分都关门了,夜风将檐下的灯笼吹得呼呼作响。
才走出几十米远,林嘉欣开始喊冷,她边搓着双手取暖,边打量着孟须真身上的白色羽绒服,孟须真双手正揣在口袋里取暖,鼻尖冻得通红。
“把你口袋借我用用。”
林嘉欣没等孟须真同意,就把发冷的手揣进了她的口袋里。
林嘉欣刚伸进来的手指带着寒气,拂过孟须真手背刹那,酥麻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孟须真吓了一跳,慌忙就要抽走自己的手,却没想被林嘉欣的手按住了。
“别动,我冷,帮我暖一暖。”
林嘉欣挨着孟须真站得格外近,说话的时候鼻息擦过她的耳侧,温柔嗓音在寂静夜里蛊惑人心。熟悉的香水尾调软若有若无地钻进了孟须真的鼻子里。
或许是清酒后劲太大,刹那间孟须真心旌摇曳。这是稚月常用的香水,她已经很久没有闻过这味道了。
衣服口袋里林嘉欣的手渐渐暖起来了,可她并没有抽走的意思,只是顺着孟须真的手背游走,滑向了她长了薄茧的指尖。
白色羽绒服之下,看不见的地方,林嘉欣纤长手指将她的指尖一根一根地慢条斯理地拢进自己的掌心,十指摩挲交错,然后完全包裹住。
两只手叠在一起,说不清是谁的体温骤然升高。
孟须真沉溺在熟悉的香水尾调中,鬼使神差地没有抽回手,粉腻秀颈通红一片。
两个人就这样肩并着肩,慢悠悠地晃到了酒店前台说的那家卖浴衣的店铺。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眯着眼守着窗前一盏昏灯。
夜风吹得窗台上刚冒出嫩黄花骨朵的雪柳在玻璃樽中摇曳生姿,两个人驻足看了一会儿雪柳。
直到林嘉欣温柔清脆的嗓音伴随着风声响起,孟须真才猛地回过神来,仓皇地抽回自己的手。
林嘉欣的掌心尚有余温,她低头莞尔一笑,从孟须真的口袋里抽回了手。裸/露在外的手掌余温很快散去,林嘉欣冷得双手握拳。
她礼貌地喊来了老太太给孟须真介绍浴衣,浴衣款式不多,孟须真的目光在其中一件上逗留了很久,那是一件浅绿色浴衣,底图花纹繁复,颜色浅淡。
林嘉欣原以为她会挑选这件,却没想到她转手挑了旁边最普通的一件条纹浴衣。
林嘉欣不解,伸手要替她拿下那件浅绿色浴衣:“你不是喜欢这件么——”
话还没说话,孟须真按住了她手背:“不用,我拿这件就好。”
林嘉欣以为是价格原因,坚持要拿那件浅绿色浴衣:“就当我送给你的谢礼——”
孟须真没等她说完,已经拿了条纹浴衣递给老太天,然后从钱包里掏出纸币付钱。
她固执地不要林嘉欣手里那条更好看的浴衣,林嘉欣只好由她去。
回去的路上,林嘉欣迎着月亮跟在她身后,看着自己脚下她的影子。石板影子上渐渐落下了片片雪花。
林嘉欣抬头看,月色下夜空中无数飞雪洋洋洒洒坠向大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没了,孟须真停下来等她。
雪花落在两人的发顶、肩头,林嘉欣看着她笑:“下雪了。”
她从小到大都很讨厌下雪,这一次她却停下了脚步,赏起了夜雪。
轻飘飘的雪花落在了河川上大大小小的竹制灯笼上,柔和光芒渐渐黯淡。落在河面上,迅速消融,潺潺河水渐渐凝滞。
石板街、廊桥、屋檐、远处的树梢,渐渐都泛白了。
看她白皙的手被冻得通红,孟须真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喏,口袋借给你用。”
林嘉欣像是得了一块很疼的糖一样,欢腾地跑过去,将手插进了她的口袋里。
只是这一次,孟须真的手选择露在外面。
林嘉欣挨着孟须真,手在她的口袋里捂了一会儿就抽出来了。
她抓着孟须真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温暖的口袋里,又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好了,该轮到你了。”
