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月亮的人 GL》桥上饮

41、和解

　　夜里，稚月醒了很多次。就算孟须真仍在她怀里，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醒来握住她的手，来确认她并没有离开。

　　孟须真其实也没有睡着，稚月每一次醒来抱紧自己的时候，孟须真的心就狠狠地抽痛。她摸着稚月左手中指的素圈戒指，无奈苦笑，可能是上天注定了吧，另外一枚戒指并不属于自己。

　　就这样浑浑噩噩，像睡着了又像没睡着。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直到小樱在外面敲门，拖长了声音：“欧内桑、欧巴桑，快起床啦——”

　　稚月已经醒了，正坐在地板上揉太阳穴。孟须真翻了个身，也睁开了眼睛。

　　稚月看她眼睛微肿，眼眶下面乌青一片，想伸手去摸她的脸，却又缩了回来：“抱歉，昨晚让孟孟酱伤心难过了，戒指我等会儿再找一找，肯定能找得到的。”

　　孟须真恍恍惚惚坐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门外的小樱已经等不及要进来了，稚月无奈，只得打开门放小樱进来。

　　门一开，小樱就往孟须真身上扑，拉着她要她下楼。

　　孟须真看了一眼稚月，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她要离开的事。

　　稚月跟在后面，看着孟须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上午，孟须真陪着小樱玩游戏，而稚月则回到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找那枚戒指。

　　听到稚月在楼上闹出不小的动静，稚月的母亲上了二楼，倚在房门口问她：“Zuki 酱在找什么？”

　　稚月跪在地上伸手去探斗柜的底部，头也没抬：“孟孟酱的东西被我弄丢了。”

　　听到是孟须真的东西丢了，稚月的母亲收回了刚准备跨进去的脚，过了片刻才问道：“需要我帮忙一起找吗？”

　　稚月摇头：“不用，我自己找就可以了。”

　　稚月的母亲在门口立了好一会儿，看着稚月匍匐在地上搜寻着这小小房间里的所有角落，一言不发，眉头紧紧皱起。

　　看了半天，稚月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稚月的母亲悄然下楼去了。

　　直到吃过午饭，准备回东京，稚月也没找到戒指。

　　孟须真仿佛猜到了，见她神色为难，于是了然一笑：“没事的，戒指肯定还在房间里，下次有机会再找吧。”

　　稚月原本担心她会难过伤心，心口犹如一道巨石压着，可如今孟须真说没关系，她更加觉得惶恐。

　　看着孟须真礼貌地同自己的父母道别，又同 Taku 酱和小樱道了别。稚月看着她得体的笑容，一时间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回东京的路上，稚月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孟须真，小心翼翼地问她：“孟孟酱，钥匙收好了吧。”

　　原本一直望着车窗外风景的孟须真闻声转过头，笑着对着稚月拍了拍自己的包：“已经放好了。”

　　稚月松了口气，她收下了家里的钥匙，应该就表示不会离开了吧。

　　“孟孟酱，Mami酱听说你来东京了，想约你下午茶。”看孟须真又扭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稚月破天荒地以桧有梨的名义撒了谎。

　　“好呀，正好我多带了一些手信，送些给 Mami桑尝尝。”孟须真笑了笑，“那约什么时候呢，我下下周前要交报告，可能最近都需要熬夜查资料——”

　　说着说着，孟须真顿了一下，才开口：“Zuki 桑，这段时间我先睡客房吧。”

　　稚月没说话，只是看了眼后视镜，注意力仿佛全在后面跟上来的车流上。

　　车内安静得可怕，出风口不知疲倦地鼓动着。

　　怕稚月不信，孟须真解释道：“我日语底子不好，对日本的历史也不了解，写报告会比其他同学要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稚月看她费力地解释着，忽然笑了笑：“好，那我们今晚回去把客房收拾出来吧。”

　　孟须真在心里松了口气，但更大的悲伤却慢慢湖面的雾气一样渐渐弥漫开来。

　　抗拒身体接触应该就是亲密关系生出嫌隙的开始吧，孟须真低头苦笑。

　　稚月听着她再正常不过的想法，心中有许多话想问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孟须真也没再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假寐，试图逃避车里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六个小时的车程，到家后，稚月几乎没有停歇，就开始往楼上跑，准备给她收拾客房。

　　孟须真怔怔看着她上楼梯，脑海中蓦然想起来她穿着黑色燕尾服在大阶段上带领男役群舞的场景。

　　那样耀眼又遥不可及的一个人啊，自己终于走到她身边了，难道就要这么放弃吗？孟须真在心里问自己。

　　眼见稚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孟须真忽然快步跑上楼梯，从背后紧紧抱着她，喃喃道：“Zuki 桑，我们都忘掉昨天那件事好不好，Zuki 桑不要放在心上，我也不要放在心上。”

　　她到底还是舍不得她的。

　　稚月转过身来，往下跨了几个台阶，站到与孟须真视线齐平的位置，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同她确认：“真的吗？”

