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杯子只有一只 ...
-
新年的第二天,稚月是被吓醒的。
听到耳旁清晰响起“咚”的一声响,宿醉的稚月揉了揉太阳穴,费力地睁开眼,面前是摔得七零八落的酒杯碎片。
等Taku酱闻声进来的时候,小樱已经自觉地贴墙罚站了,稚月正蹲在地上一片片地拾酒杯的玻璃碎片。
Taku酱连忙蹲下去替她拾碎片:“Zuki酱,抱歉,我没看住小樱。这个杯子是在哪里买的?我买一只一模一样的好吗?”
稚月垂着头,头发将她的脸挡了大半,看不清表情。
只听得见她平静地说道:“碎了就碎了,这杯子只有一只,买不到了。”
她越是平静,Taku酱越觉得不安。
稚月将所有的玻璃碎片放在了茶几上,光脚走到心虚的小樱身边,温和地叮嘱她:“地板上可能有玻璃碎片,小樱要乖乖地出去哦,不可以在房间里。”
小樱平时皮得很,今天却老老实实地听从稚月的安排出去了。
稚月又回头看向Taku酱,笑了笑:“Taku酱要准备给小樱做辅食了吧。”
Taku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抱歉地笑了笑:“那我先出去了。”
Taku酱刚走出房间,稚月的母亲已经朝她走了过去,小声问道:“什么东西摔了?”
Taku酱如实回答:“一个杯子。”
听到Taku酱的回答后,稚月的母亲明显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可Taku酱却觉得此时的稚月像是平静海面之下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没一会儿,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门开了,接着传来稚月的脚步声。
她走出房门,像往常一样同大家打招呼,接着就去了卫生间。
是小樱率先发现地板上殷红的血迹,大叫:“流血了。”
Taku酱和稚月的母亲这才发觉有殷红的血迹一直从房间里滴到了卫生间门口。
“Zuki酱!”
稚月的母亲忽然冲到了卫生间门口,疯狂拍门:“Zuki酱,快开门!”
一向注重仪态的她,声音尖锐刺耳,失控般地猛地捶门,直到稚月打开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走出来。
母亲像疯了一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
稚月平静地问她:“母亲,怎么了?”
旁边的小樱插嘴道:“欧巴桑流血了。”
稚月疑惑地顺着小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木色地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像水滴一样的血渍。
Taku酱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脚扎到玻璃渣了?”
稚月这才想起来抬脚看了一下脚底,果然早已经洇红了一片。
可她却丝毫没有痛感,仿佛这玻璃渣子扎的不是她的脚。
看到家里人面露慌张,稚月像个没事人一样笑了笑:“别担心,家里有医药箱。”
Taku酱立刻问道:“请问医药箱在哪里?”
“客厅的斗柜最下面一层。”
母亲要过来搀着稚月,被稚月不露声色地躲过了:“我没事。”
稚月单脚跳着回了房间,Taku酱将医药箱送进房间里。
稚月用棉签沾了些碘伏轻轻擦拭伤口,擦尽了血渍,露出来指甲盖大小的伤口。
眼见稚月拿了镊子用酒精消了毒,Taku酱忍不住出声:“Zuki酱,还是去诊所吧。”
稚月摇摇头:“没事的。”
镊子两端已经碰到了豁开口的血肉,Taku酱不敢再看,下意识别过头去。
稚月的母亲站在门口看着稚月冷静地将嵌在血肉里的玻璃渣夹了出来,玻璃渣上的血滴在了地板上。
可稚月的眉头都没皱一下,撒了些止血药,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然后不慌不忙地蹲在地板上一点点地擦干净从房间到卫生间一路的血迹。
稚月的表现实在太过平静,平静到令所有人都觉得害怕。
晚上临睡觉前,母亲敲门进来:“我约了诊所医生,等假期结束了,Zuki酱去看看医生吧。”
稚月摇头:“我没事。”
母亲站在门边,看着她:“你病了。”
稚月先是一愣,然后笑起来了:“欧卡桑在开什么玩笑?我没生病。”
母亲固执地看着她:态度坚决:“我陪Zuki酱一起去。”
母亲眼里是满满的担忧,稚月抱歉地笑了笑:“欧卡桑,我很好,我真的没病,而且我约了朋友谈合作。”
一个坚持要去诊所,一个坚持不去。一个人固执地站在门边,一个冷漠地坐在地毯上;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
稚月也说不上来自己在僵持什么,仿佛是在为自己这些年来被掌控的人生无声呐喊,为自己和孟孟的黯淡收场而悲哀。
就那么僵持着,僵持多久了稚月也不记得,只知道过了很久很久,听到母亲的一声叹息,紧接着房门被轻轻地阖上了。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也失去了来源,稚月整个人陷入了黑暗,她仰面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宁和宽恕。
她和庐蕴约在了节后第一个工作日的下午,庐蕴带来了她们乐队里的几个主力,都是中国人。
稚月早早地等在了约好的咖啡馆,看着几个和孟孟年纪相仿的小女孩簇拥着一起推开门进来了。
稚月还没招手,庐蕴已经看到了她,连连朝她挥手。
看一向酷酷的庐蕴在稚月面前十分乖巧谨慎,那几个女孩更拘谨了,对着高高瘦瘦的稚月连连弯腰躬身:“你好,你好。”
稚月也躬身:“你好。”
几人的客气和恭敬让稚月陡然回想起来了在剧团的时光,剧团里上下年纪等级森严,就算是Top Star对待上级生和前辈也是毕恭毕敬,生怕礼节礼仪方面有任何不周全的地方。
庐蕴挨个介绍:“这是我们贝斯,这是键盘手,这是鼓手。”
她们今天主要是来沟通曲子的问题,确定一下风格和基调。一杯咖啡的时间,问题已经解决。
同来的几个人已经放下了咖啡杯,准备挥手道别。可稚月却并没有走的意思,她定定地看着庐蕴,目光含愁,仿佛在期盼着什么。
“Zuki桑有什么想问的,不妨直说。”
稚月试探性地问出了心底的那句话:“孟孟酱最近有联系过你吗?”