孟须真哭笑不得地看着林嘉欣,想了半天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于是只好催她走快些:“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林嘉欣点点头,尽管她嘴上答应着要走快些,可实际上她的脚步依旧迟缓。
皓月清辉,夜风冷寂,可她心里盼着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最好是就这样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几百米的长街上,偶尔有步履匆匆的游人经过。
雪势渐渐大了,天地融为一体。哒哒跫音回荡在风声里,清脆好听。拐过一个弯,不远处老式汤屋出现在眼前。
林嘉欣的几个朋友正在伫立门前来回跺脚搓手,看到从拐角处冒出来的两个人影时,朝她们俩扬了扬手臂。
谁知道就买个浴衣而已,两个人去了那么久,害得她们不在温暖的房间里带着,担心地跑到寒风肆虐的门口来等人。
林嘉欣和孟须真两个人站在门口掸身上雪花,雪花纷纷坠落。
孟须真朝林嘉欣的几个朋友点点头,就准备回房。却忽然被林嘉欣拉住了。
“帽子里有雪。”
林嘉欣小心翼翼地将她羽绒服的帽子翻了个面,把里面的雪全部拍干净了,又替她将帽子整理好。
其中一个朋友看着林嘉欣贴心的举动,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咱们千金大小姐现在也会照顾人了。”
林嘉欣没说话,用眼神剜了那朋友一刀,转头跟孟须真说话:“我们回房间换浴衣吧。”
孟须真“嗯”了一声。
等林嘉欣冲完凉出来的时候,酒店的服务生正好送了一瓶威士忌过来。
孟须真一手拎着酒,一手关门,看到林嘉欣从浴室出来,罕见地主动解释了一句:“这次出门没带酒。”
林嘉欣有些意外,而孟须真则放下了酒瓶,拿着刚买的浴衣和毛巾进了浴室。
等她们俩拎着威士忌和酒杯到硫磺药汤的时候,其他几个人早就已经在药汤里泡得晕乎乎的。
孟须真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林嘉欣也跟着挪过来了,不起眼的角落瞬间变成了全场焦点。
孟须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林嘉欣指了指另外一只空酒杯,示意孟须真也给她倒上。
独饮不好,孟须真给林嘉欣满上了一杯。其他几个人见状纷纷起哄,嚷嚷着也要喝酒。
林嘉欣推开要凑上来的一个朋友:“你们要喝另点,挂我账上。”
一群人“啧啧”了两声,闹着叫了清酒。
孟须真性格冷僻,但林嘉欣的朋友们个个是玩咖,主动同孟须真攀谈,孟须真又不好不理睬,玩笑的功夫,孟须真就被她们灌了一大杯清酒。
幸好有酒店提供的甜点中和一下,孟须真才不至于难受到想吐。
泡了才半个小时,一整瓶威士忌和四瓶清酒全□□完了。
孟须真虽然已经酗酒快半年了,但实际上她对喝酒的窍门知之甚少。等她意识到混喝易醉的时候,头已经晕得厉害。
她扶着池壁,略站起身伸手去拿岸上的浴巾和浴衣,乳白色的药汤热气翻腾,水下风光若隐若现。
而林嘉欣却看着孟须真光洁白皙的后肩上赫然一块暗红色瘢痕,那疤痕看起来很新,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那瘢痕:“疼吗?”
肌肤相触那一瞬,孟须真本能地转身躲开,用浴巾挡在身前。
在看到是林嘉欣后,孟须真才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她捞起泡在水里的浴巾,轻轻甩了甩:“已经不疼了。”
边说边往旁边的石阶去,用浴巾裹住身子后,拾步而上,林嘉欣也跟上了。
药汤里打扑克的四个人明面上忙着赢牌,实则四双眼睛都盯着林嘉欣和她的新朋友孟须真。她们心里都清楚林嘉欣这次特地喊她们几个来就是为了助攻。
孟须真身上的浴衣湿哒哒的,边走边滴水。
林嘉欣看她脸色酡红,连脖颈都泛着粉色,问她:“头晕吗?”