　　她似乎还不敢相信孟须真已经决定要忘掉昨天那段不愉快的对话。

　　“一开始我只想要一张 Zuki 桑的签名 CD，后来有了合影的机会。现在我能站在 Zuki 桑的身边，和 Zuki 桑一起看雪赏樱。”孟须真朝她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眼中有泪光在闪，“我既然臣服于现实的温柔，那就要接受现实的残酷。”

　　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孟须真在心里劝服自己，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反对，只要面前的这个人是真心的就好。

　　面对孟须真的妥协，稚月毫无办法，除了吻去她眼角的泪，除了将她照顾得再好一点外。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花多久时间，才能让家人接受自己爱上另一个女孩子的事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花多久时间，才能和孟孟走到求婚、结婚这一步。

　　孟须真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耳旁小声同她确认：“Zuki 桑是真的很想和我一起走下去的对吧。”

　　稚月看着她眼睛，郑重点头：“前三十年里，我最想做的事情是成为 Top star。退团后的这四年，我最想做的是成为优秀歌手。”

　　稚月温柔地摸了摸孟须真的头发：“遇见孟孟酱之后，我最想做的事情是和孟孟酱一起活到八十岁。不对——”

　　她摇头纠正自己的说法：“应该是孟孟酱活到八十岁，我要活到九十岁，这样才能一直照顾孟孟酱。我要好好锻炼身体，这样才能在一直和孟孟酱生活下去……”

　　孟须真抱着她的脖子，静静地听着她对未来的构想，因为太过美好，反倒让她感觉恍恍惚惚不真实。

　　“好。”孟须真依偎在她肩头，轻轻地应她，心底的不安仿佛渐渐消散了。

　　等忙完报告，孟须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夏祭快要来了。这段时间她忙着看文献，写报告，丝毫没注意到巷口的树叶已经由嫩绿染成了翠绿。而稚月最近忙着敲定下半年演出的事情，总是清晨早早出门，深夜才回家。

　　回家时，玄关的灯总是亮着的，孟须真有时坐在沙发上弹琵琶，有时是在看文献。

　　听到门口玄关传来开门的声音，孟须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按住了弦身，袅袅余音在屋里回荡。

　　稚月一边换鞋一边看向客厅：“孟孟酱，我给你带了芝士蛋糕和蒲烧鳗鱼——”

　　话音未落，孟须真已经放下怀里的琵琶，准备走过来。

　　稚月将打包的食物放在玄关柜上，就去洗手间洗了手，声音伴随流水声传出来：“孟孟酱继续练曲子吧，我把蒲烧鳗鱼放微波炉里转一下，等一下就能吃了。”

　　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虽然稚月忙得连坐下来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可她却将孟须真照顾得很好，孟须真缺了什么，她总是第一时间就能察觉。

　　孟须真拿过玄关柜上的打包袋，拿出了鳗鱼饭放在微波炉转，又从消毒柜里拿了碗筷出来，边摆盘边问洗手间的稚月：“Zuki 桑今晚想喝什么？

　　稚月用毛巾擦了擦手，径直走到酒柜前。

　　孟须真看她站在酒柜前选酒，于是也凑了上去。

　　稚月拿了一瓶酒，笑眯眯地扭头问她：“孟孟酱，要不要试试柚子清酒，搭配蒲烧鳗鱼，可以解腻。”

　　稚月知道孟须真不喜欢酒精，但碰到好入口度数低的酒还是会忍不住向她推荐。

　　孟须真趴在她肩头，看她极力推荐，点了点头：“那我也试试。”

　　稚月给她往酒杯里倒了一点，孟须真小小地抿了一口。浓郁的柚子清香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

　　稚月胳膊肘杵在桌面上，单手拎着孟须真送给她的玻璃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反应：“感觉怎么样？”

　　孟须真用手指轻轻把玻璃杯往稚月面前推了推，稚月有些意外，随即心领神会地又给她倒了半杯。

　　难得看到孟须真主动要求再多倒一点，配着蒲烧鳗鱼，看孟孟一脸满足的神情，稚月的心情也跟着很好。看她低头的时候头发滑了下来，稚月伸手替她挽到耳后：“Mami 酱下周金曜日有 Dinner Show，孟孟酱要去看吗？”

　　孟须真想起来上次稚月说桧有梨想约自己下午茶，也一直没有约成：“好呀，正好把手信带给她。”

　　“好。”

　　“对了，Zuki 桑以前都是去哪里看花火大会？”

　　学校里不少人在讨论花火大会，就连好久没联系的东雪也发来消息问花火大会的事情，说是最近接了一组花火大会的约拍。

　　“抱歉，我都忙忘了，还没有和孟孟酱一起买浴衣。那等下周看完 Mami 酱的 Dinner show，我们就去买浴衣，刚好能赶上八月初长冈的花火大会……”

　　稚月一边说着，一边也也跟着一起收拾起来，孟须真接过她手里的酒杯：“Zuki 桑辛苦一天了，先去洗澡吧。”

　　暖黄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照在两人身上，整个人都沐浴在温暖光泽中。她们的对话普通又寻常，一问一答，像是这世间最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