庐蕴不明所以,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毕竟这次见面,孟须真并没有跟着一起来。
她问得直截了当:“你们分手了?”
稚月苦笑:“是啊,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所以想问问你。”
庐蕴摇摇头,一脸的爱莫能助:“自从上次在丘如春见过一次面后,就再没有联系了。”
说着说着,她忽然想起来:“不对,前两天她刚给我发了新年祝福讯息。”
庐蕴补充道:“但也只是普通的祝福讯息,她没说其他的。”
“是吧,果然如此。”稚月似乎是早料到了这个结果,语气里有难掩的失落。
庐蕴是个冷面冷心的人,没安慰过失恋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稚月。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谢谢大家。”
稚月的脸上很快又有了淡淡的笑容:“下周日下午见。”
大家簇拥着道别,出了咖啡馆后,和庐蕴一起来的鼓手用胳膊肘碰了碰庐蕴:“哎,这个人刚分手?”
庐蕴玩味地瞥了一眼自己的鼓手:“怎么?见色起意了?”
鼓手踮起脚勾着庐蕴的脖子,嘿嘿笑了两声:“你告诉我她是不是单身就成。”
别看鼓手个子小小的,其实是个火爆脾气,否则也当不了鼓手。
庐蕴好心提醒她两句:“应该是刚分手没多久,你自己心里可要有数,她可不是一般人。”
鼓手不以为意:“又不是明星怕什么。”
“你去查查稚月朝明就知道了。”
鼓手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咖啡馆,刚才见面的Zuki桑已经走出来了。
鼓手问庐蕴:“她的脚好像有点问题?”
“没有啊。”庐蕴不明所以,听到她这么一问,也回头看,这才发现稚月的背影确实有些异样。
盯着那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消失在街角,庐蕴才淡淡说道:“应该是脚受伤了吧。”
鼓手笃定地问庐蕴:“她应该也是喜欢女孩子的吧。”
“嗯。”
“那你刚才说让我查什么?”
“稚月朝明。”
庐蕴话音未落,鼓手已经停在街边用手机开始搜起了“稚月朝明”四个字。
最先弹出来的是她演过的舞台剧《伊丽莎白》,最负盛名的Tod。
鼓手看着剧照,回想起来刚才面对面坐着的情形。对面坐着的那个人面容清隽,配着那一头利落的乌黑短发,有几分雌雄莫辨的英气。
“给我讲讲她前女友呗,还有,她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鼓手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提到稚月的前女友,庐蕴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自己再听到孟须真的名字时,她已经成了自己朋友口中的前女友了。
庐蕴心情有些复杂。
“她前女友是个很和气的人,长得很好看。”
鼓手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庐蕴继续说:“没了?”
庐蕴摇摇头:“我只见过她一面。”
鼓手丝毫不气馁:“那稚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庐蕴又摇头:“不知道。”
鼓手显然不信庐蕴的话:“怎么可能?你和她可是朋友!”
说到“朋友”这个词,庐蕴耸了耸肩:“我和她们俩都算不上是朋友,我和她前女友是我朋友介绍认识的,只有一面之缘。我和稚月认识是她前女友推荐的。”
“除了合作歌曲之外,我和她其实并不熟,私底下也没聊过私生活。”
庐蕴拍了拍鼓手的肩膀:“所以,我也是爱莫能助。”
庐蕴向来是个直率的人,有一说一,鼓手只当她说的是真心话。
可只有庐蕴自己知道,爱莫能助是她的婉拒。她不想利用孟须真的这层关系再为他人牵桥搭线。
尽管孟须真和稚月已经分手了,但她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甚至为此开始说起了违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