孟须真点点头,看林嘉欣像个没事人似的,她忍不住问她:“怎么你一点事也没有?”
林嘉欣笑得狡黠“我没喝清酒。”
孟须真整个人晕乎乎的,也没想那么多,回到房间,一头栽在床上。
林嘉欣蹲在她床边,仔细打量着她的五官:“起来换身衣服再睡吧,不然明天可能会感冒。”
明天还有一个兼职的面试,是她最近新找的一个便利店,可千万不能感冒了。
孟须真坐起身,闭着眼睛去摸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包包。
林嘉欣眼见她快要撞上桌子了,于是伸手拦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语气里有些无奈:“我来帮你拿。”
林嘉欣将孟须真的包摊在床上,伸手去翻她的睡衣。手刚伸进包里,万年不会脸红的林嘉欣头一次红了脸,她摸到的是孟须真的胸衣,薄薄的一层蕾丝,纹理清晰。
林嘉欣红着脸放下胸衣,又在孟须真的包里翻了片刻,才找到她的睡衣递给她。
酒精上头的孟须真抬起胳膊准备脱掉浴衣,想起来林嘉欣还在房间里,于是催她背过身去:“别偷看。”
背过身去的林嘉欣只觉得好笑:“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我林嘉欣还用得着偷看?”
无人应声,林嘉欣转过身,孟须真已经倒在床上昏昏欲睡了,半截手臂还垂在床边。
林嘉欣静静地看着她,平时她总是不自觉蹙着的眉头,此刻完全舒展了。平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此刻也变得温柔了。
瘦削莹白的脸颊因为醉酒,浮起了一层细腻的浅粉色,让林嘉欣又想起来家里的粉彩观音瓶。
那浅粉色从鼻尖、下巴、脖颈一路向下延伸,林嘉欣忍不住伸出手,用手指轻轻刮着她的脸颊,触感细腻温热。
手指慢慢往下,鼻息喷在林嘉欣的手腕上,滚烫灼热,连带着林嘉欣的体温也开始升高。
今晚她虽然没有喝清酒,但也喝了不少威士忌。
她仔细观摩着孟须真的鼻子和嘴巴,手指从鼻子滑到鼻尖,再到嘴唇。
她的唇形饱满小巧,不涂口红也很好看。
林嘉欣的大拇指在她的唇瓣轻轻摩挲着,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文玩。
林嘉欣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与她鼻尖对着鼻尖,只要再往下一点点,她的嘴唇就能碰到她的嘴唇。
林嘉欣心如擂鼓,她感觉自己是一个小偷,想趁人睡着偷走她的吻。
那个吻落得迅速,像蜻蜓点水,又像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
林嘉欣低着头看着熟睡的孟须真,她的眼睫毛眨了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孟须真已然睁开了眼。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呼吸相闻的距离,孟须真还没清醒过来,眼神迷离茫然:“怎么了?”
这么近的距离她并没有躲开自己,林嘉欣心中大喜过望,慢慢地抬起脸,仔细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不说话。
屋外万籁俱寂,偶尔有风声呼呼而过。屋内孟须真的呼吸平静悠长,只有林嘉欣的呼吸声是乱的,毫无节奏的,时而长长地吸气,时而连呼吸声都没有,努力克制着自己高涨的情绪。
周围越寂静,林嘉欣的心跳声就越大,简直要扑通扑通跳出来。
而当事人孟须真只费力地睁眼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林嘉欣,翻个身沉沉睡去。
林嘉欣克制住了想捧着孟须真的脸,强迫她转过来与自己鼻尖对鼻尖的冲动,最终只是替她把被子盖好。
她知道的,凡事不易操之过急,尤其是孟须真这种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